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贾母出殯,棺前斩首,宝玉出走
第311章 贾母出殯,棺前斩首,宝玉出走三日后,贾母出殯。
这日天色刚刚放晓,荣国府三间兽头正门尽皆大开,而荣国府內外却鸦雀无声。
等到吉时已至,突然,哀乐大作,哭声震天。
紧接著,当前开道的两百一十六名部曲家將,骑著高头大马,当先迈出荣国府大门。
只见这些部曲家將,个个白盔白甲,头缠孝带,人人手持刀枪斧,真真威武不凡,杀气腾腾。
当先有一位部曲家將,手举铭旌,其上大书:“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浩封一等荣国公夫人,
特赐郡王妃贾门史氏之灵柩。”
在这些部曲家將之后,则是六十四名引幡人,只见他们尽皆身著青衣,个个手里举著一桿引魂幡。
在这些引幡人之后,则是七十二位身穿孝服的彪形大汉,抬著贾母的棺,缓缓走出荣国府大门。
其后则是十六位同样身穿孝服的彪形大汉,抬著鸳鸯的棺木,紧隨贾母棺之后,走出荣国府大门。
依照大乾礼制,天子丧仪,抬棺人为一百二十八人,亲王八十人,郡王七十二人,国公六十四人,依次递减,直至普通老百姓,则为八人抬棺。
贾母是荣国公夫人,依照礼制应为国公一级的六十四人抬棺,只因皇帝特旨,许贾母以郡王妃之礼下葬,故而今日为贾母抬棺之人,则是郡王一级的七十二人。
在贾母的棺,鸳鸯的棺木之后,才是身著丧服,手捧贾母灵位的贾环,以及同样身著丧服,
手持哭丧棒的贾宝玉,贾琮,贾兰等人。
那日贾宝玉看见鸳鸯自尽,看见小贾萎身亡,他口吐鲜血,生死不知,后来好不容易才救了过来,却大病不起,始终在臥床养病。
今日贾母出殯,依著贾元春和贾环的意思,本来是不打算让贾宝玉来的。
可贾宝玉拖著病体,跪在贾元春面前苦苦哀求,说什么也要给贾母送殯。
贾元春无奈,只能答应了贾宝玉,让他今日跟著贾环,贾琮,贾兰等人一起为贾母送殯。
而在贾环,贾宝玉等人之后,却是好几顶软轿,轿子里坐著的是贾元春,林黛玉,贾迎春,贾探春,史湘云,李等宫中贵人。
在这几顶软轿之后,则是贾氏宗族的本家,在他们之后,才是荣国府以及贾氏宗族之女眷。
再然后才是荣国府大管家林之孝,以及数百名小廝僕役,丫鬟僕妇。
为贾母送殯的队伍,足足有上千人之多,前面贾母的棺,已经出了寧荣街,后面的林之孝等人,还没有走出荣国府大门。
等出了寧荣街,贾琮为贾环捧来孝盆,贾环跪地叩头,然后起身將孝盆摔碎在十字街口。
顷刻间,前来送殯之人尽皆放声大哭,贾元春,林黛玉等人也在软轿之中豪陶大哭。
一时间,哭声震天,哀乐四起,好似整个四九城,都被淹没在悲音哀乐之中。
除了荣国府和贾氏宗族的自己人,那些贾府之老亲,开国勛贵们,以及宗室成员,在京文武大臣的送殯队伍,则在寧荣街之外等候。
这些人足足有上千人之多,大轿,软轿,车马,不下於数百乘,再加上各色执事,陈设,百耍,好似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足足摆了三四里之远,
走不多远,送殯队伍来至皇城大道。
只见大道两旁,设席张,高搭彩棚,这里便是各家路祭的祭棚。
当先第一座祭棚,便是內阁首辅李守中家的。
再然后,则是北静郡王府,东平郡王府,西寧郡王府的祭棚,其后则是六公十一侯的祭棚。
大乾开国,共有四王八公十二侯。
南安郡王郑袭坏了事,被皇帝抄了家,故而今儿来路祭的只有三家郡王府。
今儿荣国府是本家,自然不能自己路祭自己,而寧国府被皇帝夺爵抄家,故而今日只有六个国公府来此路祭。
保寧侯郭子孝罔顾皇命,杀王子腾之女,被皇帝夺爵抄家,故而大乾开国之时的十二侯,今儿来路祭的便只剩下十一家。
