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回家
“成子，这效果不大行，拍出来肯定不好看。”侯风景言之凿凿。
刚才爆破的时候，他亲自负责起爆的。效果如何，亲眼所见，完全不能跟他本来的手艺相比。
李子成却举了下自己手中的摄影机。
“別著急，咱们拭目以待。”
他找上郑伟民。
“请把厂里的剪辑室给我用一下。”
要想征服这群工作人员，就得给他们看到实际效果。毕竟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到了剪辑室，李子成把门一关，亲自操作起来。
虽然这年头还是胶片，剪辑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剪，但李子成还是能够轻鬆驾驭。要知道中国的影视人才，上学的时候都得学会掌握胶片的摄影和剪辑。
因为拍摄的片段不是很长，所以剪辑很快，等他从剪辑室里出来，外面居然等了一大堆的人。
尤其是李庚和贝聿成都在。
贝聿成还好，李庚上来就是一个大逼兜，差点给李子成干懵了。
“虎逼玩意儿，你咋啥都敢干呢？你不要命啦？”
贝聿成本来也想数落两句，看到李庚下手这么重，当妈的反而心疼起来。
“去去去，有你这么跟儿子说话的吗？”
“我……”
李庚很想说，你不是也很生气嘛，现在我成什么了？
贝聿成可没功夫管他，抓著李子成的衣袖，眼眶先红了。
“你不是答应妈了嘛，不去碰危险的东西，怎么可以骗人呢？”
这可比李庚的大逼兜管用多了，李子成赶忙好言安慰。
“妈，不要担心，其实並不危险。你別听他们瞎说，我还能乱来吗？”
他赶紧把手里的拷贝拿起来。
“不信？我给你放一下就知道了。”
总算见他安然无恙，贝聿成情绪稳定了下来，同时也生起好奇之心。
李子成到底拍了个什么东西？
值得他亲自上阵。
一群人来到放映室，结果上影这边的厂长徐槡楚、石芳禹还有庞学琴也来了。
三个领导自有沟通的东西，本来和大傢伙不在一块。但是下午爆破的动静不小，他们也知道了。
听说是新玩意儿，他们也很好奇。
等大家都坐下后，李子成亲自操作著放映机，將拍摄的內容展示出来。
画面里，镜头角度是从下往上的，对著道具假人。紧接著一声猛烈的爆炸巨响，只看到数不清的泥土、碎块就朝著镜头砸来，与此同时，镜头也剧烈摇晃，仿佛真的在经受爆炸的衝击波一般。
在座的眾人都是第一次经歷这样身临其境的镜头，全都被嚇的不轻，纷纷发出惊呼。还有一些过于敏感的，居然起身躲避。
等画面暗下来，才赫然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放映室的灯重新亮起，大家的目光却只盯著一个人，那就是李子成。
显然所有人都意识到，李子成玩了一种很新的东西。
而要说对刚才的镜头感触最深之人，毫无疑问是徐槡楚。因为他是真正见识过战场的，经歷过血与火的战斗。
那些战爭电影，他是都看过的，知道里面的特效有多假。
唯独刚才这个镜头，让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硝烟瀰漫的年代。那爆炸的效果，几乎和战场上一模一样。
尤其是镜头如此之近，所带来的效果更是身临其境一般。那摇晃的画面，真就如同一颗炮弹在身边炸响。
“李子成小同志，你是怎么做到的？”
面对徐槡楚的询问，李子成刚想要回答，庞学琴一把將他拽开，嘴里儘是数落。
“你这孩子，净让大人操心，以后可不许这么干了。好了，都这么晚了，都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老庞你……”
徐槡楚和石芳禹这个鬱闷。
看到新技术和新理念，他们能不心动吗？
险些就要套出来了，结果被人老成精的庞学琴给拦住了。
“我们还要在上海拍一段时间，有的是交流的机会，再说，再说啊！”
说完，庞学琴也溜了。
“哼，他们长影的人粘上毛，比猴子都精。”
石芳禹愤愤不平。
徐槡楚倒是没有那么生气。
“我记得谢縉导演的新作品，就是那个李子成写的剧本？你去找找谢导演，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石芳禹听的是又惊又喜，又学到了东西。
要么说人家是厂长，他是副厂长呢。
这段位就是不一样。
长影眾人回到宿舍，各个都振奋莫名。看了刚才的镜头，一想到类似的画面会出现在自己的电影里，他们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庞学琴不敢怠慢，抓著李子成仔细吩咐。
“今后再玩这个的时候，一定要把上影的人支走，明白吗？”
