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星海

    林初生低头，看著小织在自己怀中乱蹭的模样，竟觉得微微有些恍惚。
    他本能想要伸手去拥抱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全身，都被草叶缠绕著，动弹不得，不由无奈一笑，道：“主人也很想你，无时无刻。”
    小织听闻，更加高兴，似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眼大亮，倏地收回所有草叶，一个翻爬就去到了林初生头顶，一双小脚丫稳稳站在上面，微扬起脑袋，两手平伸，欢声开口。
    “小织是一株草，一株长在主人头上的草！”
    这一刻，林初生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就是小织的选择，主动忘却了所有烦恼。
    倒也不能说是忘记，应该说是小织放空了脑袋，做回了曾经那个不懂人心复杂，什么都懒得去想，却懂得人间最纯粹快乐的她。
    林初生微微抬眸，看著小织站在自己头顶，脸上浮现出有些得意的欢笑。
    他虽然已经踏入大逍遥境，却还未得真逍遥，但他忽然又觉得，这一刻的小织，大概才是人间最逍遥。
    “好，主人带小织，去见许姐姐，去见神依，去见女主人。”
    林初生说著，朝上拋出了一个紫光宝葫芦，正是从离魂那里得来的仙古遗物。
    不过里面原本的轮迴神液，之前就已经消耗了不少，剩余的一些，也被林初生留在了悬道山雨上风那里，备给一些后人天骄用。
    如今在宝葫芦里面装的，只有满满的天地仙酿。
    “嚯！”
    小织见宝葫芦飞来，连忙伸手接住，打开的剎那，立刻被扑鼻的酒香吸引，让她智慧的双眼无比亮堂，忍不住抱著酒葫芦仰头大喝了一口。
    可喝酒之余，小织又忽然想到了其他，动作一顿，从主人头上跳下来，一眼就看向了纸渊內，隨后她亮晶晶的眼眸中，倒映的是那片田。
    紧接著，她微微呼一口气，又猛地张口一吸，便將纸渊深处那片浩大田里，所有的灵，全部吸卷过来，被她一口吞下，欢快咀嚼。
    前不久，小织在嚼那些灵时，唯有满口的苦涩，可现在的她，只觉得香甜无比。
    林初生见她的模样，也不禁露出笑意，眼中浮现出一丝对过往的怀念。
    似感受到了主人的目光，让小织咀嚼的动作一顿，然后张大自己的嘴巴，伸手从里面取出了一朵，送到了林初生面前，一脸希冀开口。
    “主人，给你，甜的！”
    林初生看著小织手上，那已经被嚼得有些蔫巴，还沾了些口水的半朵残，一时无言。
    “额……主人就不吃了，小织自己吃吧。”
    小织听后，立刻表现出些许沮丧，不过在她將手中的半朵残重新送回自己口中后，又立刻一脸开心地咀嚼起来，两个腮帮子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林初生笑著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们走吧。”
    “好呀！”
    小织欢快应答，又举起酒葫芦猛灌一大口酒，將所有灵一同咽下。
    最后，她收起酒葫芦，转身对著纸渊招手高呼道：“呆子再见，小织要和主人走啦！”
    纸渊內，咫魁遥望著上方，终而拱手深深一拜。
    与此同时，纸渊內所有的纸人，都在此刻齐齐朝著上方一拜，送別两人远去。
    林初生就这么带著小织，踏著大道虹光，继续游离在青冥大陆。
    他的速度並不是很快，让蹲坐在他身旁的小织，也能清晰看到沿途掠过的一切。
    不过小织其实也没怎么去看沿途景色，只是定定看著前方，悠然晒著太阳。
    大概也就是四五日的时间，林初生来到了另一位至高仙神的道场。
    这里，有无数星辰，好似青冥大陆之上存在的一片星海，也被称之为星辰道场。
    这里，是九天玄女的道场。
    “嚯嚯！好多星星！”
    来到星海前，小织將整片星海都倒映在眼中，显得亮闪闪的，惊呼说道。
    与此同时，在星海之中，亦有修士发现了两人到来，立刻上前相迎，待其看清两人的身影时，忍不住心神狂震。
    这些天，关於青冥天的事跡，早就在青冥大陆传开，修真界中几乎无人不知。
