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回归

    皇天大陆，自从那场弥天大劫降临后，便成了一片无垠废土，也不再是曾经的完整一块。
    有一道道的鸿沟裂痕，遍布在废土之上，只是因为皇天大陆太大，才让这些鸿沟裂痕看上去不太明显。
    若皇天废土是掌，那么这些裂痕鸿沟，就如同是掌中细纹。
    上古时的皇天，就真的如同一片天，后土眾生抬头可望，亦可见皇天之外的十二皓月，与漫天星宇，无尽星辰，而不见青天。
    亿万载过去，当皇天成为废土之后，其中承载的大道已经覆灭，彻底失去了神性，在大日漫长岁月的照耀下，逐渐无法阻挡大日之光，如同无物。
    再加上无尽星辰的熄灭，让星宇暗淡，这才显露出纪元之外的一片青天。
    但如今，隨著逝海之上的各大洲登上皇天，又重新在这片废土之上，落下了生机，让好几个区域，又恢復了些许神性。
    鬼冥大域。
    此域乃是逝海鬼冥洲在登天之后，落下生机，逐渐演化的一方大域，也被称之为仙域，位於皇天大陆的北方，与当初的北鬼冥洲，也算是同一个方位。
    不过相比於北鬼冥洲，鬼冥大域在经过了数千年的演变后，隨著生机不断扩散，已经比曾经浩大了太多。
    其间有大山起伏，波澜壮阔，更有亿万眾生，生灵眾类。
    但最为庞大的，当属人类与妖类。
    因为鬼冥大域的眾生，多为逝妖道升蜕变而来，后来青冥宗搬迁而至，成了鬼冥大域的一方修行圣地，传道眾生。
    故而现在鬼冥大域的人类修士，已经少有走逝修之路者，绝大多数都走上了五在神游路。
    在鬼冥大域的中央区域，有两大高原，分为西东，中央被一条贯穿南北的深渊分隔。
    这两大高原，实际上才是真正的鬼冥洲，中央的那条深渊裂缝，便是那条贯穿了整个鬼冥洲的巨大天渊。
    不过隨著鬼冥道升，天渊的深雾也已经消散，並且不再孕育逝灵逝妖，转而成为了一块深渊宝地，只孕育各种天材地宝，奇珍大药。
    而青冥宗，就坐落於东高原之上。
    纵使八千年过去，青冥宗看上去也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依然是百万大山林立，尤其是那座最为高耸的中央大山，格外显眼。
    今日，正是青天大日，阳光正好，百万大山之上，只飘散著几朵稀薄祥云，宗门內的修士来来往往，如腾云驾雾。
    虽然从大体上看，青冥宗的变化不大，可若细观，还是能发现不少的变化。
    曾经的青冥宗，儘管有百万大山，可其中绝大多数的山，都无人烟，更多只是作为一块大阵的基石，虽不荒凉，却也多少有几分萧瑟。
    但现在，百万大山之上，基本都有修士存在，真正无人居住的大山，少之又少。
    甚至於在这少部分没有宗门修士居住的大山中，大多数都是宗门重地，或是蕴养山宝，或是深藏造化，总之不可轻易踏足，往往隔一段时间才会开放。
    现在的青冥宗，一眼看去，人来人往，可称得上是人丁兴旺。
    尤其是中央区域的上千座浩瀚大山，也被称之为是宗门內山。
    唯有进入內山者，才能称得上是青冥宗的內门弟子。
    那內山的每一位山主，据说都是因果大境。
    並且，那每一座內山，其实已经不止是山，更是一座洞天，內有乾坤。
    这还是因为当初青冥宗诸多的山主，他们在达到因果大境后，逐渐发现百万大山虽大，可对他们来说，还是太小了。
    一座內山，高足有数千里，可在因果大境修士眼中，与一粒灰尘没什么区別。
    而一粒灰尘，又怎么能容得下一位因果大境之修？
    於是乎，在眾多山主的商议下，以他们的各自因果，联合推演出了芥子须弥之法，於各个內山之內，再造一个乾坤，开闢一个洞天。
    每一座內山洞天，都如当初正一道的第一道门，其內空间之浩大，直径超过了百万里，其內同样有壮阔山河，楼宇林立。
    洞天之內，有著诸多的內门弟子。
    而外门弟子，则只能居住在那些外山之上，別无洞天。
    百万大山，千个洞天，才是如今青冥宗的全貌，其间变化，翻天覆地。
    但唯有中央大山，虽是宗主居住之地，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其內开闢洞天，与曾经一样。
    至於青冥宗的宗主，自从林初生与第五太然大战离世后，就变成了娿神依。
    同时，她也是鬼冥大域的域主！
    而娿神依，也已经离开了千余年，让青冥宗在这千余年里，都处於一个无主状態。
    可儘管如此，也没有哪位山主，站出来说要再立一位宗主。
    即便是当初娿神依成为宗主，也是眾多山主在確认第一任宗主林初生死后多年，为了宗门更好的发展，才共同拥立。
