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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骨 第163节

    他不知道那是钟离湛的亲人吗?他知道!
    他甚至都没想过去问钟离湛一句便如此利落地出手,便足以证明当时何舜真正追随且坚信的,是他心目中的钟离湛。
    他自以为自己了解钟离湛,知道即便他过问一句钟离湛也会将那些犯错之人处死,所以他便按照他理解的钟离湛行事。
    钟离湛当然会处死那些人,但处死他们之前,是否能允许他们对至亲之人留下遗言?
    钟离湛有何舜不了解的另一面,钟离湛并非只有杀伐果决绝对公正的本性,他也有柔软的、怜悯的、温柔的本性,否则他成不了后来的他。
    云绡附身凑近何舜:“你说初衷?那你觉得他是因为想要五族一统天下太平而成就了宏图大业,还是为了宏图大业而想要五族归一天下太平?如若后者是他的初衷,他何必离开符玉城?用钟离氏嫡子身份去做这件事岂不是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他又何必替你找你孩子和妻子的尸骨?反正诛杀垚帝的威名已经散扬出去了。”
    何舜眼中的迷茫更甚,他想要反驳云绡,可他没有任何反驳她的方向。
    他似乎真的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一些东西,而偏执去坚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物。
    也正是因为他的盲目和偏执,才让那些梦境里的事变成了现实,才让他成为被刺钟离湛的最后一个人。
    何舜摇头想要否认什么,可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过钟离湛,他的思绪愈发凌乱,心跳也越来越快。
    “我可不是心性不坚之女子,不会接受你的蓄意指责,当那个害得钟离湛再无称霸之心的红颜祸水。钟离湛也不是你以为的霸权之君,他一直诉求的,只有天下公正……若这世上人人都能吃饱饭,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再没有至高的力量奴役他们生命,那天下由谁来当帝王,又有何区别呢?”
    云绡说完这话,拉着钟离湛的手转身就走道:“让他自己想去吧。”
    钟离湛也早已言尽于此,他和何舜之间再没有任何牵扯,对方想得通想不通,都与他没有瓜葛。
    出了牢狱,阳光落在云绡和钟离湛的身上,驱散牢狱中带来的所有寒气。
    他们站在光明之下,与过去所有羁绊彻底作别。
    钟离湛见云绡还撅着个嘴,没忍住笑了声问:“怎么还把你气着了?”
    “我觉得他有病。”云绡嘟囔:“不!他就是有病!而且他演得也太好了吧?简直比我平日里表演起来还要入戏三分,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千古功君身边忠勇无畏的臣子,他将他曾在垚帝身边当官时的所有幻想全都加诸在你的身上,他一点也不可怜!”
    他就像那些话本里绝对衷心护主的老臣,以为自己伴随帝王成长便足够了解帝王的本性,帝王剑之所指便是他之所向,可一旦帝王并未按照他所预想的方向去做,便会将这一切怪罪在帝王身边的女人身上。
    他没有错,帝王也没有错。
    云绡哼
    了哼:“错的是我呗?我让堂堂曦帝人皇爱美人不爱江山,将如今的凌国拱手送人了呗?”
    钟离湛听她的怪腔怪调,笑声愈发爽朗了起来。
    云绡回头瞥他:“你还笑!他刚才虽然只说了一句,可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钟离湛没有收敛笑容,他抬手揉了揉云绡因为生气甩头而有些凌乱的发丝,安抚道:“我非昏君,你也非祸水,何必管他一个濒死之人的胡言乱语?我来见他,不过是不想他执念过深……”
    主要的是钟离湛知道,若无何舜,或许也没有后来的云绡,他和他们之间终有一场因果在,而这场因果不了去,他也怕会干涉到他和云绡的来世。
    云绡说得很对,何舜很会表演,他将一个忠臣演得忘我,把自己的妄念加诸在钟离湛的身上,迷失了他自己。
    钟离湛和云绡最后都点拨了他一句,醒不醒,是他的自由。
    “再说了。”钟离湛微微屈膝,与云绡平视:“怎么看我如今也不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帝王,而是万人之上圣女身边的小跟班吧?”
    他的手指轻轻戳着云绡的胳膊,云绡往旁边挪两步,钟离湛就跟两步。
    云绡气不起来了,她板着的脸彻底破功,没忍住翘起了嘴角,眉眼弯弯地看向钟离湛:“小跟班这个称呼,和你一点也不相配,你这么高,怎么也得是个带刀护卫!”
