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真我

    在距离未来宗遗址遥远之外，远到纵使至高仙神跑一趟，可能也要一年半载，深空的另一端。
    这里，是真我宗的宗门遗址。
    方圆之內，除了这座废墟遗址之外，就只有一片寂静深空，静到仿佛修士內心的每一念心声，都能被放大了无数倍，以至如雷贯耳。
    忽然，有一道身影，毫无预兆从真我宗的废墟大门內走出。
    此人，正是在其中待了三年的张小天。
    相比於三年前，他的神態气质明显有了不同，似多了一种看淡生死，看轻人生的释然，仿佛天地间的一切，万物眾生，於他而言，也只若浮云。
    这並非傲然，更像是一种超然寧静，空明归真，了无牵掛，再无拘束之感。
    可就在这时，有一道因果，自远方深空蔓延而来，一瞬与他相连。
    他那超然淡漠的神色，也隨之无法再维持，隨著因果记忆的续接，开始出现了变化。
    如娿神依等人一样，此刻在张小天的心中，也出现了一道回眸的青年身影，让他很快想起了关於“林初生”的一切。
    逐渐地，张小天的神情，从寧静空明，到略微呆滯，再到眼角颤抖，肌肉抽搐，终而咬牙切齿，愤怒无比，仰天咆哮。
    “林畜生，你这该死的林畜生，你骗我！！”
    张小天已经极力在维持，想让自己不要愤怒，可他真的忍不住。
    隨著那些不堪记忆浮现，他才终於明白，林初生根本不是他父亲，而是始终在逼著他，认贼作父。
    虽说之前林初生提到的，都是真的，可有更多的过往，却被林初生特意掩盖了，没有提及。
    他张小天，本是仙宗道子。
    可最后毁了整个仙宗，连著神仙舟都被捣毁，让他不得不背井离乡，逃亡西蛮荒洲的，正是他所谓的父亲，林初生。
    之后，在西蛮荒洲，在清虚道院，骗走他所有积蓄的，也是林初生。
    还有之前，从他这里骗走那仙古大能心臟的，还是林初生！
    当这一切都被张小天回忆，联繫起来后，他恨啊！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等畜生之事，不仅三番两次骗他，还要將他蒙在鼓里，让他认贼作父！
    “畜生啊！！！”
    张小天赤红了双眼，再次仰天怒吼咆哮。
    其实，前面几次被骗，虽然也让张小天愤怒，可还不至於让他破防。
    毕竟都是一些陈芝麻烂事了，他自己都不愿去想，省得晦气。
    真正让张小天无法忍受的是，连纪元都已经翻篇了，那林初生竟然还要来誆骗他，还不愿意放过他。
    尤其那颗仙古大能的心臟，他猪油蒙了心，一时错以为的父子情深，酿成了如今的一番悔恨。
    这些年闯荡至高仙古遗蹟，让张小天从一些文献中，逐渐知晓了一个他曾经不曾知晓的秘密。
    在仙古遗物之上，其实还有一种仙古禁物。
    这类禁物，不仅有著超过仙古遗物的威能，往往也具备了各自不同的奇诡神通。
    仙古遗物，是仙古文明覆灭后，遗留下来的至宝，在该文明中，称之为永恆道兵，乃是仙神五境的修士炼化而成，凭藉其“永恆”的特性，才能够遗留下来。
    而在仙古文明中，仙神五境，也被称之为永恆，掌控永恆本源，落下永恆烙印，只要烙印不绝，便能不死不灭。
    即便死了，也能凭藉永恆烙印重生。
    可仙古宇內的那场浩劫，似乎远远超越了永恆，將所有仙古大修的永恆烙印磨灭，不能存在。
    反倒是这些永恆手中的永恆道兵，並没有完全磨灭，虽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却被遗留下来，成为仙古遗物，有强有弱。
    而仙古禁物，则是永恆之上，至少是仙神六境留下的至宝。
    关於仙古文明的永恆之上，张小天就了解不多了，只知道那是一个禁忌，是一个连天地都想要封禁的境界。
    所以想要抵临这一境界，就需要掌控某一种禁忌，让自身获得违禁的能力，从而突破天地的封禁。