    此刻，一座內山之內，洞天之中。
    吴勤盘坐在一座山上，抬头看著洞天之外，发出嘆息。
    “二当家走了八千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姑姑也是，说走就走，也有一千多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说著说著，又是一声嘆息。
    “算了！”
    在又接连嘆息了好几声后，吴勤站起身，飞出了洞天，来到了內山之外，看向远方。
    “说起来，我也有上百年没有出过宗门，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这数十年里，吴勤始终在闭关，为了衝击五重因果境界。
    但可惜，他始终觉得差了点什么，以至於到最后也没能成功。
    所以他打算去另外的几个大域走走，见见不同的修行道路，看看他们的不同变化，说不得就能將自己欠缺的那点补足，等回来再闭关一次。
    隨后，他的目光又看向了另外的几座內山，传出道音。
    “三当家、四当家，可有兴趣与我一道，在这皇天各大域之上，也留下点我青峰寨的名头？”
    下一刻，又有三道身影，自两座內山洞天飞出。
    这三人中，除了戮灭子与小商之外，还有跟在小商身边，作为侍女的棠棃。
    三人来到吴勤身边，戮灭子便立刻取出酒葫芦大饮一口，同时笑道：“正好正好，在宗门里待太久，都快淡出鸟来了，连这朱浆玉液的味道都变得寡淡了，早就该出去闯一闯！”
    小商闻言，也十分豪爽地拿出酒葫芦饮了一口，道：“这朱浆玉液確实有些寡淡了，还是怀念那老疯子的疯儿酒啊！”
    她说著，还將手中酒葫芦朝著身旁递了递，问道：“小棠棃，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棠棃连忙摇头，道：“多谢小姐，棠棃不喝酒。”
    吴勤看著三人，脸上这才浮现出笑意，也拿出个酒葫芦喝起来，忽然意味深长道：“既然四当家怀念疯儿酒，不妨此番，我们就去黄庭大域走一遭如何？”
    曾经，戮灭子在逝海迷途者老疯子那里，骗来了不少的疯儿酒，可几千年过去，再多也被他喝完了。
    “黄庭大域？”
    戮灭子闻言，心中一动，然后似想到了什么，他道：“据说当初黄庭圣洲在登天之前，逝海中所有的迷途者都在其上登岸，那老疯子说不定也在！”
    “嘿嘿……不错！如果老疯子在，那么黄庭大域中，可能就有疯儿酒！”
    这两人说著对视起来，神色间都出现了不怀好意。
    一旁的小商眨了眨眼，略微有些纠结道：“你们是想再从老疯子那里，抢点酒过来？这……不太好吧？”
    “誒！”
    吴勤听到这话，当即不乐意道：“我说四当家，怎么能说是抢，我们现在也是有点道行，修了因果的人，『抢』之一字，不可乱言，我们是去交易！”
    “若老疯子不卖呢？”小商又是开口问道。
    她可不觉得，以自己几人与老疯子的关係，对方会愿意卖酒。
    戮灭子冷哼一声，道：“强买强卖，那也是交易！”
    小商微微沉默，隨即再问：“我记得没错的话，三当家你还称过那老疯子为师尊吧？这么做真的好吗？”
    戮灭子喝酒的动作一顿，似想起了什么不堪往事，嘴角抽搐著喝了一口酒，双眼泛著凶光道：“那这次，我就让他拜我为师，再將他逐出师门，这么一来一回，也算是扯平了！”
    小商错愕，还能这样？
    吴勤也不由回想起以往，眼中也闪烁起不善光芒，道：“当初我们可没少在那老疯子手上吃亏，现在只是找他討点酒喝，很合理吧？”
    小商还是有些犹豫，道：“可娿宗主在离去前叮嘱过，不可胡来。”
    吴勤直接摆手道：“放心，姑姑那里我担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等到了黄庭大域，再见机行事就是。”
    “据说黄庭大域的域主，那位上古九幽的罗尼，已经离开多年未归，只要她不在，以我们现在的修为，还不是想走就走。”
    戮灭子也在这个时候说道：“四当家，你若当真怕了，留下便是，等我兄弟二人將疯儿酒带回来，再与你同饮。”
    “谁说我怕？走就走！”
    小商显然受不了这样的激將，立刻下定了决心，就要与他们去闯一闯黄庭大域。
    她也不信，那老疯子的修为还能超过他们不成？
    如今，青峰寨的这三位当家，都已经达到四重因果境界，在今朝眾生里，也绝对称得上是佼佼者，能超过他们的寥寥无几。
    大概唯有那些上古皇天重生的至高仙神，能稳压他们一头了。
    甚至连当初各大宗门里，那些老一辈的修士们，在修为上都已经被他们超过。
