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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远岫出山催薄暮(1)

    第38章 远岫出山催薄暮(1)
    苏黎命人掛在天牢中的围布一直没有撤走,將锦瑟隔绝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外。
    锦瑟倒是不在乎,除了见不找人,有些寂寞。
    她都快要死了,还不让她多见见人面,以后到了底下,便只能见著鬼了。锦瑟有些黯然的想著。
    顺手拾起一个小石块,她继续在墙上地上无意识的写字,从三字经到诗词歌赋,想到什么写什么。
    直至手下驀地跳出“苏墨”二子,她手忽然一僵,小石子隨之落地。
    许久,她才伸出手来,轻轻抚著那两个字,沉默不语。
    外间却忽然传来数人的脚步声,在她这间牢房前停了下来。
    围布被人缓缓拉起来,隨后出现在她眼中的,竟然是閔玉!
    锦瑟有些错愕,赐死这样的事,竟然需要內侍总管亲自来传旨?
    “宋姑娘。”閔玉手头却没有任何圣旨之类的物件,只微微躬了身,对她道,“皇上传宋姑娘进宫。”
    “咦?”锦瑟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道,“我还用得著皇上亲审么?”
    閔玉笑笑,並不答话,只是让出道来:“姑娘请。”
    锦瑟隨著他一路走出天牢,没曾想天牢外竟停了一顶软轿,於是她心头疑惑更浓:“死囚也能坐轿子么?”
    閔玉仍然不答,只是上前为她打起了轿帘,锦瑟想了想,觉得也好,死前到底还能舒服一回。
    没想到那轿子径直抬进了宫不止,还直接將她送到了御书房前。
    锦瑟从轿中出来,看清自己所在地,虽有些怔忡,却还是很快回过神来,指了指御书房,偏头求证似的看向閔玉。
    閔玉点了点头。
    於是锦瑟便径直上前,推门而入。
    皇帝原本正伏案而作,听见声音抬头看见她,便又低头书写,只是隨意的吩咐了一句:“坐吧。”
    死囚的待遇果然是不错的。锦瑟一面默默的想著,一面自己寻地方坐了下来。
    手边的小案上正摆著几碟精致的点心,香气扑鼻,锦瑟一时又馋了,看了皇帝一眼,见他似乎暂时还没空搭理自己,便自顾自的取了糕点吃。
    孰料皇帝却很快就批阅完了手头那几本奏章,抬起头时,便正见著她蹙著眉,艰难的咽著糕点。
    “来人,上茶。”皇帝起身,淡淡朝外吩咐了一声,才又走到锦瑟旁边的椅子坐下。
    很快便有人捧了茶进来,锦瑟端过来喝了一大口,好歹是鬆开了眉头,指著几上的点心对他道:“苦的。”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也拈了一块点心放进口中,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味道,他微微挑了挑眉:“你嘴巴是苦的。”
    锦瑟一想,觉得有道理,遂点了点头,又道:“那么,现在开审了么?”
    “开审?”他扬眉看著她,“审什么?”
    “我如何知道你要审什么?”锦瑟惊疑了片刻,想了想,又道,“也许是想审我知不知道天下志什么的东西?可是那也没必要啊,反正我一死,也就没有人知道了。除非皇上也想一统天下?”
    皇帝微微拧了拧眉:“你不怕死?”
    “自然是怕的。”锦瑟又喝了一口茶水,“怕那些恶鬼,怕吃不到好吃的,怕喝不到这么好的茶。可是一想到爹爹,娘亲和姐姐都会在,我就又不怕了。”
    皇帝忍不住低笑起来,却又听她道:“只是,倒是有一件事,想求皇上。”
    “说来听听。”他淡淡道。
    锦瑟犹豫了片刻,方起身,倏地跪在了他面前,抬起手来,手中举著的,却正是从前皇帝赏赐的那枚玉扳指。
    皇帝淡淡瞥过一眼,伸手接了过来:“用它,只求朕一件事,是亏了。”
    “我一个將死之人,管他亏不亏呢。”锦瑟道,“我用这个玉扳指,求皇上放过我二娘和三弟四弟。他们本就是无辜受牵连,皇上仁慈,求皇上网开一面。”
    “唔。”皇帝淡淡应了一声,“换三条人命,倒也不亏了。”
    “皇上答应了?”锦瑟睁大了眼睛看著他。
    皇帝轻笑一声:“朕当初既然赏了你此物,你以此来提要求,朕自然是会答应的。”
    “多谢皇上。”锦瑟垂眸,重重磕了个头。
    “起来吧。”皇帝淡淡道,又看向外间,“閔玉!”
    閔玉很快推门而入:“皇上?”