再往后,才是其他宗室勛贵,在京文武大臣,以及其他达官显贵之家的祭棚。
这些个祭棚,足足有上百座之多,沿著皇城大道,一路摆到了城门口。
更有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將皇城大道两端戒严,军民人眾不得往还通行。
只见荣国府送殯的队伍,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从北而至。
而贾母之棺,每每往前走上数十步,路边的祭棚之中,便会有人上前祭奠。
依礼,贾环,贾宝玉,贾琮,贾兰等人,路过每一个祭棚,都得磕头还礼。
皇城大道两侧,足足有上百个祭棚,也就是说贾环,贾宝玉等人,得不停的跪地磕头,乃至数百次之多。
这也就能理解,贾元春和贾环,一开始为何不让贾宝玉来送殯了。
以他那屏弱的身子,有一说一,估摸著是支撑不下来的。
此时周文仁和胡玉娘的事情,因东厂与三法司协同审理此案,皇帝又明下旨意的缘故,早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这些前来送殯,或是前来祭奠的宾客,他们看著贾宝玉,纷纷面露怜悯之色,或是幸灾乐祸之色,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要是搁在以往,眾人如此这般的眼神表情,贾宝玉必定大怒,甚至是闹出什么事端来。
而现在,贾宝玉对於这一切,竟然熟视无睹。
亦或者说,他那颗心早已经死了,至於旁人怎么看待他,贾宝玉早已经不在意了。
贾府眾人卯时三刻出门,皇城大道短短的四五里路,竟然走了三四个时辰,直到午后申时,才將將走到了城门口。
贾宝玉这会儿,早已是面色煞白,两腿打颤,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了。
幸好贾环机敏,隨身水囊里带了参汤,餵贾宝玉喝了几口,不然今儿贾宝玉,非得死在给贾母送殯的路上不可。
而在城门口,也有一眾人马在这里等著。
只见宫內大监汪安,手捧圣旨,而在他的身后,则是十几名小太监,以及二十名龙禁尉,除此之外,还有两辆囚车,一辆木驴刑车。
两辆囚车之內,分別是周文仁和胡君彦,而那辆木驴刑车之上,则是光著身子的胡玉娘。
等贾母棺,荣国府眾人,以及前来送殯,前来路祭的宾客,齐至城门口之后,汪安展开手中圣旨,高声道。
“有旨意,眾人跪听。”
汪安话音刚落,一眾人等足足数千人,尽皆跪伏在地,恭听圣旨。
皇帝的这道圣旨,內容其实很简单,先是將周文仁,胡君彦,胡玉娘三人的恶行说了一遍。
经东厂和三法司审结此案,判处三人斩立决。
然后圣旨里,又缅怀了一番初代荣国公的功勋,以及去年柳林镇一役,荣国府阵亡了贾璉,阵亡了一百多名部曲家將的功勋。
陛下特下恩典,將周文仁,胡君彦,胡玉娘三人,在贾母棺之前正法,用他们三个人的头颅,告慰贾母的在天之灵。
汪安宣读完旨意之后,贾府眾人纷纷落泪,山呼万岁,叩谢天恩。
贾宝玉跪在贾环身后,也跟著大家一起叩谢皇恩,只是他的神情却很是平静,甚至有些木然。
接著,荣国府那些白盔白甲的部曲家將,有七八个人走上前来,像拎小鸡仔一样,將周文仁胡君彦,胡玉娘三人,按倒在贾母的棺之前。
周文仁和胡君彦,好似待宰的猪狗一般,跪在那里不住的挣扎著。
要不是他们的下巴被卸了,指不定会喊出什么话来。
而胡玉娘因为一路骑著木驴刑车,故而並未被卸掉下巴,嘴里也没有塞什么破布之类的东西。
毕竟此刑之一大特点,便是女子跨坐其上,每行一步都会疼得身体颤抖,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豪。
若是塞了嘴巴,还怎么哀嚎呢?
