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章 音乐
第1009章 音乐“大约在二十年前,一部创造了票房奇迹的电影作品讲述给了世人一个充满浪漫气质的故事。一个人跳进了海中,然后又得以被拯救,她以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重生。”
“这部电影创造了商业上的奇迹。”
“它像是救世主一样,拯救了男女主角的电影生涯,拯救了导演的拍摄生涯,打破了好莱坞电影逢拍“大海”相关的电影就一定会亏的巨惨的商业魔咒,它也让欠下了巨额债务几乎走到了破产边缘的老牌电影巨头枯木逢春。”
《纽约时报》如此写道。
“20年后,这个故事再一次上演。当消失在镜头前几乎两年的安娜·伊莲娜小姐,再次出现在公众媒体之上的时候,她的身份也有了别样的改变。从《油画》杂志的艺术总监,变为了画展的策展人和艺术经纪人。”
……
“这样身份上的改变无疑非常巨大,理所当然的,近日以来,这场画展也像是荧幕之上的巨轮一般,撞进了公众的视野之中。在电影行业,一部电影只要有很多人看过,就等同于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但不完全等同于艺术上的成功。而在艺术行业,一场画展的成功还是失败,则有着更加复杂的评价维度。”
“一场画展有很多人关注,有很多人看过,同样不完全等同于艺术上的成功。甚至都不能完全等同于商业上的成功。流动的盛宴和喧嚣的闹剧,醉人的佳酿与酸涩的毒酒,往往都只有一线之隔。”
……
“大船的汽笛已经拉响。”
“它能给伊莲娜女士在新的职业道路上锚下一颗坚固的起点么?它能将一位20岁——差不多刚好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拍摄《泰坦尼克号》的年纪——便获得了在阿布扎比卢浮宫举办自己首场个人艺术展览资格的年轻艺术家推向行业的中心么?”
“它能够如一剂强心针般,拯救让收藏家已经开始逐渐失去信心的马仕画廊么?”
“有些人相信这一点。”
“有些人依旧表示怀疑。”
“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画展取得了巨大的关注和流量,在流量为王的时代里,无疑是非常好的兆头。
马仕三世很开心。
但在画展刚刚开幕,吸引到了全世界目光的时候,话题中心的那两个人,顾为经与安娜·伊莲娜,这场展览的创作者们,全都玩起了消失。
马仕三世很不开心。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听说过都没听说过。
知道现在有多少重量级的媒体想要采访到他们么?知道有多么重量级的人物访谈节目想要邀请他们去做嘉宾么?
这些全都是泼天的流量和关注啊。
那些大的媒体,顶级的新闻台,很多都是往日的马仕画廊就算砸钱,砸资源,都没有办法搞到渠道建立联系的。想要在人家的对谈节目里露个脸,不是在艺术行业里竞争,不是和高古轩或者白立方旗下的代理艺术家们竞争。
而是在全媒体行业里竞争,是和什么格莱美歌手或者巴黎圣日耳曼的当家球星竞争。
结果这两人直接隐了。
马仕三世的心都在不停地滴血。
千万不要小看这种流量新闻的魔力,某种意义上,能上一次国民级晚间脱口秀节目,一晚上对一个艺术家知名度的提升与收益,真未必就少于送去参加一次威尼斯双年展。
尤其是《油画》杂志的萨拉对你虎视眈眈,随便找到个空就想叼在你脖子上,狠狠地注入毒液的情况下。
更是很好的流量“对冲”。
《油画》那边得不到好话,总得在其他地方想办法补回来。
换个其他画廊新签约的画家敢这么玩,哪怕是戴克·安伦,马仕三世也要在他上厕所的时候背后偷袭,揪住他的领子,把超人同学的头“按在马桶”里清醒清醒。
换成这两人。