    “传翰林院学士。”皇帝沉声吩咐道,走回书桌后坐下。
    传翰林院学士,那便是要擬旨了。锦瑟心头大喜,又行了礼:“多谢皇上施恩。”
    皇帝抬眸看了她一眼,只道:“过会儿再谢不迟。”
    锦瑟微微一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翰林院学士很快便赶到,持了纸笔躬身立於皇帝身边的位置。
    “擬旨,追封安定侯宋京涛为护国公,爵位由其长子世袭。令,宋氏次女锦瑟,颖慧毓秀,深得朕意,故收作义妹,擢封为郡主,赐封號『长安』。”
    他一面说,那翰林院学士一面记著,听到最后,脸色早已是一片惶然,却仍不敢多言,默默记下来。
    “皇上!”锦瑟顿时大惊,“你在说什么?”
    她实在是听不懂那圣旨究竟要做什么,只觉得荒谬——父亲犯下欺君大罪,更被人扣上谋反的罪名,皇帝却还要予以追封?更为荒谬的是,他居然要收她作义妹!
    那翰林院学士很快擬出圣旨来,给皇帝过了过目,得皇帝首肯便退出了御书房,终究还是再次只剩了锦瑟和皇帝。
    锦瑟在极度的震惊之下,终於拋开一切,什么都不怕了,只对皇帝道:“为什么我可以不用死?当初先帝不是下令,那依族一丝血脉都不许留下吗?”
    “看来你的確是想死得很。”皇帝淡淡勾了勾唇角,“只是先帝驾崩多年,当今这天下,是由朕说了算。”
    锦瑟一怔:“我若不死,对你有何好处?”
    话音刚落,她便驀地记起那日天牢內,苏黎对她说过“绝不会让她死”的话,於是驀地又脱口道:“苏黎与你说了什么?”
    皇帝微笑道:“朕只有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他既不顾一切来为你求情,朕自然是要答应他的。”
    不顾一切?不顾哪样的一切?锦瑟凝著眉,细细想来,忽而便明白了些许。
    苏黎野心勃勃,若一旦与仲离联姻,只怕更是如虎添翼。所以,苏黎是拒绝了和静好的婚事?
    锦瑟抬了头,求证似的看著皇帝。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也就是说,对苏黎的野心,皇帝从来都知晓,此次,是借著她来打压苏黎的气焰?
    皇帝自然看得懂她的眼光,却避而不答,只是笑道:“行了,你呆在天牢数日,想来也是辛苦。朕派人先送你回去好生休息一番,过两日,再进宫来看为兄吧。”
    为兄。
    锦瑟脑子一重,看来这人真是铁了心要收她做义妹了?
    至此她依然觉得事情荒谬——原来什么国法、道理,在皇权面前,竟通通都是如此不值一提的。
    又顿了片刻,她转身想要离去之际,皇帝却又突然开口道:“慢。”
    锦瑟回头,眉宇间浮起一丝防备。
    皇帝似乎是被她的神情逗笑了,缓缓取过先前放置於台面的那枚玉扳指,重新走向锦瑟:“这个,就算是朕送给义妹的结宜之礼,还请义妹收下。”
    他竟重新將此物赐给她?
    锦瑟诧异,过了半晌,才缓缓接了过来,隨后深吸了口气,道:“如此,请皇上借纸笔一用。”
    皇帝一笑,让出道来是她隨意。
    锦瑟便走到御书桌后,铺了一张纸,挑了一支最粗的笔,饱蘸墨汁,挥毫而就,写下了四个婉约秀丽的大字——千古明君。
    其中反讽意味,不言自明。
    隨后,她看向皇帝,终於笑了笑:“这是我回赠给皇上的礼物,不值什么钱,还请皇上莫要嫌弃。”
    “哪里的话。”孰料,皇帝竟然微微挑眉一笑,“你字写得不错,朕倒是很喜欢。”
    “我不过是沾了这四个字的光,因为皇上担得起这四个字,所以心里自然是喜欢的。”锦瑟淡淡道。
    出宫之时,閔玉派了自己的徒弟张顺一路护送锦瑟。
    其实锦瑟仍然是有些回不过神的,坐在轿子里,也不知所往何方,直至轿子停了下来,张顺在外低声道:“郡主,到了。”
    锦瑟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那声郡主原来是在唤自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苦笑,弯腰下轿,才发现自己原来在安定侯府。
    府中看起来已经恢復了从前的模样,依旧高门大户,大红色的灯笼高悬,倒是比从前还要气派几分。
    锦瑟才在门口站了片刻,府中忽然就有人匆匆迎了出来。
    她一时有些视线模糊,直至那几人来到她面前,她才看清原是二娘带了三弟四弟迎出来。
    “锦瑟。”二夫人肖氏捉了她的手握在手心,“你也算回来了。”
    “二姐!”两个弟弟亦懂事的唤她。
    锦瑟微微点了点头,许久没有开口,声音已经喑哑:“二娘,对不起,差点连累了你们。”
    “傻孩子,怎么到如今还说这样的话?”二夫人伸手抚著锦瑟消瘦的容顏,“回去吧,如今好歹,终於能回家了。”
    家么?锦瑟抬头望了望眼前高大厚重的府门,忍不住悲从中来。
    姐姐没了,娘亲没了,如今爹爹也没了,家还何来?