胡玉娘被按倒在贾母的棺之前,她还挣扎著抬起头,在贾府眾人里看来看去,似乎在找什么人。
然后,胡玉娘的目光,定格在了贾宝玉身上。
只见胡玉娘原本黯淡的双眸,瞬间有了一抹亮色,她嘶声喊道。
“二爷,孩子,孩子,二爷,求求您,善待孩子!”
胡玉娘在看著贾宝玉,贾宝玉也在看著胡玉娘,只是贾宝玉的双眼,空洞飘忽至极。
好似在他的眼睛里,只有贾母的棺,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他都瞧不见似的。
而胡玉娘的连声嘶喊,贾宝玉也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一般。
贾环原本跪在贾母的棺之前,见胡玉娘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如此。
贾环登时便火冒三丈,只见他爬起身子,来至胡玉娘身前,抬手便是一个嘴巴子,打得胡玉娘嘴角流血,满口银牙也不知道掉了几颗。
『淫妇,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贾环咬牙切齿的说道,“今儿不妨让你做个明白鬼,你那个野种,早已经在黄泉路上等著你了!”
贾环话音刚落,胡玉娘便泪眼沱,声音无比悽厉的喊了声。
“不!我的孩子.....
周文仁听了贾环这话,那双眼好似要喷出火来,可惜他被卸了下巴,只能发出像杀猪一般的鸣鸣声。
隨后,那七八个部曲家將,將周文仁,胡君彦,胡玉娘三人按倒在地,然后一刀一个,將他们斩首示眾。
行刑完毕,汪安朝贾母的棺柠轻施一礼,然后带著那些小太监,以及龙禁尉回宫復旨。
贾府眾人又跪地哭了好一会儿,这才纷纷起身。
等出了城门口,只见那两百一十六名部曲家將,尽皆高声大喊。
“宾客请回,本家上车!”
贾环,贾宝玉,贾琮,贾兰等人,在城门口再一次跪地叩首,一一谢过那些前来送殯,前来路祭的宾客,然后纷纷上了马车。
贾元春,林黛玉,贾迎春,贾探春,史湘云,李紈等宫中贵人,也纷纷下了软轿,换乘马车。
其后之贾氏宗族重要的本家,女卷,也一个个在城门口上了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上百辆马车,径直出城,直奔贾氏家庙,铁槛寺而去。
只因贾家原籍在金陵,故而贾母今日出殯,並不是直接下葬,而是將灵枢暂且先安放在贾氏家庙铁槛寺之內。
等到吉年吉月吉日吉时,才会將贾母的棺送回原籍金陵安葬。
铁槛寺距离京城约有二三十里,而贾府眾人卯时三刻出门,此时已经酉时,四五个时辰水米未进,不管是贾府主子,还是那些小廝丫鬟,怎么可能扛得住?
故而贾府眾人出了城门之后,便在城外两三里,一处名叫黄家庄的村舍暂作歇息。
大乾开国百余年来,贾府办了无数次丧事,在这黄家庄歇脚点次数,少说也有十几回了,故而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贾府眾人清晨卯时出门那会,便有一干小廝僕妇,提前赶至这里,早早便做好了准备,只等著眾人前来。
依著往年的惯例,庄子里的庄汉早已经被了出去,那些庄户人家,並无太多房舍,婆娘女子们无处迴避,便只得由著她们去了。
而贾家只是借黄家庄这么个地方歇歇脚,至於吃食,用具等物,一概不用这里的,都是那些小斯僕妇提前带了来的。
即便如此,每次贾府眾人来此暂作歇息,都会赐下不菲的银钱,故而这座黄家庄,对於贾府眾人的到来,上上下下无不欣喜。
说句有点暗黑的话,黄家庄的这些庄户人,为了得到贾家的赏赐,估摸著都在盼著贾家多死几个人,多办几场丧事才好呢!
