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分裂(求月票求追读~)
冰冷的绝望仍在艾尔达瑞安骨髓里蔓延,曼督斯的诅咒词句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每一个诺多精灵的灵魂上。提力安城残存的微光中,昔日的荣华宫殿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的轮廓,空气中瀰漫著灰烬与悲伤的气息。
维拉之禁令已下,归途彻底断绝,但艾尔达瑞安心中的火焰並未被绝望浇灭,反而被责任和一种沉痛的赎罪感催逼得更加炽热。
他站在码头栈桥上,身后是近千名沉默的诺多战士。
他们是提力安城仅存的、仍具有完整作战能力的精灵。
每个人脸上都残留著家园被毁的惊悸和亲族相残带来的耻辱,但眼神深处,一种被曼督斯预言逼出来的决绝正在凝聚。
他们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羔羊,而是选择了主动踏入那被诅咒的黑暗之路。
艾尔达瑞安腰间悬掛著那柄更名后的长剑——“裁誓”。
剑柄上镶嵌的精灵宝石此刻正散发出微弱而温热的脉动,仿佛一颗不屈的心臟在跳动,驱散著周围诅咒带来的丝丝寒意。
他身上穿戴著一套流转著柔和光晕的秘银鎧甲,甲叶上铭刻著古老的山脉与星辰符文。
这是维拉奥力在他临行前所赠,蕴含著大地的坚韧与守护之力,是这绝望征途中为数不多的慰藉。
“艾尔达瑞安…”轻柔而带著无尽悲伤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他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伊尔玛瑞。
这位凡雅族的女精灵,维丽瓦尔妲身边最受宠爱的侍女之一,拥有著如月光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银髮,此刻那双映照著星辰的眼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忧虑与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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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步上前,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了艾尔达瑞安覆盖著臂甲的小臂。
“真的…必须去吗?”她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曼督斯的预言…维拉的禁令…前路只有黑暗和毁灭!留在这里,等待维拉的宽恕…或者,我们寻找另一条路…”
她的话语在艾尔达瑞安坚定的目光下渐渐微弱下去。
艾尔达瑞安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他低头凝视著她,眼中没有狂热,只有磐石般的沉重与怜惜。
“伊尔玛瑞,维林的宽恕或许存在,但那不是我们此刻能奢望的安寧。”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海风的呜咽:
“澳阔瀧迪的血,是因费艾诺的疯狂,更是因我们诺多族的骄傲与盲从。那血债,有我们的一份。魔苟斯逃往中土,宝钻流落黑暗,费艾诺正带著仇恨与毒誓將更多族人拖入深渊。”
“维拉宣判了我们的流放,但这片土地犯下的错,不能只由维拉去承担后果。我们必须去弥补,去阻止更大的灾难在中土蔓延。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仅存的救赎之路。”
他伸出手,指腹轻柔地拂过她脸颊上滑落的冰凉泪珠。
那泪水仿佛带著星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
“我知道前路凶险,诅咒如影隨形。但『裁誓』在呼唤,奥力的鎧甲在守护,而我…”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更加柔和。
“而我心中有你赐予的光明。这光明,足以让我在黑暗中辨明方向。”
艾尔达瑞安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伊尔玛瑞光洁的额头。
他们鼻息相闻,银色的髮丝与艾尔达瑞安同样银色的髮丝在风中交缠。
没有更多言语,只有彼此灵魂深处传来的坚定与不舍。
伊尔玛瑞闭上眼,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將他的气息、他的温暖、他眼中那不屈的光芒都刻入灵魂深处。
最终,她抬起头,眼中的悲伤並未消失,却被一种更深沉的力量取代。
她踮起脚尖,在艾尔达瑞安的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无比郑重的吻,带著星光的祝福与凡雅的纯净之力。
“以瓦尔妲之名,”她低语,声音带著神圣的微光,“愿群星照亮你的前路,愿你的心火永不熄灭。艾尔达瑞安…我等你回来。”
艾尔达瑞安深深回望了她一眼,仿佛要將这最后的维林诺之光烙印在心版上。
然后,他毅然转身,动作流畅而决绝地翻身上了一匹早已备好的雪白骏马。
骏马嘶鸣一声,前蹄腾空,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胸中的激盪。
“登船!”艾尔达瑞安的声音如同利剑出鞘,斩断了离愁別绪。
近千名诺多战士沉默而迅速地登上停泊在栈桥边的三艘坚固白船。
这些船虽不如费艾诺船队庞大,但船体上流转著提力安最后的守护符文,船帆上绣著象徵希望的未陨星辰。
伊尔玛瑞佇立在栈桥尽头,海风吹拂著她银色的长髮和白色的长裙,宛如一尊悲伤而神圣的女神雕像。
她目送著艾尔达瑞安策马奔向主船,矫健的身影在昏暗的天色中如同一道逆风而行的光。
船锚被拉起,风帆鼓胀,白船缓缓驶离了破碎的港口,驶向那被诅咒笼罩的、波涛汹涌的贝烈盖尔海,驶向未知而黑暗的东方。
她的目光久久追隨著那一点白帆,直到它彻底融入墨蓝色的海天交界,仿佛要將自己的灵魂也系在那远去的船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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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遥远而冰冷的北方海域,费艾诺的船队正被一种更加疯狂和猜疑的气氛所笼罩。
曼督斯那响彻灵魂的预言,非但没有让费艾诺恐惧退缩,反而像滚油浇进了烈火,將他心中本就熊熊燃烧的执念与疯狂催发到了极致。
维拉的禁令?那不过是证明了他的反抗是正確的!