    而青冥天身边蹲坐的那位少女，也让那修士心中一突。
    “那莫非是……虚实天？”
    小织曾经作为九大至高天之一的虚实天，名声传遍了整个青冥天地，会被认出来並不奇怪。
    可让那位星海修士感到无比奇怪的是，虚实天什么时候变成那副模样了？
    “不知两位前辈大驾，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星海修士强自平静內心，上前恭敬拜道。
    林初生只是对他点了点头，並未多言，而后直接带著小织，朝著星海中迈步走去。
    星海修士立时一急，作为一段时间里负责看守星海道场，接待来往人员的他，有著一份责任，就算对方是青冥天与虚实天，也不好让两人直接强闯道场。
    可他到底只是一位仙神修士，又如何能阻挡林初生的步伐。
    不过是一瞬之间，林初生已经带著小织，掠过了他，步入了星海之中。
    当星海修士心中无措，只能打算尝试以言语劝说时，忽见整座星辰道场，骤然运转起来。
    星海之內，无数的星辰剎那闪烁，交织出道道璀璨光芒，连接出某种神奇力量。
    此为阵，整个星辰道场，实则是一座星辰大阵。
    在见到这一幕后，星海修士才鬆了一口气，要他一个小小仙神，去阻止两位至高天，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不过现在主上既然已经出手，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林初生看著突然运转起来的星辰大阵，停下了步伐，转眸看向了星海深处。
    隨后，他便在星海的极深处，看见了一道身影，那身影沐浴在无限星光里，好似星神，主宰著整个道场，无数星辰，更是整个星辰大阵的核心。
    这也让她看上去充满了神圣的光辉，不是许星还有谁。
    此刻的许星，神色看上去有些微冷，漠然注视著林初生，幽幽开口。
    “不知道友强闯我这星辰道场，意欲何为？”
    小织沿著声音，也看到了许星的身影，再度惊呼一声，然后立刻高举小手，大喊著开口。
    “许姐姐！”
    许星在听到这声呼唤后，眼皮微跳，眼中的冷意明显淡了一些，但没有理会，只继续注视著林初生。
    林初生见她的模样，先是无奈，隨后又笑道：“许星，好久不见。”
    许星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开口：“道友认错人了吧，本座乃九天玄女，不知道什么许星。”
    林初生更加无奈，道：“旧纪元时，我骗过你一次，你也骗过我一次，算是扯平了，但现在，你骗不了我第二次。”
    话落，林初生也不管对方神情的变化，直接踏步朝前方走去。
    许星眼眸一凝，寒声开口。
    “一九周天大阵。”
    霎时，斗转星移，整个星辰道场內，无数的星辰都飞速运转起来，结成了一座惊天大阵。
    此阵，便是旧古皇天，九天玄女所创的周天大阵中，最为惊人的一九周天大阵，能轻易斩杀仙神，更能困住至高仙神。
    如今，在星海道场的加持下，使得一九周天大阵的威能更加惊人。
    这整片星海，乃是许星从仙古遗蹟中的一缕不朽念中获得，本身就是奇物，被她布置成大阵后，更是超凡。
    林初生只觉自己在忽然之间，陷入了一片朦朧世界之中，无数的星辰正在以一种难以想像的速度流转，使得这片朦朧世界中，光阴飞逝的速度无比恐怖，仿佛一瞬数十上百万载。
    如此恐怖的光阴飞逝速度，纵使是仙神身在其中，但凡时间稍微长一些，也会被剥夺长生，化为腐朽。
    即便是至高仙神，若是长时间存在，也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但对林初生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那飞逝的光阴，影响不了他什么。
    林初生衍化出大道虹光，一步踏出，就已经来到了一九周天大阵的最深处，伸手自一片朦朧中，抓住了一只纤纤素手。
    当那素手被抓住的剎那，一道身影也隨之显现出来。
    许星似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就被抓住，眼中本能浮现出一丝茫然与无措。