虽说全国各大製片厂有很多合作，但也不是不会互相提防。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一点也不新鲜。
要说几大製片厂里谁的地位最超然，那还得是八一厂。性质不一样，跟谁都不衝突，所以李子成教会侯风景，他並不在乎。
唯独上影，要想学的话，得拿东西来换。
“要是上影愿意把他们的鲍莱克斯摄影机给咱们用用，这个技术倒也不是不能教他们。”
李子成立刻想到了条件。
一群人嘿嘿奸笑，显然都觉著这个办法不错。
隨后李庚和贝聿成做了第二天的工作安排。
“黎铭，明天朱石茂和那个陈肖伊就到了，你负责接待一下。老侯，你继续钻研，爭取早日掌握新的爆破方法。庞厂长，和部队的联繫全靠您了。献和你们几个去考察拍摄战斗场面的场地，最后画图回来。”
眾人纷纷应是，该干什么一清二楚。
至於李家三人……
第二天早早起来，全都换上了新衣服，拿上了精心准备的礼品，要去见见亲人了
“姑姑，姑父，成子，这里。”
贝念书一大清早就等候在上影门外，不但如此，身边还停了一辆车。
以他的级別，似乎弄不到车吧？
见三人疑惑，贝念书红光满面地道：“巴老听说成子来了，就將他的配车借了。巴老还吩咐，让成子有时间去社里坐坐。”
得知巴老如此厚爱，李家三人全都惊喜不已。尤其是李子成，恨不得立刻飞到上海文艺，和那位只在歷史书上膜拜的文坛巨擘见上一面。
“即便巴老不说，我也得去一趟。这段时间写了一部长篇，正好请巴老斧正。”
“你又有新作品啦？”
得知李子成写了新作品，还是长篇，最高兴的绝对是贝念书。
他算是李子成的负责编辑，成绩肯定算到他的头上。
一行人上车，往南阳路而去。
贝念书滔滔不绝，介绍著家里的情况。
“大家能回来的都回来了，要不是姑姑工作忙，昨天就要来这边看你了。”
近乡情怯，贝聿成也失去了往日的淡雅。
“九姑姑，大姐她们都还好吗？”
贝念书点点头。
“都很好，九姑奶奶本来都要去香港了，听说您要过来，特意多留了几天。”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不怀好意地看向李子成。
“表弟，你要小心嘍，咱们家的那位才女可是早就想会会你了。你可得拿出真本事来，要不然的话，有你受的。”
“才女？谁呀？”
奈何贝念书卖起了关子，肯定是想看李子成出糗。
对於这个表哥的小孩心思，李子成呵呵一笑，必然会让他失望的。
慢慢到了南阳路附近，贝聿成的眼睛几乎贴在了车窗上，晶莹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回忆。
“那是鹤卿先生的故居，他去世的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跟著父母还来祭奠过。”
李子成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贝聿成说的人是蔡元培。
“那是马勒別墅，当年我们一群小孩子在这里玩，阿哥他们经常打架。”
李子成顺著指点看过去，见是绿茵草坪当中佇立著一座北欧挪威式的建筑。
这是犹太商人爱立克·马勒所建。
此人在1928年创办了马勒机器製造厂，也就是后来的沪东造船厂。
这一带是贝聿成自幼成长的地方，不管看到什么都如数家珍。
“那是宋家老宅，我小时候还看到过夫人在里面散步。”
贝念书知道一些东西。
“夫人就在上海，不过没有住在这里。”
他们只是閒谈，李子成却偷偷嘆息了一声。
只有他知道，这是夫人最后一次回上海了。再过两年，夫人就会与世长辞。
而夫人那个可怕的三妹……
不说也罢。
过了宋家老宅，贝聿成一下子激动起来，身子也坐直了。
看到西康路前面的路口，她嘴里念念有词。
“拐进去就是红房子，过了红房子咱们就到了。”
旧上海有三座房子很出名，分別是红房子、绿房子和白房子。
而三所房子，其实都跟贝氏有关。
红房子，指的是张兰坪故居。
1914年一战爆发后，德国人撤离上海，大批顏料无法带走，就折价卖给了瑞康公司和谦和靛青行。
而谦和靛青行的总经理，就是贝润生。副经理是周宗良，监理就是张兰坪。
三人靠著这批顏料发了大財，成为了沪上鼎鼎有名的大商人。
绿房子的主人是吴桐文和贝娟林夫妇，贝娟林就是刚才贝聿成口中的九姑姑，是贝润生的女儿。
至於白房子，就是指已经遥遥在望的贝轩大公馆，乃是贝润生的儿子贝义奎故居。
此时车子已经拐进了南阳路，已经看到了贝公馆的门口，足足有几十个人聚集，正向这边眺望。
看到车子来了，许多人都连连摆手，喜悦之情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