曼督斯的诅咒?那將是他们復仇路上的荆棘勋章!
他,费艾诺,绝不会被任何预言所束缚!
然而,这极致的疯狂催生的是极致的猜忌。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海面上跟隨的其他船只,尤其是芬国昐统领的那几艘。
芬国昐在曼督斯宣告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他那些动摇族人绝望的哭泣和低语,在费艾诺耳中,都成了背叛的前奏。
“懦夫!一群懦夫!”费艾诺在旗舰的船舱內焦躁地踱步,脸色在昏暗的鯨油灯下显得阴鷙而扭曲。
“他们想回头!他们想向维拉摇尾乞怜!他们的软弱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他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著自己的儿子们——凯勒巩、库茹芬等人,他们脸上也带著惊魂未定后的戾气。
“父亲,芬国昐他们人多…”凯勒巩犹豫著开口。
“人多?”费艾诺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
“一群被预言嚇破胆的绵羊!他们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胁!维拉虽然说不株连,但芬国昐这群懦夫,为了自己活命,为了祈求那虚无縹緲的宽恕,隨时可能出卖我们的行踪!甚至…调转船头,把我们绑回去献给维拉当赎罪祭品!”
他的声音充满了病態的篤信。
“必须解决这个隱患!立刻!”
费艾诺的眼中闪烁著冷酷而疯狂的光芒:“在我们抵达中土之前,必须清除掉这些不稳定的因素!他们,不配与我们同行!更不配分享我们夺回宝钻、復仇魔苟斯的荣光!”
库茹芬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父亲的意思是…?”
“夺取他们的船!”费艾诺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嘶鸣。
“把芬国昐和他那些懦弱的追隨者,永远留在阿门洲之外的海域!让他们在这片被诅咒的海水里,慢慢品尝维拉拋弃的滋味吧!”
一个极其冷酷、背弃亲族的阴谋在费艾诺心中成型。
他迅速召集了最忠心的、同样被狂热和恐惧驱使的核心亲卫,下达了秘密指令。
忠诚与亲情的纽带,在曼督斯预言的威压和费艾诺疯狂的猜忌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夜色,成了背叛最好的掩护。
当大多数被诅咒和航程折磨得疲惫不堪的精灵陷入不安的浅眠时,费艾诺的嫡系部队如同幽灵般行动了。
他们利用对船只结构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控制了芬国昐及其追隨者船只的舵舱和主桅。
没有大规模的廝杀,只有黑暗中精准而致命的突袭。
忠於芬国昐的少量守卫在睡梦中或被迅速制服,或被冰冷的刀刃割断喉咙。当芬国昐和他的核心族人——包括他的儿子芬巩、图尔巩,女儿伊缀尔,以及侄女加拉德瑞尔(galadriel)和侄子芬罗德(finrod)——被甲板上的异动惊醒衝出来时,一切都晚了。
他们看到的是费艾诺亲卫们冰冷的面孔和指向他们的刀剑。自己船只的帆缆被粗暴砍断,船舵被破坏。
“费艾诺!你疯了吗?!”芬国昐目眥欲裂,看著自己船上倒下的守卫,看著被控制的船舵,悲愤欲绝地朝著旗舰方向怒吼。
他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海面上显得异常悽厉。
旗舰上,费艾诺的身影出现在船尾。
他面无表情,眼神如同极地寒冰,没有一丝愧疚,只有一种完成必要任务的冷酷。
“芬国昐,”他的声音穿透海风,清晰而残忍。
“你们的软弱和动摇,是对誓言的褻瀆,是对所有诺多流亡者的威胁。维拉拋弃了我们,但懦弱者,连被拋弃的资格都没有。大海广阔,这里就是你们的归宿了。祝你们…在维拉的仁慈里,找到自己的路。”
说完,他不再看芬国昐绝望愤怒的脸庞,冷酷地挥手下令:“扬帆!全速前进!目標——中土海岸!”
