巨树

    但不会有这么高大，这么奇特到看不出品种的树木的。
    云初继续摩挲着树皮，叶片无风却自然被吹起，发出沙沙响声，如同低喃的耳语，但就算枝繁叶茂，云初也可以轻易看出来，这是一棵即将走向死亡的老树，它太老了，让它就算根系深深扎在泥土里，泥土也愿意输送养分，它也依旧很难活下去。
    生物总会有自救的办法，树也不例外，她看着树上抽出的枝丫，只有一条看得过去，似乎上面还有新冒出的绿色叶子，也只有一条能让云初感受到生命力的新枝，树在尽力供给着养分，直到自己彻底枯萎，新枝落地，树变成了死木，但好歹留下了种子，新枝抽芽，拥有足够多的时间，终究会变成一棵新的参天大树。
    树皮枝丫作响，如同老旧的人颤抖的牙齿，声音算不上悦耳，云初抬手，剑刃出现在身后，随着漂浮的长剑起身，往上走，她才看到更上面的景象，暗绿色的长条状植物缠绕着树干，在下面却无法发现端倪，直到换了视角才能发现情况，那长条植物看起来虽然也是一身死气，但紧紧缠绕着树干，像是一条无声的绳索，紧紧锁住老树，宣判着它的死期。
    “它终究会死。”
    身后绕过来一双手臂，动作是暧昧亲近的，却刻意要放缓呼吸，手臂也要抬起来不与她有肢体接触，又要迟疑又要亲近，声音在身后响起，云初感受不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它终究会死，”清沐又重复道，“所以我没有做什么……它自己走向了消亡。”
    世界树迟暮之年，对待一个世界的支撑作用接近于无，这也是高层盯上这个世界的原因，即将毁灭的末年世界总比其他的世界更好入侵掌控，而他……清沐已经忘记了当初接下任务时的第一想法，是高兴终于能帮上哥哥一点忙，还是看着这个完全未知的新世界，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的迷茫，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他沉默地等待着云初的回应，期待她开口，又害怕她开口。
    “你是说，树本身就要走向死亡，所以你和它没有关系是吗？”
    从背后拥抱就是这一点不好，完全看不到云初的表情，但是听她的声音，此时情绪应该是稳定的，他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逐渐收紧手臂，贪恋着哪怕一点有接触的温暖。
    “你吸收了他的生命……或许那一新枝可能会更早落下，但是养育一条新枝，和一身吸血的藤蔓，对于行动将木的老树来说，还是太困难了些。”
    “没有什么有关无关，清沐。”
    云初抬起手，将对方绕过来的手臂拨开，没用多大力气，她点了一下剑身，回身时动作灵巧轻盈，如同长了一双翅膀般轻松。
    “我教过你的，只要有了牵扯，就产生了因缘——那就谈不上有关无关了。”
    你确实吸着一个世界的生命力苟活，而且这个行为逐渐开始对世界产生害处，怎么会无关呢，她手背在身后，哪怕是置身事外事不关己，也会被看做是无言的助者，更何况你没有置身事外，云初想了一下，又开口说了一个比喻：“木屋燃烧着火焰，看着木屋燃烧的人有错，而你是浇油的那个人……你更没有资格说没错啊。”
    这家伙，说什么呢，而身后树干发出咔嚓脆响，她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眼前人，但清沐知道，这是云初警惕时的一罐做法——谁会从敌人身上错开目光呢。
    于是她站在那里，身后巨物崩塌，那近乎单薄的小人却巍然不动，如同即将撑起来世界的第二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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