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借运观局 风云际会(4k二合一)
第157章 借运观局 风云际会(4k二合一)云水坊市一隅,闹中取静的茶楼雅居。
此地临街窗根半开,但市井喧囂却被一层无形的禁制滤去大半,只余些微模糊含混的轻响,犹如曲水流觴,反衬得此间愈发幽静,儼然是出自高人的手笔。
尹婆婆踞坐蒲团,略显浑浊却並不迟滯的目光落在对座的公孙靖身上,神情状若思索。
在她面前,一盏茶气已冷的灵茶元自静置於茶案,而其旁侧本该摆放瑞脑香炉的位置,则赫然横陈著一面光华自生、清波流转的水镜。
这自然不是什么普通镜子,而是某种极高明窥视之术的显化。
事实上,若非公孙靖以小天地之法鼎力隔绝了阵法侦伺,更兼云水坊市现存的灵脉大阵委实底蕴不足,单凭尹婆婆的手段,维持此镜还有些艰难。
而既已耗费如此心力,此术之效也自然非同俗流一一水镜之上,浮光漾影连流、光影分呈自不必说,其镜面更是暗分两闕,映照出坊市两处截然不同的景象。
其左半闕,裴过与陆清文並肩而行,穿过幽深小巷,儼然是七绕八转避开人群,这才缓步进入供其易容更衣的一家偏僻客栈。
而右半闕,復现的则是方才陆清泉察觉杨定欣举止有异,观察片刻后继而指尖玉符灵光暗生的传讯之景。
两闕景象皆是细致入微,甚至连陆清泉眉宇间锁著那抹凝重都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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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画面定格在通讯玉符引动內部灵机,些许明光透符而出的瞬间,尹婆婆缓缓抬头,当先打破了此间沉默:
“尚未入阁登名,已然用上了天心玉阁的联络秘符,看来靖公子对此子倒是格外看重?”
她的声音低缓,仿佛只是隨口閒谈,却又带著某种洞若观火似的篤定。
“让婆婆见笑了。”
公孙靖嘴角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信手捻起微凉茶盏,借势长身而起,目光悠然投向窗外。
“些许小物惠而不费,横竖有五宗两家兜底天心玉阁之耗费,不如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至於这『看重”之说嘛—-虽不尽然,但不瞒婆婆,这位小陆药师身上,倒確有我两分眼缘。”
“哦?”
尹婆婆眼帘未动,枯瘦的指节却先在桌案上轻叩了一下。伴著“篤”的一声脆响,水镜法术应声而散,她这才缓缓抬首,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老身愿闻其详。”
“好说。”
公孙靖依旧执盏临窗,只是背负的左手虚点,一抹青芒顿时自指尖流转而过,將茶案上几许残存的水痕彻底消弹。
他语声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此子在百晓阁內的早年情报卷宗,婆婆想必早已瞭然於心。
以我观之,其人於秘境中那份心思谨慎、兼知进退的举止性情,不过是些璞玉外石,此子真正的起势之处,还在於后来添上的那笔“运”字。”
公孙靖负手而立,任窗外斜照的天光將他侧脸分割成明暗两界,一双眼眸却是始终明亮如星:
“经年习剑,而后一朝自秘境得返,灵目开而岐黄天赋显,此乃『天授之运”。”
“路逢芷姐,得族妹为桥,结因果於过儿与婆婆膝下,进而补全功法乃至於今日能在这阳夏郡的一池浑水中察觉白莲踪跡,借势施力而不涉雷池,这又可以算是『应时之运”。”
语至此处,公孙靖话音微顿,任腰间传讯符微光明明灭灭却恍若未觉,语气愈发轻缓:
『如今卫国局势失稳,以至各方风云匯聚却一时悬而未发,正所谓时值微妙一一当此之际,復得我之助,此二运若能於阳夏郡激盪起些微波澜,於他於我,自然皆有所证。”
“至於这玉阁之邀我不过是给他提供了一片稍阔的水泽,让游鱼得以伸张鳞爪,窥几分跃龙门的可能罢了,至於最终能成就哪般气象,还在他自身造化。”
闻听此言,尹婆婆沟壑纵横的脸上牵动了一下,似是敛去笑意,又似在咀嚼著话语。
以她多年城府,如何分辨不出这位公孙氏高足此刻的坦诚?
