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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我为花迷还未醒。
    番外(随连载不定期更新中)
    第98章
    年幼的杜若总是贪睡。
    冬天中午的时候,练功的小院儿里日光最好,晒得人脸上暖融融舒服极了。他最爱在这个时候缩在墙边合一会儿眼睛。
    难免有时贪眠,误了午训的时辰,还会被洪珠师父在手心里挨几下戒尺。
    被罚了杜若也不恼,自己嘟起嘴把发红的掌心吹一吹,老老实实靠墙站住,叉起腰来练身段。
    小孩子手短身矮,勉强架起腿也够不着手指尖,半天下来把自己练得灰头土脸。
    学戏很苦,不过杜若并没有度过别样的日子,也并没有什么挨不下来的念头。
    他像所有庆昌班学戏的幼童一样,温驯听话、偶尔贪懒,又格外地安静沉默,仿佛飘在阳光里的一小片羽毛。
    一切随着柳方洲的来到而起了变化。
    最初的时候,也没人过多在意这个唐突进班的小小少年,他待人冷淡客气、礼数周全,想必很有家教。几个师父和管事自然猜测他是大家落魄,也打消了最早关于他是毛头小贼的顾虑。
    在这之外,柳方洲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了。他对班里许多规矩不太熟悉,但是有杜若在旁边帮忙——早上几时几刻晨训,用过的刀枪道具放在哪里,去戏园帮忙时要如何安置东西,倒也很快融入了其中。
    有时夜里实在太冷,师父早上来到狭窄的耳房里叫徒弟们晨练,推开房门还会看到两个小孩睡在同一个被筒里,两个小小的脑袋挨在一起。
    就连班主都奇怪于两个小孩的迅速熟悉,也许是同居一室的缘故?
    杜若从不像这样黏着哪个人,走坐都要跟在一起,甚至中午短暂的歇息时,都不再自己抱着胳膊睡觉,而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跟在柳方洲身后——随他去做什么,折了树枝在地上写字,掰碎了中午吃剩的窝头喂麻雀,或者到正厅捡一点报纸片来看。
    不过在杜若的眼里,柳师兄的确厉害极了。他不仅学戏聪明灵慧、一点就通,还能读书识字,晓得许多新鲜事。有时孔颂今孔师父在后院抽烟掉下来的烟盒,他都能将上面细细麻麻的小字认一个全遍。
    戏班自古以来没有教书识字的道理,所有的戏词都靠师父嘴里教着、徒弟听着,顶多有时拿过戏本,想着自己唱过的半蒙半猜,略微认识几个字。
    因此梨园行里也总是会闹出一些笑话——“夤夜”被念成“葵夜”,“床笫”被唱成“床第”,皆是艺人们学识不多的缘故。
    而柳方洲却不一样,他识文断字,不仅会读会记还会自己写,在杜若看来,简直是旧朝龙廷上的状元。
    “这是什么字?”杜若小心翼翼在柳方洲身边蹲下,手指戳戳他的肩膀,问。
    这又是一天中午,柳方洲自己拿了妆室里用剩下的半根墨笔,点点画画地似乎想写一些什么,杜若自然靠了过去。
    “还没写什么……”柳方洲一时间竟有些腼腆,“我想作诗来着。”
    “写诗!”杜若赞叹似的重复了一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柳方洲握着笔的手指。
    “刚才寻思了许久,却想不到什么好句来。”柳方洲轻声回答,“连平仄韵律都记不太清了。”
    吟诗作对是他从前经常做的事,冬天的时候和兄弟、父亲一起坐在暖阁里,父亲亲自替他们磨墨备笔,然后指定什么物事和韵脚,让几个孩子作诗填词。
    那时的柳兰之还是无忧无虑的贵门公子,他才思敏捷又爱表现,就算作出来的诗文笨拙蹩脚,也总会得到夸赞。
    可是那些光阴如今已经如梦一般逝去,他不想再失却更多阅读与表达的能力,于是在学戏之外努力读写——他已经失却了过往的一切,保有己身都已经是万幸,不要再失去自己。
    “韵律——就像我们唱着的戏词吗?”杜若歪头问,“几句话拖尾的字觉得有些像,念起来顺口好听。”
    “是。”柳方洲点点头,“有一些十四寒、十五删的道理。”
    柳方洲顺口为他讲了几句笠翁对韵给他听,杜若记得很快,还能联出许多同韵的字来。
    或许这也算他学戏的天资。柳方洲暗地里想,并没有上过一天学堂的杜若,这般的能学能记。
    “你来想个词,我念个诗给你听。”柳方洲伸手帮他捏下发丝上沾落的一团线头,说。
    背得来戏文,想必也背得来诗词。柳方洲并不好为人师,但是杜若既然有心,他也愿意教。
    “相逢。”杜若想了想,回答。
    今天学戏学到了《朱痕记》,有一句唱的是“要相逢除非是梦里团圆。”学着的时候他还自己纳闷,梦中团圆还算是相逢么?