那些个村姑庄妇们,见了贾府眾人的人品衣服,礼数款段,好似看著天上之人一般,岂有不爱看的?
而贾府上下人等,要说相貌,自然是贾宝玉排第一,故而那些婆娘女子,纷纷捂著嘴笑个不停,一个劲儿的看著贾宝玉。
而在这其中,便有一位名叫二丫头的女子。
她年纪十七八岁,身穿红衣,生的十分貌美。
前几年,寧国府太爷贾敬炼丹而亡,贾宝玉前来送殯,也是在眼前这座庄子里,一眼便相中了二丫头。
当时,贾宝玉苦苦哀求贾母,想將二丫头买进荣国府,放在他房里。
贾母派当时的大管家赖二,前去找二丫头的父母商量,不料,竟然被人家给拒绝了。
原来这二丫头家里,在黄家庄算是富户,自然不愿意將女儿卖到荣国府为奴。
为了此事,贾宝玉好几日都的,甚至起心动念,想带了小廝去黄家庄寻二丫头,与其私会云云。
不过后来,贾宝玉想著如此行事,不是世家大族公子的做派,便暂时选在了一边。
再后来,贾宝玉身边那么多鶯鶯燕燕,便將黄家庄的二丫头,给拋到了九霄云外。
但是这位二丫头,正处於少女怀春之时,在那次见了贾宝玉一面之后,从此便有了点痴意。
只是这种女儿家心事,是没法子明著说的,
没想到,时隔几年,贾宝玉又来了。
二丫头喜不自胜,便站在那些婆娘女子的头里,直勾勾的看著贾宝玉。
可惜,此时的贾宝玉,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风流个的公子哥了。
此时的贾宝玉,身体残缺,是为阉人,而他的心境,又如已灰之木,早已经看破红尘,不在意这些人间美色了。
故而二丫头的这片痴心,註定只能付诸流水,到头来水中捞月一场空了。
可是这一切,二丫头並不知道。
她大著胆子,轻移莲步,来至贾宝玉身前,羞红著脸颊,柔声问道。
“二爷,您还记得我吗?”
贾宝玉闻言抬头,定定的看著二丫头。
只是贾宝玉那眼神,空灵飘忽,似乎在看著二丫头,又好像没有在看她,而是在看著二丫头身后,不远处贾母的棺。
贾宝玉摇摇头,道:“不记得了。”
二丫头登时便急了,揉搓著衣角说道。
“二爷怎么能不记得我呢?东府太爷出殯那日,您还让贵府的大管家,来问我爹娘討要我来著。”
贾宝玉闻言一愣,好似听到了上辈子的事情,浑然没有一点印象。
想想也是,贾宝玉此生遇见了那么多女子,又有哪一个,他真的往心里去了呢?