    钟离湛无所谓云绡怎么与他玩笑,只要云绡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不开心就好。
    其实云绡有那么一瞬被何舜刺中了心间不可语的黑暗,钟离湛的确是因为她的存在,决定从此抛去身份地位甚至是自由,只跟随于她的。
    云绡当然可以认是因为钟离湛不想再当帝王了,可钟离湛并非是不能。
    从某种情况而言,她的确是何舜口中的蛊惑帝心的“妖妃”,但云绡即便知晓,她也还是想要如此。
    她的灵魂深处永远有一小片黑暗的地方,是她的私心,她的偏执,她对在意之人的霸道占有。
    她知道,钟离湛也知道。
    -
    云绡和钟离湛去见何舜的第二天,何舜便死在了地牢里。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彻底泡烂了,冰冷的尸体在水中腐化了近乎一半,泥泞地被人拉了出来。
    云绡不知道他是想不明白疯魔后自残,还是想明白了之后自戕。
    亦或者是因为曾经赋予他长寿之力的神明力量愈发薄弱,而他本就会在昨夜凌晨死去……
    如何处理何舜的尸体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谁也不敢确保这个能拿人来炼蛊的邪祟会否以假死遁地保命。
    经过仲卿和云绡的商量,还是一场火将他的尸身烧个干净,放置于城外金雀岭,设阵界为护,挖水渠为拦,方能叫人安心。
    处理完何舜之事,仲卿才对云绡说起了云光憧想要在皇宫西侧与她见面,时日听她安排,不过越快越好。
    当日京都之变如何始如何终,云光憧都看在眼里,他对自己的这个亲妹妹看不懂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云光憧也渐渐明白,仲卿不过是他和云绡之间传话的人,而仲卿告诉他的一切决策都是云绡的指令。
    云光憧本不敢再见云绡的,他不知要如何面对云绡,但他总得要知道,云绡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算不上贪生怕死,但他也的确贪恋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帝位,他问过仲卿云绡是否想要称帝,仲卿没给他回答,这让云光憧愈发无措和恐惧。
    怀疑和猜忌包裹着惴惴不安的一颗心,云光憧已经很多天没能好好休息了。
    好在云绡还是答应和他见面了。
    皇宫西侧靠近神霄塔的方位,那个地方之前被破坏得最为严重,故而在修缮时这里也是最开始动工的地方,此刻看上去建筑已然恢复,朱漆鲜艳,金砖夺目。
    皇城内,只有这一角崭新得像是未曾与过去割裂,屹立于废墟之中,如同与世隔绝的幻境。
    新盖的院子里头种了许多春海棠,园艺弄得好,海棠花开了一小片,粉红映着嫩绿,正是欣欣向荣之相。
    云绡和云光憧约定了时间于海棠花院中见面,谁也没早到没迟到,是在海棠花院的一左一右两扇月洞门一并进入了。
    云光憧见到云绡的那一瞬有些退怯,在看见云绡身边跟着的男子时又怔住。
    世人不知钟离湛还活着,他也没打算让自己的名声再搅弄天下风云,故而云光憧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从他的相貌气度上去判断,钟离湛很可能是某个他不知道的氏族大家的公子。
    云光憧拿不准云绡要如何对待他,明明是如此重要的会面,她却带了个不相干的男子过来。
    那男子还十分轻浮地俯身在云绡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云绡笑出声。
    钟离湛对云绡道:“这海棠花比我养的那株好。”
    云绡心道当然,也不是哪株花都能活还活得那么小气,只开三朵的。
    她刚笑出声,云光憧便干咳了两声,示意这二人自己还在。
    刀悬在云光憧的脖子上,他当然急,云绡就是想要他急一急。
    在云光憧出声后,云绡也就没再忽视他,而是笑着面对他:“皇兄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任何人经历过京都那场祸事都得老上十岁,也不是谁都像云绡一样,竟气色都好了许多。
    时光赋予她更矫健的身体和气度,增长的年龄也让云绡看上去像朵正值盛放的花,不再瘦小孱弱,直迎骄阳,光彩夺目。
    “皇兄一定很想继续当凌国的帝王吧?”云绡单刀直入,说中了云光憧最在意的事。
    云光憧也直面心中恐惧,问:“我会是你的傀儡吗?”