    “相逢……”柳方洲沉思了片刻。
    杜若乖乖地坐着等,仍然带着几分仰慕看着他,眼睛仍然亮晶晶的,一时间让柳方洲联想到他喂过的那些小麻雀,也是圆滚滚蓬松的羽毛和黑亮的眼睛。
    “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
    识尽千千万万人,终不似、伊家好。”
    柳方洲眼睫微动,念出来一片词。
    脱口而出之后他又暗地懊恼,不是说诗吗?偏偏脑海里最先想到了这首词来。
    “这不是诗。”柳方洲又难为情地解释,“是词,词牌名是卜算子的。和咱们唱的曲牌差不多的道理……”
    “恨不相逢早。”杜若点头念了念,忽然又歪头笑了,“我觉得它讲得不太对。”
    “什么?”天边的云彩被风推动,日光正正当当晒在了柳方洲的脸上,他眯起眼睛问。
    “识尽千千万万人。”杜若说,“能相识就已经是有缘碰巧,怎么还会拿着和别的人比?就算没有相识很多很多的人,还是会觉得好。”
    那时杜若并不知道,能够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就与最好的那个人相逢,是多么难得的事——偏偏是他们相逢。
    “你这个巧字,也是与‘早’和‘好’押起韵来了。”柳方洲也笑了起来。
    杜若看着他舒眉而笑,也高兴地笑。
    “你教我这些好不好?”杜若认真地叠起手指,有些紧张地问,“我也想学这些——虽然会唱,但是‘相逢’怎么写,我也想知道。”
    “好,当然好。”柳方洲欣然应允,也忘了自己刚才说想作诗的事,把墨笔在手心里点了点,试过颜色之后就给杜若写字看。
    于是柳方洲写字给杜若看,两个人心里都暗暗地高兴。
    杜若忽然想起来什么,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下摆的土,跑到自己床铺旁边,抱出来一个糖果盒子。
    还是去年过年时师父奖给他的糖果盒子,四四方方的银色铁皮上印着一些花哨的图案。
    “喜相逢——冠华洋行。”盒子上这样写着。
    杜若捧着铁皮盒子,一个字一个字指过去,念给柳方洲听,“这里写得也是‘相逢’呢,我就记得眼熟!”
    柳方洲微笑着连连点头。他这个师弟果然冰雪聪明。
    “相、逢。”杜若欢欢喜喜地点着铁皮盒子上印着浅蓝淡粉的花字,“下面写的是——”
    “对。”柳方洲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下面写的是糕点厂的名字,冠华洋行,奶油花生糖。”
    “师哥,你也吃。”杜若摇了摇铁皮盒子,还有两块。他张开手把浅白色的奶油糖倒出来,递到柳方洲面前。
    “怎么,这是你的学费吗?”柳方洲笑着想推辞。
    “是我想给你吃呀。”杜若固执地递给他。哪有人会不喜欢吃糖的?他这个师兄就是在装大人样子。
    柳方洲只得接过糖果。
    奶油糖抿在嘴里一丝丝化开,暖融融的,像是中午时晒在眼皮上的日光。
    杜若含着糖仍然对他笑——为什么总是这样欢喜?
    也许是相逢喜、喜相逢。相逢就是这样让人欢喜的事。
    第99章
    “打花巴掌儿正月正,老太太爱逛莲花灯……”
    东福门这一片多的是花楼烟巷,黄昏时分四处都是歌声笑声。穿着黑丝绒旗袍的女人倚在软榻上,唱着的却是一首儿歌。
    “烧着香儿呀捻纸捻儿呀,茉莉茉莉花儿呀……”
    她面前坐着一个还穿着花兜兜的小男孩,虎头虎脑得可爱,张着手跟着女人的动作打花巴掌玩,被抓住手指的时候就咯咯直笑。
    “好啦好啦,不玩了。”
    女人把幼童抱进怀里,爱怜地吻了吻他圆滚滚的脸颊。
    “等娘晚上回来,包饺子给小典吃啊。”她笑眯眯地用手指蹭蹭小孩的鼻尖,“小典乖乖地等娘回来。”
    她手上戴着玻璃染色的戒指,光灿灿地有些花哨,蹭在项正典毛茸茸的脸颊上。
    “啊!”牙牙学语的小孩仰起脸看着母亲。
    一两岁大的小孩子,单独待在屋里似乎不太让人放心。不过小小的项正典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盘腿坐着自己咬手指头,看着母亲对着镜子梳起发髻、抿上口脂之后转身离去,也不哭不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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