所谓惜才是真,但落子观棋亦分毫不假。
只是不晓得,这份源於公孙氏的“抬举”,落在那年轻药师与霜月陆氏身上,究竟是福是祸了。
想到此处,尹婆婆幽幽嘆了口气。
只不过,身为裴过的护道人,虽说已在水隱跡多年,但尹婆婆的思虑显然不会只停驻在区区陆清泉或霜月陆氏身上,於是她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而后便直接点出了公孙靖话语中那道令她更在意的隙:
“虽说阳夏郡这里暗流堪称激盪、外道邪宗也屡屡显踪但所谓一郡之地、癣疥之疾,其根本不过是长青门那位翠枫真人得位不正,復加又不能为所致,若论卫国大势,当真已到了你判言的这般境地?”
而此言一出,沉默的就终於轮到今日久持从容的公孙靖了,其人几不可察地一敛目,继而將喉间浊气化作一声低沉嘆息:
“根本婆婆可知,若究其根本,眼下整个阳夏郡中,长青门与墨棠沈氏之间纷呈的暗流也不过区区表象而已—”
“若真从源头论起——烈阳宫里那位赤犁祖师寿元將尽,这才是一切的癥结所在。”
“烈阳营?”尹婆婆眉头忽而一皱。
她倒不是不清楚这位纵横卫国无敌的元婴老祖即將寿尽意味著什么,但观烈阳宫前些年的行止,儼然为其祖师延寿之心甚坚,怎么也不至於这么快局势动摇吧。
“虽说当年烈阳宫修士取走“镇救灵玉”之举逼得各家暂时齐心,但这七八年来紫偃山秘境开拓依旧不顺,珍稀延寿之物更是无跡可寻。”
公孙靖此时终於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定在尹婆婆面上继续解释:
“婆婆这些年看顾过儿,对此或不知情,但其实此事风声由来已久。
而到了三年之前,金海宗擎武真人亲携五阶镇宗灵宝『荡寇金戈”邀请赤犁祖师,欲要同探极西之地天残遗蹟,却最终孤身成行之时,此事便有些甚囂尘上了。”
擎武真人,金海宗掌教,金丹巔峰修为,若是手持五阶元婴级数的传承灵宝『荡寇金戈”则可以视作半位元婴修土,甚至杀伐之力犹有过之。
而其人以执掌宗主之尊,携镇山之宝相邀实力更胜於自己的赤犁真君远行探秘,诚意不可谓不重。
然此番精心筹备却终化为其一人成行.此事至此,也难怪外界对赤犁祖师状况的疑虑愈发严重。
“如此说来,玉剑崖和御兽韩氏是何反应?”尹婆婆思付片刻,忍不住追问道。
若赤犁祖师状况真已如此不堪,那么与烈阳宫多年的玉剑崖和御兽韩氏想必行事风格也会有所转变,可以作为判断佐证。
“能有何反应?”
公孙靖摇了摇头,眉宇间染上一丝无奈:
“玉剑崖那位惊才绝艷的天河真人自那之后便称偶有感悟,就此携镇宗灵宝“惊龙剑”闭了死关,而其门下弟子除了参与探索紫偃山秘境如故外,则少有踏足卫国腹地。
甚至於,若不是玉剑崖內各峰剑气还未被尽数收敛於界碑之內,儿乎可以视作谨守门户备战待时了。”
“至於那御兽韩氏,凭他们和玉剑崖共守北疆千年的亲善关係,玉剑崖谨守门户,那韩氏自然要替他们照管不少卫国腹地处的利益之事,是以韩氏那位寿元无多的金丹耆老『韩无病』屡屡外出。”
“不过据百晓阁隱秘消息,其人虽是离山外出,但却是与族中『玄鹤君”同行的。”
此名一出,饶是以尹婆婆的城府,这下也有些崩不住了。
玄鹤君!
那是韩氏族中世代供奉的五阶灵鹤,乃韩氏祖上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嫡脉先祖留下的元婴底蕴,亦是如今卫国境內绝大多数『鹤子鹤孙”的血脉源头。
其寿元之悠远,只怕赤犁真君当年尚是练气微末之时,古鹤君就已然成就五阶灵兽,相当於人类修土元婴之境了,按理说正是韩氏镇山之石。
只不过嘛,玄鹤君虽说是灵兽成道,却也经不起岁月磨,即便以其鹤族漫长寿元而论,亦是垂垂老朽,是以多年来始终幽居静养,享受韩氏的供奉,仅凭灵鹤一族的血脉秘法吊著最后的一战之力。
而如今韩氏既然將这尊老祖宗请了出来,其內中含义便是不言自明了:
哦,就你赤犁真君自恃油尽灯枯,可以於临终之际肆无忌惮放手清算啊?