    云绡道:“曾经或许会。”
    云光憧心跳停了一拍,又像是重活了过来,整个人猛地喘气……不过他还没有将心放下来便听到云绡继续说:“不过这可不代表我会放任你的所有作为。”
    “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还没时间当凌国的帝王,所以这个位置按照亲疏远近的情况而言,也只有你暂时坐着了。我不会将你变成傀儡,一个帝王如何把持国家总得要有自己的思想和头脑,但我会一直盯着你,你知道的,我有很多双眼睛。一旦你犯了一丁点儿错,我都会看见。”
    云光憧当然知道,他顿时感觉压力倍增,双肩上都像是压了一座山,但他也于心底发出一声轻松的喟叹,他并不是被赶下皇位的丧家之犬,他仍然有机会来书写属于他的精彩历史。
    说完如此严肃的话题,云绡还有兴致露出笑脸:“给皇兄介绍一下。”
    她将一旁闲得已经开始揪花玩儿的钟离湛扯到自己身边,双手抱住钟离湛的胳膊道:“他叫钟离湛,是我夫君,是不是看上去就很不一般?”
    云光憧此刻哪儿还有心思和云绡说她何时成亲哪儿来的夫君?更别说提什么驸马什么重补婚礼之事了。
    他只连连点头,尴尬地附和着:“不错不错,气质卓绝,相貌俊逸,一看便是人中龙凤。”
    等到云绡和钟离湛离开了海棠花院之后,云光憧才从自己暂且保住皇位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想起云绡似乎并没有提起她今后要在京中坐到什么位置上?
    紧接着又想起来云绡介绍她夫君时的名字,讷讷开口:“钟离……湛?!”
    -
    圣女云绡归来的消息在云绡和云光憧于海棠花院内见了一面之后便传了出去,迎接圣女回归的盛大仪式,在京都城的城门前举行。
    城中一片废墟,能站人的地方都不多,云绡也着实无法在京中等待至京都重新盖建好,那至少得数年!她和钟离湛的身后还托着一个责任,不去了结,亦不安心。
    圣女任位的大典由云光憧一手操办,云光憧也是在知道云绡还是只打算当个圣女后,大大地松了口气,便将这基本奠定他帝位的仪式大包大揽在自己手中。
    云绡知道这件事后还没忍住笑了一下:“很适合他。”
    钟离湛和仲卿也笑了出来。
    只有徐容靳面露疑惑。
    云绡对徐容靳解释道:“他在成
    为皇帝之前甚至都不是太子,当了近乎三十年的大皇子也只办了两年的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举办圣仙节。”
    话点到这里,几人都明白云绡笑话云光憧什么了。
    曾经的圣仙节连办三天,五族共庆,以马鹿为祀,火符为礼,是为了庆贺杀神钟离湛死去。
    如今世人皆知,圣仙不过是被湖族杜撰出来的假圣,而曾经的杀神亦是为百姓而死的明君。
    云光憧在知道云绡身边那位的名字时,吓得彻夜难眠,就更不敢在圣女任位大典上弄出一星半点和圣仙节相似的地方……但他还是被要求挂上五族的旗帜。
    时间有些赶,但云光憧尽自己所能给足了云绡所有排面,这也算是他向云绡示好的方式。
    数月前一场京都之变,唯一没被破坏的恐怕就是这已经屹立了数百年的城墙,春分前一天,京都城的城墙上布满了橙红色的旗帜。
    旗帜上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识来彰显云绡的身份,只有一道道祝文用金色描绘在橙红色之上。
    旗帜很大也很宽,远看似在风中飞扬的火光,而火光中的金色祝文,从某些角度而言像极了京都百姓们共同经历那场浩劫时,在一场金雨中窥见的符文,这让他们倍感亲切。
    城墙边上还挂着象征着五族的五彩旗帜,不同的族人都有不同的标记,很多百姓都已经自觉地站在属于自己族人的旗帜之下,他们分成了不同的列阵,但共同地昂首看向城墙上方。
    云绡这一次没有像之前那样盛装打扮,她从钟离氏老宅里带来的那些宝石也都来不及为她披上一层缤纷的霞衣。
    没有飘舞的花瓣,也没有钟鸣锣鼓,她一出现,所有人都能看见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妙龄少女。
    云绡深知人性,一场浩劫之后京都绝大部分的人都失去了他们曾经拥有的一切,而这个时候若她太过华丽登场,或许会引起一些底层百姓的反感与仇视。
    况且她需要一个盛大的出场的目的,除了稳固自身的身份地位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云绡瞥了一眼从自己跟前往周围扩散而去的五彩旗帜,偌大的旗帜在渺小的凡人面前如同遮天蔽日的天幕,他们已经在这不知多少年岁中潜移默化地将彼此分帮结派,认为自己和他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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