马仕三世一怒之下……也就只能是怒了一下而已。
“不专业,实在是太不专业了。”
就这样。
马仕三世就在各种患得患失、忽冷忽热、一半欢喜,一半忧怨的情况下忐忑度过了画展开幕的头几天。
直到《油画》杂志刊登出了来自这家最权威艺术媒体的点评——
“一场a级的展览。”
马仕三世那个热泪盈眶啊。
这种感动就好似,你知道你会被七步毒蛇咬一口,于是满大街的找血清,找草药,找各种营养品和补剂,把它们藏在家里的各处。每天努力练习各种爬行姿势,正着爬,反着爬,蠕动着爬,用大腿爬,用屁股爬……力图被蛇咬到一口,还能努力爬到营养品处续一口命。
结果。
人家毒蛇这次竟然没咬人。
萨拉居然没咬人!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感动不感动。
马仕三世感动的都要哭了,他太清楚这样关键的时刻,来自萨拉的这个评价意味着什么。
他亲自向萨拉打个电话,想要表示自己的感激。
结果被挂了。
没关系。
马仕三世不去跟八九十岁的老阿姨生气,因为就在同一天下午,随着《油画》杂志的这一篇报道的出炉,笼罩在顾为经头顶的最后一层阴云散去。
连顾为经这些天里的消失,都被大家理解成了艺术家的怪癖。
既然连《油画》杂志都说那是一场“a级”的画展,那么这样的怪癖立马就从不可理喻的疯子行径变为他之所以是个“天才”的证据,然后,又变成了作品之所以可以卖上高价的明证。
很难想象。
萨拉在阿布扎比的展厅里说,她之所以愿意给这场画展一个及格的评价,便是因为这不是那种不管表面画的是什么,内心都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投资回报率”,“升值前景”,“作品涨幅”的展览。
她认为,这起码值得一个及格分,甚至在这个时代,对一个年轻画家来说,也能值得上打出一个“a”。
可当萨拉女士真的打出这个成绩之后,它又立马变成了诉说着“投资回报率”、“升值前景”、“作品涨幅”的证据,成为了富人们的财富盛宴最重要的一个注角。
这大概就是独属于整个艺术行业特有的黑色幽默了。
另一面,马仕三世可不在乎黑色幽默不黑色幽默的。
大成功!
超级大成功!
这一刻,马仕三世真正的开始畅想“顾为经”这个名字到底能够走多远,他的起点之所以有多高。
“就按你说的……《夜色狂想》,101万英镑。”
明明这位收藏家几日以前才说,他不接受这个价格,这个价格他只能把它卖给安娜·伊莲娜。短短几天后,当马仕三世接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对方明显已经忘掉了他曾说过的话。
马仕三世靠在扶手椅上,看着办公室对面的墙上所悬挂的那幅雷诺阿的风景画。
这幅画最初交易的时候只有几千法朗。
如今估计拍卖价值1000万美元以上。
光一幅画,就快顶的上这座历史悠久的画廊总部建筑的价格了。马仕三世有点不想卖了,他考虑把这幅画挂在墙上的可能。
《夜色狂想》……就放在雷诺阿的旁边。
摇了摇头,画廊主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念头。
老牌画廊有自己的运营原则,有自己的商业模式,也对风险评估有着自己的看法。
第一。
画廊不可能会把钱都赚尽,把所有代理艺术家的作品都卖在最高点。
想想看就知道,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怎么给脸上贴金,再怎么号称“艺术、艺术、艺术”,这也是个买卖生意,画廊要的是挣钱,而不说全部,大部分收藏家在买画的时候,也全都是抱着投资的想法来的。
顾氏书画廊这种小画廊,其实很多作品称不上什么风险不风险的,因为多数卖的就是个装饰品,就是那种旅游景点的小玩意。
可当一个人掏一百万美元买一幅莫奈的时候,心中考虑的往往就不是作品的装饰属性了,而是它的金融属性。
