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信仰灰飞烟灭
陈挚的態度很平淡。“为什么要对这种事感到奇怪？难不成你指望任何人做活菩萨？噢！家人们，你们先上，把成本抬高后我再上？”
“可是，粉丝真的应该分为三六九等吗？”
“为什么不可以？尤其是他！百万粉丝，有的粉丝可能上亿身家，有的粉丝可能月薪两三千。
那些资金雄厚的粉丝，完全可以跟他一起合力做多某只股票，这样的粉丝难道不该区別对待？”
“所以，像我们这样的，一直崇拜他，热爱他，追隨他的，遇到黑他的喷他的，第一个衝锋陷阵去跟人家理论……
我们自认为他也是爱我们的，肯定会护我们周全的，完全是一厢情愿？”
“问题是，你做的所有这些事，人家不知道呀！人家可能根本就不晓得，世界有你这样一个人存在呀！”
杨清越：“所以说，在单位里，聪明的人总是把工作做在老板看得见的地方！
而傻乎乎如我们这些人，却对那种做派十分不屑！结果呢？你们看到了吧？”
时小鹿苦笑：“想起来挺悲哀的。对乐趣哥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咱们是完全不存在的！”
杨清越轻嘆：“谁叫你从来没有试图引起人家的注意！”
向远：“有些人可会来事儿了！就拿乐趣哥的评论区来说吧！
有那么一两个粉丝，专挑前排的热门回復去互动。其用心再明显不过了：
人家就是想让乐趣哥看到，他们有多卖力！
其实他们在乐趣哥微博以外的地方，半点力气都不肯出！
哪像我们这些『不屑』这么做的，在微博之外，为乐趣哥跟人吵架，懟多少黑子，干多少活，乐趣哥根本看不见！”
陈挚：“向远说到了点子上！所以小鹿，你太骄傲了！当然不屑於那么做！
但太骄傲的结果就是，得到福利跟好处的，就是你瞧不上的那些人！
而你，除了『普通粉丝能得到的』，什么额外的好处也得不到！儘管你可能做得比谁都多！”
小鹿哑然失笑：“我跟那些只把活干在老板面前的其实也没啥两样。
我也没有做到只付出不求回报啊。
我这一刻不也在抱怨，为偶像做了那么多，结果人家决定撤离的时候，根本没跟我们打一声招呼吗？
我不也怨气衝天了吗？”
杨清越：“唉！毕竟是人啊！我们又不是圣母！
但实话实说，乐趣哥在4月8號半仓卖出，跟在4月11號清仓，没有跟粉丝提前打招呼这事儿，我挺寒心的。”
小鹿闭上眼睛冥想：
到底为什么，向来跟粉丝同进退的乐趣哥，这一次提前清仓，却把他的绝大部分粉丝丟在了地狱任其自生自灭？
原因一：他粉丝量巨大，如果提前透露，人人砸盘，那么谁也跑不出去。
原因二：如他自己所说，他的確很冤枉，因为审计结果提前公布，完全是不可抗力，他自己也是临时起意决定清仓。
而且4月11號的跌停是开盘10分钟內就发生了的，根本来不及通知大家？
她越想弄明白脑子越一团乱麻，越乱就越想捋顺了。越想捋顺就越各种思绪互相爭吵不休。
於是，可能真是急火攻了心，她居然胃里突然就翻江倒海起来，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杨清越和向远第一反应是她“阳”了，迅速劝她回自己臥室进行隔离。
待用自测试剂进行了测试，结果为“阴性”以后，所有人的紧绷神经才放鬆了下来。
然而，对没有侥倖出逃，仍然满仓持有st天时的股民来说，什么叫人间炼狱？他们算是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
一边是封控，孩子不可以去学校，大人不可以去上班。
更有原本在公司加班，突然收到封控政策，不得不在公司住下来，不但缺穿少吃，连个睡觉的床都没有。
好在后来有人送了很多帐篷给他们，他们晚上才总算有了相对舒服的睡觉的地儿。
然而即便已经人在地狱，生活给他们的磨难仍嫌不够。
他们的股票竟然遭遇了退市。
虽然小鹿的帐户里只剩下了一半的仓位，但从4月12日开始，那种一开盘便百万封单死死封住跌停板。
困在里面的所有人，就如同置身已经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
你眼看著船身在一点一点地忘海里沉，你眼睁睁地看著外面依然是星辰大海，你急於找到一个出口甚至是缝隙逃脱出来……
然而，里面的所以人都跟你一样在做垂死挣扎。
一天过去。
两天过去。
三天过去。
儘管知道毫无希望，所有人仍然绝望地每天掛跌停出逃。
网上开始出现天时持有者的遗书，读来字字血泪。
然而，你绝望心死又能怎么样呢？
被判死刑的天时依然一天一天地跌停……
时小鹿变得越来越沉默。
不论是她父母，还是陈挚、向远、杨清越，都敏感到了她的变化：
你试图跟她交流，她会仿佛收到惊嚇一般，愕然盯著你，仿佛你们之前的所有对她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接收到。
至於学校的网课，她更是出现了心不在焉，常常对学生的问题答非所问的情况。
向远对杨清越说：“我感觉，小鹿有点儿抑鬱症的苗头了。”
“因为封控？因为跟陈挚两地分居？还是因为天时退市？”
“这三个原因肯定都有，但好像都不是最关键的因素。”
“那关键因素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那段日子，时小鹿感到痛苦万分。
而导致她痛苦的原因似乎有很多，但当她直视自己的內心才发现，真正让她痛彻心扉的，不是封控，不是天时退市……
而是……乐趣哥！
那是关於信仰的崩塌。
虽然她从来都明白，所谓的偶像，常常是因为跟你有了距离，你才会看到闪闪发光的那个人。
任何人，只要你走近了，就不过是一个人，而只要是个人，他便逃不过“人性”两个字。
人性是什么？
是贪婪，是自私，是趋利避害。
所以，曾经那个如同神一般完美的存在，在天时被宣告退市后，他居然宣称自己已经清仓，如今又销声匿跡……
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后，那个完美存在已经轰然倒塌。而后支离破碎，碎成了千万片……
不！连片都称不上，而是无法计数的小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