    下一刻，林初生將手一带，便將许星整个人揽入怀中。
    这么突然被抱住，让许星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惊慌，娇躯微微颤抖。
    不过很快，她就將这份惊慌与颤抖压下，任由林初生抱著。
    “抱歉，耽搁了那么久，但总算是找到你了。”
    许星听到这句话后，再也掩藏不住，眼中的深情如潮水泛滥，一波接一波，湿润了她的双眼。
    她缓缓低首，埋在林初生肩头，也伸手將之抱住，轻声开口：“我一直都知道，无论过多久，哪怕天地不同了，哪怕我不记得你，可你也一定会找到我。”
    曾经，在灵洲北域，在十万大山，许星就曾问过，若有一天林初生回头时，发现她也不见了，会不会去找她。
    当时林初生的回答是，不会。
    但林初生骗不了她，更骗不了自己。
    反倒是后来，许星在继承了九天玄女的记忆与衣钵后，骗过了林初生，让其以为她就是九天玄女，而那个许星，已经走了。
    直至后来，在对战第五太然时，许星为了给眾人断后，牺牲自己强行施展一九周天大阵时，林初生才看出端倪。
    可惜，为时晚矣。
    在战胜第五太然后，林初生只能眼睁睁看著那被保留下来的最后一缕星光，在自己掌心消散。
    终而，连他自己也油尽灯枯，在绝望中死去。
    若非在阴差阳错之下，让他自神神鬼鬼法中復生，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大概那就是他人生的尽头。
    同样的，也是因为神神鬼鬼法，让林初生看到了能再度寻回许星的希望。
    这一切的曲曲折折，说来话长，可这就是无常人生。
    两人在相拥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分开。
    许星挥手招来一颗星辰，两人就这么坐在星辰之上，在这一九周天大阵之中，说起了那些曲折过往，无常人生。
    “那时死后，我也不知去了哪里，只觉浑浑噩噩，轻飘飘的，在不知处游荡，好似羽化登仙，遗世独去，要忘了所有，要沿著一条登仙路，去一个归处。”
    “在那条路上，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仿佛没有尽头，直到后来，能隱隱约约听见有人在唤一个名字，我也不知那唤的是不是我。”
    “但既然听见了，我也总忍不住驻足回首，想看看是谁在呼喊。”
    “再后来，我一路走走停停，不断回首，忽然在某一天，看到了那个声音的源头，好似一道縹緲云气。”
    “那縹緲云气不断告诉我，让我不要再向前走，於是我便跟隨著他的指引，沿著他铺出的路，开始往回走。”
    “走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青冥天地里。”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旧纪元神神鬼鬼宗的莫老鬼，將我从那个死后的世界里，带了回来。”
    许星靠在林初生身上，讲述著当初自己死后的遭遇，与復生的一切。
    林初生仔细听著，饶是他现在对天地的认知，也不禁为许星所说的一切，感到惊奇。
    林初生自己也死过一次，最后进入了那方诡异的冥冥世界中，也在神神鬼鬼法中，被称之为鬼界。
    同时，他也去过另一个诡异世界，神界。
    在他的了解中，天地间的眾生在死后，就有可能会进入这两个世界中的一个。
    可按许星所说，她死后所去的地方，不是鬼界，也不是神界，而仿佛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死后世界。
    这也让林初生意识到，天地之大，世间之奇，远不止他如今所了解的那么简单。
    纵使他已经知道归墟真地，知道宇內道外，甚至触摸了禁忌，习得了禁忌法。
    可这世间存在了太多太多的离奇玄妙，不可思议，与不为人知。
    他当下所了解的，或许对整个大世界而言，仍然只是冰山一角。
    而那不知祂法，竟然真的能將死后的人復生，也当真神异。
    “无论怎么说，我们都应该谢谢莫老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