    包括青冥宗內的其他山主，如丹尘子、青幽子、小宫、雨上风，等等曾经年轻一辈的绝世天骄，都已经来到了四重因果境界。
    他们修为之所以提升如此之快，除了当初登天的那场飞升造化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娿神依的鸿蒙紫气。
    在娿神依继林初生之后，成为青冥宗的第二任宗主开始，她绝大多数的时间，都留在中央大山修行。
    在她修行时，鸿蒙紫气时常瀰漫整个宗门，让门內修士在潜移默化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且这种好处，天资悟性越高者，往往收穫也越大，能让他们借用鸿蒙紫气，对自身修行的感悟更深。
    眾多的山主的修为，也因此得到了飞速的增长。
    如吴勤，早在千年前就已经达到四重因果境界，现在更是在尝试衝击五重因果。
    还有不少的山主，也都达到了四重因果圆满境界。
    棠棃静静站在小商的身边，听著几人的对话，心中不由轻嘆一声，暗道青峰寨的这几位当家，没有一个是安分的主。
    此次去往黄庭大域，不知道又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下意识的，她又想到了一个人。
    “若林宗主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他们去的吧。”
    在想到林初生的同时，她心中又不免出现一些期许。
    这份期许，来自於吞天蛤蟆与筑基，曾出现在诸多青冥宗修士的心中。
    因为千余年前，娿宗主乘著金角大鱼离开之后不久，吞天蛤蟆与筑基就曾提到过，说他们的上一任宗主林初生，有很大可能，还活著！
    娿宗主离开，或许就是金角大鱼感受到了林宗主所在，於是找过去了。
    只是千余年过去，林初生都没有归来，娿宗主也始终杳无音信，让青冥宗修士心中的那份期许，逐渐淡化。
    “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出发！”
    吴勤说著，又朝几座內山打出神念，將他们的去向告知了另外几位山主，然后便与青峰寨的诸位一起，径直离去了。
    一座內山洞天內，收到传念的张霜儿看著离去的几人，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她其实也算是青峰寨的一份子，作为二当家林初生的侍女，同时也是曾经的宗主侍女。
    可自从林初生消失，娿神依成为宗主后，她也就辞去了宗主侍女的身份，也不再以青峰寨侍女自居。
    如今的她，也是內山山主之一。
    她的想法与棠棃一样，觉得青峰寨的几位当家，都有些不靠谱。
    这一去，说不定又要闯祸。
    可她也知道，几位当家已经做出决定，她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在整个青冥宗，除了娿宗主，谁能管得了这几位？
    大概只有当初的二当家了吧？
    她想到这里，抿了抿唇，將目光看向远方，眼中的期许格外深沉。
    “宗主，您一定要活著归来！”
    然而，当她遥望许久，正打算收回目光，重新闭眼，继续修行，继续等待宗主归来时，一条通体火红的大鱼，就那么凭空出现，悬浮在了青冥宗的上方。
    这大鱼出现得极为突兀，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就那么直接出现在无数青冥宗修士的头顶。
    在看到那大鱼的瞬间，张霜儿的神色猛然一凝，变得呆滯。
    青冥宗內，许多的人在看到大鱼后，神情都是忍不住为之一滯。
    这条火红大鱼，在许多人的眼中，太过熟悉。
    因为曾经，就有一条金角大鱼，始终沉睡在青冥宗一旁，比整个青冥宗都还要大，被称为是青冥宗外的一大奇观，也被当成是青冥宗的两大护宗神兽之一。
    至於另一尊护宗神兽，自然是逝水神牛。
    这两大护宗神兽，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喜欢睡觉，一个因为体型太大，睡在了宗门外，一个睡在了宗门內的山头上。
    不同的是，逝水神牛时不时还会醒来，然后高扬著头颅，迈著优雅的步伐，在宗门內溜达上一圈。
    但凡有人称讚它，它的头就会抬得更高，十分愜意。
    只是千余年前，娿宗主就乘著金角大鱼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归来。