尊驾且试观之,若真要拼个玉石俱焚,单以年岁而论你与玄鹤君还不知道是谁占谁的便宜呢。
“若照此说来,老身倒是明白你將阳夏风云视作表象,以及长青门和沈氏都在拉拢些底层修土,做持久备战的缘由了。”
尹婆婆当即有所醒悟:
“也难怪墨棠沈氏以一门四紫府之势便敢屡屡撩拨上门,反倒是以翠枫真人为首的三位长青门金丹修士却谨守翠荣峰,强忍屈辱作龟缩之態,更將宗门备战事宜託付於下属诸位紫府奔走周旋。
原来堂堂金丹修士竟也不敢擅离山门,唯恐被眼下已是垂死爭命之態的赤犁真君所趁。”
“婆婆所言极是,虽说有北疆两家盯著,赤犁真君南下的可能很小,但以族中大长老猜度,长青门高层的龟缩之由便大抵在此了。”
公孙靖頜首淡笑,面容再度恢復平静:
“长青门的翠荣峰大阵之所以名冠七家,全赖其阵枢所系的那株五阶『长青灵蟠”,然福兮祸兮,此神木之灵髓既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焉能不惹人垂涎?”
“更何况此神木终究灵智蒙味,不似『玄鹤君”那般可以自行其是,若乏足够的金丹真人压阵以梳理四方,便是露出了天大的破绽。”
“也正因如此,若是被赤犁老祖寻到机会与北疆的御兽韩氏及玉剑崖两家和止戈,立时便可趁机南下猎杀长青门金丹於沈氏山门前,继而便可从容回首,强破缺乏金丹真人主持的翠荣峰大阵,而后树取髓谋求延寿了。”
半日后,隨著掌心玉符微动,陆清泉终於是收到了公孙靖的回讯,心底那根绷紧的弦也隨之略略鬆缓。
旁的不说,既然这位公孙氏嫡子应允了亲自调查白莲教之事,即便不提他身上的盘根错节的背景身份不谈,单单以其人筑基真修的境界、外加尹婆婆当日所言的什么『开紫府之玄妙”、『小天地之法”,对付一个区区练气境界的外道邪修,想来总不至於再横生波折了吧。
而心头悬石稍落,念头立即便转了方向。
念及白日所见,陆清泉只是略作思付,身影便已折向了坊市中的另一处熟悉所在一一陆氏炼器堂,去寻那位欠自己人情越来越多,一身炼器技艺却也日益精湛的族妹陆清雅。
这次上门拜访,他倒不是为了给自己打造什么法器,而是打算替族弟陆清文稍作筹谋。
经过午间的一战,明目如他自然看得分明,陆清文虽说倚仗『冰魄玄息”能在同阶纵横一时,
却著实显露了一大短板一一他身上,缺少几件真正趁手的攻防法器。
毕竟,他的修行路数和陆清泉一样,从根子上讲都不是什么刚猛体修,若总仗著『冰魄玄息』一气隨心的守御之能硬接法器,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
这一点,让早年间离家时便得了其祖父相赠『含霜剑”傍身的陆清泉一时颇感情何以堪。
炼器堂深处,地火熔炉特有的炽热气息与灵材交融的铁石味道瀰漫不去。
因著陆清雅技艺再进,炼製基础的下品法器之时已然不惧有人打扰,所以这次陆清泉得以一路畅通无阻。
火光映照下,这位族妹正全神贯注地操控著一柄通红法器胚子进行淬火,她眉眼间似有疲態,
但更多的还是一丝炼器匠师特有的沉静专注。
火星四溅中,她並未立刻停下手中活计,只是用眼神示意陆清泉稍待。
约莫一灶香后,炉火渐熄,陆清雅放下手中特製的金石铁锤,用一块冰丝巾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才转过身看向陆清泉,言简语迅之余却又有几分不可说的羞郝:
“十二兄,这次寻我何事,莫不是那对飞剑用著不凑手?
看在元空葫芦的份上,我当真已经尽力修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