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他怀念的，根本不是她这个人
叶念安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继续往前走。她先是走进了供销社，在里面慢悠悠地逛了一圈，买了两斤红和一包点心，然后又提著东西走了出来，不紧不慢地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那道目光，依旧如影隨形。
当走到一条行人稀少的僻静小巷时，叶念安“哎哟”一声，手里的纸包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点心骨碌碌滚了一地。
“呀！我的点心！”
她懊恼地惊呼一声，连忙蹲下身子，手忙脚乱地去捡。
而就在她弯腰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看到了身后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个形容枯槁、衣衫襤褸的男人，正躲在巷子口的拐角处，只露出半个脑袋，死死地盯著她。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叶念安的眼底闪过一丝瞭然。
原来是他。
叶念安捡起点心，拍了拍上面的灰，重新包好，然后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走大路。
而是拐进了另一条更加狭窄、岔路更多的胡同里。
她在用行动，一步步地，將身后那只自以为高明的老鼠，引进她精心布置好的捕鼠笼。
在连续拐了三个弯，確认这条胡同里已经空无一人之后。
叶念安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淡淡地朝著空无一人的身后说道。
“跟了我这么久，不累吗？”
巷子口，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墙角的呜咽声。
叶念安没有得到回应，也不著急。
她转过身，好整以暇地靠在墙壁，嘴角噙著一抹讥誚的笑意。
“怎么？还要我请你出来？”
叶念安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张卫国。”
当这个名字被清晰地吐出的瞬间，巷子口拐角处，那个隱藏在阴影里的身影，猛地一僵！
紧接著，他缓缓地从墙后走了出来。
正是张卫国。
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他虽然已经不是军人了，但他在部队里学到的那些侦察与反侦察的本事，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他自问这一路跟踪，已经將所有的细节都做到了极致！
无论是距离的把控，呼吸的频率，还是利用环境的掩护，都堪称专业级別！
別说叶念安，就算是部队里训练有素的老兵，也未必能发现他的踪跡！
可她……她不仅发现了，还如此轻易地、精准地识破了他的身份！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张卫国问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怎么知道？”
叶念安笑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充满了冰冷的嘲弄：“你身上那股子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腐臭味，离著二里地都能闻到，还需要猜吗？”
这番带著极致羞辱的话，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张卫国那颗早已麻木的心！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净净，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是啊……
他现在可不就是个从阴沟里爬出来的，浑身散发著腐臭味的废物吗？
张卫国看著眼前这个明媚如光、光鲜亮丽的女人，再看看自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股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凉和悔恨，瞬间將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那双残破的膝盖猛地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个曾经无比骄傲、自负到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像一条最卑微的狗，跪在了他曾经亲手拋弃的女人面前。
“叶……念……安……”
“你很得意，对不对？”
“看到我们张家家破人亡，看到我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心里，是不是痛快极了？”
叶念安红唇轻启，声音清冷如冰：“是。”
一个字，简短，乾脆，却再次將张卫国打入无边地狱！
他没有咆哮，也没有反驳，只是听著，然后，笑了。
那笑声，低沉，沙哑，充满了无尽的自嘲和悲凉。
“呵呵……呵呵呵呵……”
他笑著笑著，眼泪就流了下来。
“对……你说得对……都是报应……都是我的报应……”
他像个疯子一样，一边哭一边笑，然后猛地俯下身，將自己的额头，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朝著冰冷坚硬的地面磕了下去！
“咚！”
“咚！”
“咚！”
那沉闷的撞击声，在空寂的小巷里迴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叶念安静静地看著张卫国。
不知道这个渣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演！继续演！
“我对不起你！叶念安！我对不起你！”
他一边磕头，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哭喊著，额头上很快就见了血，和著灰尘与泪水，糊了满脸。
“我不该听我妈的鬼话！我不该糟蹋你的一片真心！我不该为了孩子不尊重你，將沈湘跟唐江接回来！”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当初要是娶了你，我们家就不会这样！我妈不会去坐牢！我妹不会疯！我也不会断了手，变成一个废物！”
“都是我的错！是我瞎了眼！是我猪狗不如！”
张卫国的懺悔，来得如此迟，又如此惨烈！
他不是在求原谅，他是在用这种最极端、最自残的方式，发泄著心中那无边的悔恨和绝望！
叶念安静静地看著他，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更何况，他这根本不是深情。
只是一个赌徒在输光了所有筹码后，对自己当初错误选择的悔恨罢了。
他怀念的，根本不是她这个人。
是那个如果他没做错选择，本该属於他的、光明灿烂的人生。
可笑，又可悲。
“安静点。”
叶念安终於开了口。
声音不大，瞬间让张卫国的哭嚎和自残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茫然地看著她。
叶念安缓缓地蹲下身，与他平视。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著他此刻最狼狈、最不堪的样子。
“张卫国。”
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冷漠：“你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是在懺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