把作品都卖到最高点的大画廊肯定活不长,因为那同样等同于,只要收藏家把作品从画廊里抱走,就开始狂亏。
第二。
就像华尔街股市的交易员,账户里的股票不是钱,摆在画廊的作品也不是钱,从金融角度来说,那都是虚幻的影子。否则,戴克·安伦的作品均价六位数。马仕三世提个手枪出门,把戴克·安伦关在地牢里拿鞭子抽,每天画五十幅,少一幅就抽十鞭子。他大概几年内就成世界首富了。
很明显不是这样的。
只有把作品真的卖出去变现了,才是真的钱。
最终。
马仕三世并没有再提价,他知道当连《油画》杂志都给了好评以后,100万英镑这个价格未必就是现在能卖出去的最高价,再等一等,再多接触接触,也许能卖的更高。
但对方是马仕画廊的老客户。
比起单次的买卖,马仕画廊更倾向于这种长期的稳定的收藏关系。
也许稳定的收藏家群体,才是老牌画廊最重要的资产,甚至胜过了画廊里的绝大多数签约艺术家。
“101万英镑,五年的禁售期。”
马仕三世回复道。
几秒钟之后,手机屏幕之上传来了一个握手的表情包。
“成交。”
马仕三世长出了一口气,他狠狠的挥舞了一下拳头,真的是超级开门红。
明天一早,这个消息就一定会震撼整个艺术行业。
单幅作品超过百万英镑,应该能进进行业内年度交易的前一百了,而这还只是一个新人画家的第一场画展。
他拿出电话来,想要给顾为经打个电话,得到的消息是对方那个叫阿莱的瘸腿助理告诉自己,顾为经先生现在在迪拜冲沙,手机没有放在身边,联系不上。
他又拿出电话,想要给安娜·伊莲娜打个电话。
得到的消息是,对方的私人秘书告诉她,瘸腿的伊莲娜小姐现在正在划船,对方手机放在身边,但估计是不想接马仕三世的电话。
好吧。
马仕三世忍不住的耸肩。
“这就是艺术家的个性,谁有法子呢?”
——
“一场a级的展览。”
汉堡市的河面上,穿着猎装的年轻女人坐在船舷旁,看着《油画》杂志社的报道。
通篇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足够出人预料的一句话。
“倘若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写这一篇评论文章呢?”
女人心里想着,倘若她没有改变自己的身份,依旧以《油画》杂志艺术总监的身份处在那间博物馆里,她又该怎么撰写这篇文章?
安娜·伊莲娜没有接马仕三世的电话。
对于她来说,世界上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去思考。
伊莲娜小姐拿出手机,在工作文档里找到了顾为经参展的作品,她没有前往阿布扎比的现场,但这些参展的画作女人都已经见过。
艺术行业的从业人士总是会觉得从书本上、照片上乃至画册上认识一幅作品,总是显得不够深刻。真正激烈的情感隔了一层光影的“嫁接”,似乎就无法触及内心的深处。
不是这样的。
只要心情合适,只要这是一幅真的能够触动你的作品。
别说是一张照片,那怕你是用自己的后背对着它,似乎依旧能够感受的到作品上散发出来炽热的气息。
当然。
实体的绘画展览亦有图片不可取代的地方,实体的展览自有其“威压”,当所有的作品被摆在一起,随着你的视觉的角度,随着你的脚步,光影在你的眼前不断变化的时候,它就会形成一种“场”。
就像在音乐厅里听交响乐和在家里,用一幅上好的耳机去听交响乐的区别。
上好的耳机也许足以让人分辨的出不同乐器声音的细微变化,解析力超过人耳的极限,上好的高精度照片也足以让人分辨出画家在作品上笔触最为细微的变化,解析力超过人的眼睛的极限。
但终究少了一种身临其境,空气震颤的观感。
艺术作品也一样。
“最好的艺术展览,它所展现出来的感觉,就应该像是一场立体交响乐演出”。
安娜·伊莲娜看着这些照片,慢慢的在心中回忆她见到第一次见到这些作品时内心的感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