    仙古禁物，便是这一境界留下来的东西，往往拥有某种禁忌神通。
    倒不一定全是器物，也可能是大能身体的某一部分，因禁忌的存在，才能保留完整血肉。
    如三月天的那条仙古手臂，就属於这一类，其中就蕴含了一种捞月神通。
    但无论是器物类，还是血肉残躯类，都极其罕见，也极其强大，禁忌之感越高，往往也代表越强，至少都不会弱於至高层次的仙古遗物。
    张小天得到的那颗仙古大能心臟，就属於是仙古禁物。
    当时他可是亲自感受过，那心臟有著极阴极邪极禁之感，层次之高，恐怕还要大大超过了三月天的仙古手臂。
    可他却凭藉林初生的几句话，以及那一丝丝的感动，就將那心臟给让出去了。
    他悔啊！！
    张小天难以平復自己的心情，恨不得立刻衝到那混蛋面前，狠狠给他胖揍一顿。
    “还有那个顾九秋，砍我头颅，害我万古，竟还要我喊她娘亲，这该死的两口子，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我好恨啊！！！”
    张小天越想越气，忍不住捶胸顿足。
    可驀然，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了一篇诡异经文，让他心神狂震，眼神猛颤，之后他身躯一僵，竟忽地平静下来。
    “不！我不能愤怒，愤怒是蒙蔽真我的尘埃，空明真我，当不惹尘埃。”
    隨后，他低下头，默默念诵脑海中的经文。
    “天地与我並生，万物与我为一，而眾生如痴，鹏游蝶梦。”
    “我若常真，飘飘乎如遗世独立，飘飘然如与世合离，不以天地言真，不以万物辩偽，不以眾生论有无，只以真我鉴神明……”
    此篇经文，是为真我经。
    张小天在真我宗內呆了三年，终於见到真经文，並將之记下。
    那真我经极为奇异，当张小天见到它的剎那，它就在张小天的眼前消失了，转而彻底烙印在他的脑海中，覆盖了他脑海中原本的模糊经文。
    这也是他在真我宗內，唯一得到的造化。
    隨著他不断念诵经文，所有愤怒的情绪逐渐消散，逐渐重新变回了一开始那种超然寧静，为我无物的空明感。
    当內心彻底平静时，他才停下念诵经文，拂袖笑道：“天地万物眾生，皆是梦幻泡影，林初生也好，顾九秋也罢，皆是假的，都是假象，何须为假象动怒。”
    “在这个以『我』为载体的真我世界，也唯有我，真实存在。”
    “我若灭亡，天地崩塌，我若死去，眾生腐朽，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这个真我，鉴若神明……不！这个真我，超越神明！”
    张小天淡漠一笑，隨后迈步走向深空，剎那消失，唯留下他的声音，逐渐在八方传开，传得老远老远，竟没有丝毫渐弱的跡象，仿佛要蔓延过整个仙古遗蹟，传遍所有深空。
    “哈哈哈……因为连神明，也是假的！”
    若这些话语被他人听到，定会认为这是一个疯子，得了某种精神病。
    但张小天只会笑他痴蠢，笑他愚昧，笑他不知真假。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原本的九座未来洞天，在被青尘天与青发男子毁了一座之后，就只剩下了八座。
    此刻，在八座未来洞天之外，十九位仙神正在大战，战况前所未有的惊天。
    最为惊人的，当属顾九秋那边，以一人之力，对抗两位至高天，打得天昏地暗，从未来光阴，打回到现在光阴，又让大片的深空震盪，留下恐怖余威。
    多罗天与雷蛰天两人，都动用了全力，似乎想要儘可能在短时间內击败顾九秋，好在这场大混战中，成为占据主动的一方。
    他们一人演化亿万分身，遮天蔽日，难辨真偽；一人如蛰伏在深空中的惊雷，游走在亿万分身之间伺机而动，时不时爆发惊天一击，让人防不胜防。
    顾九秋一双冷眸微凝，纵使她实力惊人，尤其在经歷一场蜕变之后，更胜从前。
    可要她同时面对两位至高天，还是感受到了压力，不敢有丝毫大意。