费艾诺的旗舰和嫡繫船只立刻升起满帆,毫不留情地加速,將芬国昐那几艘失去动力、如同巨大浮木般的船远远拋在了身后冰冷黑暗的海域。
甲板上,费艾诺的追隨者们发出一种混杂著解脱和疯狂的呼喝。
芬国昐、芬巩、图尔巩、加拉德瑞尔、芬罗德…以及数以万计的诺多精灵,茫然无措地站在破损的甲板上,望著费艾诺船队迅速缩小的帆影消失在东方浓重的夜色里。
彻骨的寒意从脚下破损的甲板缝隙中涌出,瞬间冻结了他们的血液,比赫尔卡拉赫的坚冰更冷。
维拉之禁令断绝了归途,曼督斯的预言宣告了毁灭的未来,而现在,他们又被自己的至高王、自己的亲族,无情地背叛和遗弃。
面前是波涛汹涌、无边无际的贝烈盖尔海,返回维林诺已无可能(禁令如山,且手上沾满同胞之血,无顏面对),前往中土?没有船只,没有方向,只有茫茫大海和冰冷的绝望。
“父亲…我们…怎么办?”年轻的芬罗德声音里带著无法抑制的颤抖。
芬国昐佇立在船头,海风吹得他破烂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望著费艾诺消失的方向,眼中最初的愤怒和绝望,在极度的冰冷中,渐渐沉淀为一种近乎死寂的决然。
他环顾四周,看著族人脸上那比死亡更可怕的灰败。返回维林诺是彻底的死路,留在这片被诅咒的海域等待死亡是屈辱的终结,而前方…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了世界最北端,那片传说中连接著阿门洲与中土的、被永恆坚冰和致命严寒封锁的绝域——赫尔卡拉赫冰峡(helcarax?)。
传说那里是世界的伤疤,连飞鸟都无法穿越,是维拉为隔绝蒙福之地与中土而设下的天然屏障。
没有路了。
或者说,只剩下一条路——
一条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路。
芬国昐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带著咸腥与绝望味道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將声音传递给每一艘被遗弃船只上的每一个精灵:
“族人们!维拉关闭了殿堂之门,我们的血脉兄弟拋弃了我们!但我们诺多,绝不会就此灭亡!我们不会在这片被诅咒的海域等待腐烂,也不会向命运摇尾乞怜!”
他猛地抬起手臂,用尽所有力量,坚定地指向那北方天际线下隱约可见的、闪烁著诡异寒光的巨大冰原轮廓。
“看那里!赫尔卡拉赫!传说中生命的禁区!但那里,也是通往中土唯一剩下的路!是条绝路,但也是条生路!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用我们的双脚,踏破这万年坚冰!用我们的意志,挑战这眾神设下的屏障!让那冰峡记住诺多的名字!”
“目標——赫尔卡拉赫!徒步穿越冰峡!向中土——前进!”
悲壮而决绝的吶喊在死寂的海面上迴荡。没有欢呼,只有一片沉重的、带著必死觉悟的沉默回应。
数万名被遗弃的诺多精灵,在芬国昐的带领下,开始操控著破损的船只,艰难地向著那散发著死亡气息的北方冰峡边缘靠拢。
前方是永恆的酷寒、深不见底的冰隙、致命的冰风暴和传说中蛰伏的古老寒冰怪物。
他们拋弃了船只,背负著仅存的可怜给养,如同渺小的螻蚁,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那片连神灵都为之嘆息的白色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