    虽然二娘和三弟四弟还在,然而到底从小就没有多亲厚,如今不过歷经大难,才终於触动怜惜与感悟。
    这个家门,如今的锦瑟,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踏入的。
    “二娘,我不回去了,我另有地方入住,这座府邸,就烦请二娘代为打理了。”
    二夫人微微一怔,隨后才道:“是了,皇上收了你做义妹,是不是会接你进宫去住?”
    锦瑟闻言,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又道:“二娘,你与三弟四弟,保重。”
    二夫人凝视她良久,才终於点了点头:“孩子,你也保重。”
    锦瑟重新返身上轿,还没说要去哪里,张顺便开口吩咐道:“起轿吧。”
    轿子逐渐离开安定侯府,锦瑟才记起张顺是閔玉的徒弟,閔玉既知道她那座小民居的所在,想必张顺也是得了吩咐的。
    她一时也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何滋味,惟愿能早些见著绿荷。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软轿终於在那座民居前停下,锦瑟出了轿子,便见小院门前竟然停著一匹高头骏马,分明是她熟悉的模样。
    那是苏黎的马——青风。
    锦瑟微微一迟疑,还是推门走进了小院。
    果然,前方唐屋檐下,正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见她进门,虽没有动,然而目光却灼灼凝於她身。
    锦瑟也望著他,微微有些怔忡,隨后便想起那日天牢中发生过的事,忍不住微微凝了眉。
    苏黎终於大步朝她走来,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凝,然而语气却又是微微放轻的:“皇兄有没有为难你?”
    “有啊。”锦瑟偏了头答道,“我想死,他偏让我活,就算活我也只想平平静静的活,他却非要给我扣一顶郡主的帽子。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为难?”
    提及“郡主”二字,苏黎的脸色果然也是微微一变,顿了顿才道:“总之如今终於保全了你,別的都是后话。”
    “那是你们心中所想,未必就是我想要。”锦瑟態度有些恶劣,甚至可谓蛮横。
    苏黎却似乎不以为忤,只淡淡道:“不想要,你也给本王好好活著。”
    话还是跟从前一样不受听,只是那语气,实在已经是好了很多。
    “我不用你管。”锦瑟却似乎听不进去,绕开他径直走进了堂屋。
    “小姐!”绿荷从里屋衝出来,见了她,立刻大喊了一声,欢喜得几乎落下泪来。
    “好丫头。”锦瑟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难得我终於脱身,你都给我准备了什么?”
    “什么都有。”绿荷答道,“所有你喜欢的吃食我都买了回来,衣裳首饰我也都备齐了,还有柚子叶,我给你准备了水沐浴。”
    “如此正好,我先去沐浴更衣。”锦瑟说完,迅速闪身进了里屋。
    苏黎仍站在院中,见锦瑟头也不回的走进里屋,微微拧了拧眉。
    绿荷瞧见他的模样,顿了顿,终於道:“多谢王爷出力搭救我家小姐,可是小姐的性子,王爷也不是不知道。王爷不如,改日再来吧?”
    苏黎沉眸,非但没有转身离去,反而朝绿荷走近了几步,又过了片刻,才道:“秦王有没有来过这里?”
    绿荷眸中闪过一抹讶异,方道:“没有,秦王似是不知道此处,从来没有来过。”
    苏黎便微微低下了头,若有所思的转身离去了。
    绿荷將他送出门,这才回到房中,锦瑟正趴在浴桶里发呆。
    “想什么呢?”绿荷上前,执了丝帕,轻轻地为锦瑟擦背。
    “绿荷……”锦瑟有些恍惚的唤了她一声,“苏墨,他有没有来过?”
    绿荷听了,冷冷哼了一声:“没有。”
    “没有?”锦瑟转眸看向她,神色却已经清明起来,“他若不曾来过,你怎么想得到寻到那扳指拿来给我?”
    绿荷听了,微微冷笑一声道:“他若不曾来,我便想不到拿那扳指去见你了?”