    而眼前出现的金角大鱼，虽然看上去体型没有当初沉睡时庞大，可他们却不会认错，正是他们的护宗神兽。
    不过也有许多人，在看到金角大鱼后，眼中出现了茫然与警惕。
    这些人，多是娿神依离开后这千余年来，加入青冥宗的修士。
    他们虽有听闻，但並没有真正见过金角大鱼，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联想到。
    可有更多的人，此刻已经激动到无法自已。
    而真正让他们激动的，其实也不是金角大鱼，而是大鱼之上站立的四道身影。
    无数青冥宗修士看著上方，看著那四道身影。
    同样的，金角大鱼头上的林初生，也在看著整个青冥宗，看著那一座座山，一个个人。
    他的脸上，笑意逐渐变深，牵起一旁小织的手，道：“小织，八千年，我们总算回来了。”
    “嗷呜！”
    小织似乎也很激动，延伸出草叶不断摇摆，张口发出了一声怪叫。
    她的这一声叫唤，就好似一声钟响，敲醒了青冥宗內的无数人。
    然后有一道道身影，全都以极快的速度，笔直衝天而起。
    逐渐地，在青冥宗的上空，屹立了十道、百道、千道、万道的身影，乃至更多更多……
    还有一头如水凝成的神牛，也从一座內山冲了上去，然后好似撒了欢，在长空围绕著大鱼，不断狂奔，啼叫不止。
    林初生没有去看逝水神牛，目光更多凝聚在前方那一大群人身上，心中对他们八千年的思念，在此刻彻底释放。
    其中，有他的师尊温无琊，有赵黔光，有古木老人这些曾经的老一辈修士，也有青幽子、丹尘子、小宫等一眾年轻一辈的修士。
    眾多那些年熟悉的身影，都在其中。
    忽而，那万眾之人，齐齐朝著金角大鱼所在，躬身一礼。
    “拜见宗主！”
    金角大鱼之上，娿神依亦看著眾人，接著扭头对林初生笑道：“你既已归来，这宗主之位，还给你了，但这域主之位，你不许抢！”
    她说完，目光也扫过整个青冥宗，又微微蹙眉道：“吴勤不在？”
    虽说心中有些不满，但吴勤那些年的变化她也看在眼里，算是长大了，也变得沉稳了，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於是她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去多问，迈步直接走入了青冥宗內。
    古九儿想了想，大概是不太习惯这种人多的氛围，也选择跟娿神依一起去了宗门。
    金角大鱼之上，就只剩下了林初生与小织。
    然后他带著小织，朝眾人走去，来到了温无琊身前。
    所有人都在行礼，唯独温无琊没有。
    因为林初生受不起，反而是他，在来到其面前后，主动躬身，深深一拜道：“弟子一去八千年才归，让师尊担忧了。”
    温无琊看上去，不似当初中年模样，变得苍老了几分，连头髮都白了几缕。
    可他看著眼前满头白髮的青年，却忍不住微微颤抖，缓缓伸手將他搀扶起来，道：“为师看你一路走来，知你绝非短命之人，所以一直在等，回来就好。”
    林初生抬头，看著师尊略显沧桑的模样，心中微微酸楚，知晓师尊是因为自己，才会如此。
    於是他趁著师尊搀扶自己之际，瀰漫出生灭劫道，渡以无穷生机，將那份沧桑尽扫，见到师尊重归曾经模样，他的脸上才重新露出微笑。
    在温无琊的身旁身后，其余的青冥宗修士，也在此刻抬起头，站直身躯，脸上的笑意都掩藏不住。
    震千更是大声开口：“宗主，你可是让我们一阵好等，欢迎回来。”
    有许多与林初生关係要好的山主，隨著震千的开口，在內心高兴之下，都忍不住发声。
    张霜儿来到近前，对林初生深深一拜后，又默默站到了他的身后，似乎又成为了那个宗主侍女。
    还有一道目光，则落到了小织身上。
    同样是满头雪白长发的青幽子，带著笑意，走到小织面前，然后拿出一朵灵餵她。
    小织没有犹豫，一口吃掉，开心咀嚼。
    青幽子看到小织那纯真无邪的开心模样，清冷的脸上也浮现出欣慰的笑意，又抬手轻抚小织的长髮，同时转头对林初生说道：“林师弟，我们都已等你多时，欢迎回来。”
    她性子向来淡薄，能让她露出这副模样，说出此言，就说明她此刻的心情极好。
    林初生对她点了点头，笑道：“让师姐忧心了！”
    青幽子摇了摇头，没再回话，继续餵著小织灵。
    林初生则看向了其他人，在对眾人打过招呼后，又向温无琊问道：“怎么没看到雨上风师兄与红瑶？”
    他在人群中，並没有看到师兄雨上风，与师侄红瑶的身影。
    包括吴勤、戮灭子小商等人，他也没有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