    其余的旧纪元至高仙神，即便有心，也爱莫能助，都被各自对手纠缠，短时间內腾不出手。
    他们只能全力出手，儘可能战胜对手，再去帮助顾九秋那边，让己方占据主动。
    其中，优势最大的，应该是张地天。
    他到底是九大至高天之一，而此刻他的对手是尤噩，虽然也是青冥天地中老牌的至高仙神，可却不是至高天。
    而青冥天地中，能够被列为至高天的，至少都是经得起实力考验的，或是有惊天壮举，或是有惊人战绩，或是被许多人见证过。
    如顾九秋，虽然被传说是青冥天地的第一位至高仙神，可却因为没几个人知晓她的真实实力，便没有被位列在至高天之內。
    张地天能成为至高天，普遍来说，自然要比昆灵仙子、炎阳仙之流，更甚一筹。
    但新纪元一方之所以选尤噩对付张地天，更多也只是想要拖住他，好给多罗天与雷蛰天二人创造更多的时间，去击败采念女。
    尤噩所擅长的，乃是大梦之道，逐渐逆转了“梦与醒”的定论，可创造出真实梦境，在围困他人方面，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此刻，张地天虽然处於清醒状態，正在深空中不断暴打尤噩。
    可实际上，却始终身处梦境之中。
    所以，纵使尤噩被打得体无完肤，往往都能顷刻恢復，始终纠缠著张地天，让他无法脱身。
    但对此，张地天也没有太多办法，並非他不能破除真实梦境，而是需要时间。
    至於其他至高仙神的大战，明眼看上去，就没有谁能占据多大的优势了，大多都是分庭抗礼，即便能占据上风，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內分出胜负。
    可也有两人的对战，很快就出现了变化。
    只见在一方深空中，三月天不断操控著弯月，斩向小织。
    小织则不断挥斩手中的虚实钎，將弯月盪开，很少主动出手。
    三月天冷笑，道：“不用故弄玄虚，你的实力，老夫早在上次就已经见识过，若再不出全力，你將败矣！”
    下一刻，三月天的仙古手臂驀然掐诀，迸发出浓郁的仙古大道，化作了遮天大手，直直朝著小织抓了过去。
    这正是他融合仙古禁物手臂后习得，引以为傲的捞月神通。
    在上一次，他的仙古手臂被顾九秋一剑斩断，经歷过数十年的修养，已经完全恢復。
    不过其中付出的代价，只有三月天自己知晓，也因此让他怀恨在心。
    此刻，他將这份憋屈与怒意，全都转移到了虚实天这里。
    他確信，若没有采念女插手，在自己全力之下，绝对有能力击败虚实天。
    然而，当黑袍之下的小织缓缓抬头，第一次显露出兜帽下那双冰冷的双眼，注视向三月天时，他才陡然发现，自己好像错了。
    这一刻，有一座因果的桥樑，在小织的体內架起，连接向了另一端。
    与此同时，在纸渊內，小织剩余的两成本源，终於沿著因果桥樑，跨越而来，並在因果桥樑断裂的前一刻，与仙古遗蹟內的八成本源，相融在了一起。
    终於，小织的本源，彻底完整。
    剎那间，她给人的气息变了，宛如一瞬在深空中立稳了脚跟，纵使天地崩塌，也不能让她动弹分毫。
    虽然只是融合了两成本源，可完整与不完整之间，却是有著天与地的差距，而绝非八加二那么简单。
    这一刻的三月天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都看错了虚实天。
    单从那份虚实大道骤然厚重的气息，他也能感受到，对方要远强过自己。
    须臾间，那远超过之前的无穷虚实大道，就已经在小织的手中凝聚，融入了她的虚实钎中，被她挥手斩过，斩向了三月天的遮天大手。
    可那遮天大手，在虚实钎斩过的剎那，好似成了虚假，被一道真实斩击划过，似根本没有太多抵抗之力，被斩切而过。
    这方才时隔数十年，三月天的仙古大手，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