    锦瑟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应该与他相关才是。”
    “他的確不曾来过这里。”绿荷冷言冷语的开口,下一句却驀地转了语气,微微带了笑意,“不过他让人来找了我去见他。你知道,那个玉扳指你都不放在心上,若非他提醒,我哪里想得起还有那东西?”
    闻言,不知为何,锦瑟心头竟仿似放下一颗大石一般,然而轻鬆却只是一瞬的事情,下一瞬,忽然又变得有些沉重。
    “我在天牢那么多日,他从来没有来看过我。”锦瑟低低道。
    绿荷顿了顿,欲言又止,想了想,却还是道:“你知道吗?你离京的那段日子,我求秦王出去寻你的时候,他对我说过一句话。他问我,若我就快饿死,而前方恰有美食当前,偏偏却在一个陷阱里,跳下去自可饱食一顿,可却必定会困死在陷阱中,问我怎么选。”
    美食当前,陷阱当道?
    锦瑟呼吸驀地紧绷起来:“你是说——”
    如果不曾经歷过这次的事情,不曾知道苏黎为她做了什么,锦瑟大约是不会明白那个比喻的含义。然而,若苏黎被皇帝打压了,苏墨是不是也逃不过?
    她驀地想起在天牢之中,听那两个侍卫说过的话,苏墨拒绝了和周大將军的联姻,转而扶了溶月为嫡王妃。
    这就是皇帝想要的吗?不,应该还不止。
    当初要苏墨与周家联姻,一开始本是太后的意思,苏墨却拒绝了婚事,也就是说,他同时也和苏黎一样违背了太后的意思,跟太后翻了脸?
    锦瑟从来都知道皇家生存不易,当初见苏墨与非亲之母太后感情极好,还曾经疑惑过,如今看来,那些都不过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逢场作戏?
    皇帝此一役,不费一兵一卒,便同时打击了三方。
    皇家爭斗,勾心斗角,竟连嫡亲都彼此算计。
    而处在嫡亲之外的苏墨,所处的位置,只怕更是尷尬与危险的吧?
    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如果选择了她,前方就会有陷阱等待。
    但是,他为何却还是跳进了那陷阱里?
    锦瑟猛地掬了一捧水,抹了一把脸,神色有些惶惶。
    “这该如何是好?”绿荷在身后幽幽的道,“一门苏氏两兄弟,一般的待你好,如今皇上又收你做了义妹,你算不算是闯下大祸了?”
    “岂止呢?”锦瑟脸色苍白的苦笑了一声,“我如今,是四面楚歌,大祸临头。”
    “我虽不知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然而……”绿荷顿了顿,终是道,“一切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锦瑟又如何不想?可是如今情势这样混乱,她实在是不知道,该顺著哪般的自然走下去。
    “绿荷,不如,我们离开一段时间吧?”锦瑟忽而转眸,望向她。
    “去哪儿?”绿荷神情淡漠。
    锦瑟笑了笑:“我想去西边,我想去从前,那依族生存过的地方看看。”
    “那依族都住在大山深处,被灭族之后,房屋瓦舍都被烧得乾净,財富宝物则被洗劫一空,你如今去了,也不过只剩一座空山而已。”绿荷拿起水瓢,舀了水淋到锦瑟背上。
    “你又不曾去过,如何晓得那边情形怎样?”
    “我虽不曾见过,却也听人说起过。”绿荷淡淡道,“况且如今,你出得了京吗?”
    沉默片刻,锦瑟才终於笑笑:“说得也是,我可真是异想天开。”
    这天夜里,锦瑟一睡便睡了个天昏地暗,一直到绿荷前来將她唤醒。
    “真要睡死了你,十二个时辰了还不醒!”绿荷一面將她从床榻上拖起来,一面低低斥道。
    锦瑟朦朦朧朧的睁开眼来,一看外面天还是黑的,又听了绿荷的话,顿时唬了一跳:“我睡了十二个时辰?”
    “可不是?”绿荷没好气的道,“外面那人等了你三个时辰了,这会儿那张脸可是黑透了。”
    有人等她,还会黑脸,那必定便是苏黎无疑了。
    “你怎么不打发他走?”锦瑟一面起身梳头,一面嘟了嘴道。
    “这种费力不討好的活,还是你自己去吧。”绿荷一面说著,一面为她將床榻收拾了。
    等锦瑟终於收拾妥当,来到厅中时,苏黎的脸色已经黑得快要落雨了。
    见到锦瑟出来,他眉心微微一动,脸色也不见好转,只冷冷道:“终於醒了?”
    “嗯。”锦瑟淡淡应了一声,选了个离他远远的位置坐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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