要说有的话,恐怕只有林妹妹了。
贾宝玉抬头看了眼二丫头,那双眼晴好似老僧入定,又好似古井无波,没有泛起哪怕一丁点涟漪。
“不记得了。”贾宝玉摇摇头,轻声说道。
二丫头闻言,不由得美目含泪,痴痴怨怨的看著贾宝玉,半响无言。
便在这会儿,贾府眾人已经用过茶饭,收拾完毕,又备下赏封,赏了黄家庄之人,这才纷纷起身登车。
贾府眾人將要离去,自然也有小廝前来请贾宝玉上车。
贾宝玉站起身子,冲二丫头点点头,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而二丫头站在那里,痴痴的望著贾宝玉,亲眼看著他上了马车。
怎奈车轻马快,贾府眾人一时间展眼无踪,二丫头依旧还是痴痴地站在那里望著。
再说马车里的贾宝玉,等车队出了黄家庄,足有两三里之后,贾宝玉才在突然之间,回想起二丫头方才说起的那件往事。
好像当时他確实相中了二丫头。
好像他的確求了老祖宗,想將二丫头收入房中的。
多么遥远的往事啊,简直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想至此处,贾宝玉苦笑一声,便再一次將二丫头,將这件陈年往事,给拋到了九霄云外。
一路无言,直至戌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贾府眾人这才到了铁槛寺。
这铁槛寺原是寧荣二公当日所建,现如今还是有香火地亩等等布施,以备贾氏族人亡故,在此存放棺柠灵枢之用。
除了存放棺的阴宅,铁槛寺也建造了不少阳宅,以备前来送殯的贾氏族人在此暂居。
而贾府的一眾主子们,因嫌弃铁槛寺住著太过拥挤,陈设家具等物又极为简陋,往常都是將不远处的水月庵作为下处,为事毕宴退之所。
可惜前两个月,水月庵遭了一场大火,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没法子,贾府上下人等,包括贾元春等宫中贵人在內,便只能在铁槛寺凑合著安歇了。
等为贾母做过三日安灵道场之后,这才能回宫的回宫,回荣国府的回荣国府。
今日为贾母送殯,贾府眾人清晨卯时便出了门,劳累了整整一天,个个人困马乏,故而將贾母的棺,鸳鸯的棺木安放好之后,贾府眾人便早早的歇息了。
次日寅时,也即是凌晨三点钟,躺在榻上的贾宝玉,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轻轻起身,看了眼隔壁榻上,兀自沉睡的贾环,弯腰穿上鞋子,便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贾宝玉走出房门,也不打灯笼,也不叫人近前伺候,而是借著如水的月色,径直来至贾母的安灵之所。
甫一踏入殿內,只见贾母的棺之前,法鼓金饶,幢幡宝盖,香烛齐备。
而隔壁偏殿,则停放著鸳鸯的棺木,也是烛火闪闪,焚香不绝。
贾宝玉先来至偏殿,看著鸳鸯的灵位,神情木然,半响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贾宝玉才点燃三灶香,插在了鸳鸯灵位前的香炉之內。
“鸳鸯姐姐,虽然你杀了平安,但我並不怪你,我是个无用之人,便只能麻烦你,替我孝敬老祖宗了。”
说吧,贾宝玉跪伏在地,冲鸳鸯的棺木磕了三个响头。
即首三下,贾宝玉起身,这才来至正殿,『扑通』一声跪倒在贾母的棺柠灵位之前。
泪眼沱的贾宝玉,在贾母灵前说了很多很多话,从儿时的趣事,一直说到他长大成人,又从他爹贾政,说到了他娘王夫人。
最后,贾宝玉看著贾母的棺灵位,声音哽咽的说道。
“老祖宗,我走了,若是有下辈子的话,孙儿再来给您老人家尽孝。”
说罢,贾宝玉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往铁槛寺的后院而去。
铁槛寺乃是贾氏家庙,贾宝玉从小到大来了无数次,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是无比熟悉。
他借著皎洁的月色,来至铁槛寺后院,来至角落里一个狗洞之前。
然后他趴下身子,便从这小小的狗洞爬了出去。
这方小小的狗洞,好似连接著两个世界,只要贾宝玉爬出去,到了院墙的另一边,他便不再是贾宝玉,与荣国府,与贾家,也再无半点瓜葛。
贾宝玉爬出狗洞,来到院墙的另一侧,他也不拍身上的泥土,便站直了身子,径直向东而行。
刚走出去没两步,贾宝玉的耳边,便传来一个极为戏謔的声音。
“这位小哥儿,咱们有缘啊!老訥在这里候你多时了!”
紧接著,无边夜色里,又传来一个极为苍老的声音。
“青埂峰一別,展眼已过十七载矣,
人世光阴,如此迅速,尘缘满日,若似弹指,
衔玉之人,你终於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