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特权阶级生意更好做
冼耀文对斯涅奇库斯的了解来自公开信息,是有心人编织过的画像,有几分真不好说,不过按照国际惯例,大约只有不好隐藏也没必要隐藏的那一部份是真实的,其他的,不论真假,只评演技。斯涅奇库斯不真的画像没有多正面,他严格执行全苏联慈父斯大林的大规模政治镇压与流放政策,将立陶宛人以万为单位一批批流放西伯利亚,腾出地方方便俄罗斯人迁入,以实现不远的将来“新立陶宛人”八成或更高比例发自内心拥护苏联。
《真理报》宣称“苏联已消灭卖淫”,因为社会主义制度消除了贫困这一卖淫根源。但事实上斯大林眼皮子底下的莫斯科都不乏半掩门,监狱里关着不少为了吃饭出卖肉体的女人,她们被扣以“寄生虫罪”。
亲生的尚且如此,立陶宛这个后娘养的更不用说,男人被流放西伯利亚,国家不给安排工作岗位,数量微不足道在夹缝中生存的个体手工业主雇人又是违法的,一些女性的出路大概只有两条:
一条是高呼cia乌拉,进丛林加入反苏游击队森林兄弟;另一条是以苏联不存在的风俗业挣几个窝囊费。
这一时期的斯涅奇库斯主要做两件事,流放立陶宛人与剿灭森林兄弟,他在大多数立陶宛人心目中是苏联占领的刽子手,人人谈之色变。
显然,眼下说斯涅奇库斯是刽子手有失偏颇,苏联一直有计划性地消减加盟国的人口数量,立陶宛无法幸免,斯涅奇库斯不主动体面,会有生物意义上的俄罗斯人逼他体面,一旦主动权不在自己人手里,基本上立陶宛人会死更多。
在冼耀文的记忆中,上一世立陶宛未来几十年的经济不差,在15个加盟国中排名第4位,仅次于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俄罗斯。
尽管在波罗的海三国中位居末位,但立陶宛的经济起点低于其他两国,社会经济发展落后二三十年,能从落后追到不分伯仲,可见斯涅奇库斯并不是表象般差劲。
立陶宛拥有克莱佩达港,是苏联通向波罗的海的重要门户之一,也是白俄罗斯唯一的出海口,一旦打通这条运输通道,可以此为跳板构建摩尔多瓦、乌克兰、白俄罗斯、拉脱维亚、爱沙尼亚等贸易线路。
整个苏联范围除了武器不缺,啥都缺,牛奶、黄油、香肠、奶酪、新鲜肉类、糖、新鲜蔬菜与水果、布料与成品服装、鞋类、肥皂/洗衣粉、火柴、卫生纸、药品与医疗器材,但凡是普通家庭所需的商品,只要能运进去,就能换取大量卢布。
不过,这个生意貌似很好,既能赚钱,又能给苏联人民带去实惠,却会伤及苏联计划经济的根本。
假如苏联人民通过黑市能轻易获取特权阶级才能享有的“特供商品”,将大大打击苏联人民的劳动积极性,进而削弱特权阶级的分配权含金量。
这个生意小打小闹还行,一旦做大,高射机枪放平,十万发炮弹伺候,不把原子打碎不罢休。
屁民的生意不能做,还是将特权阶级当作潜在客户进行开发比较靠谱,奢侈服饰、化妆品、高档酒类与雪茄、高档水果与食材、情趣服饰与内部学习影片,等等,正所谓人人平等,资本家有的,苏联干部不仅要有,还得更胜一筹,不然无法体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卫生纸镶珍珠,卫生巾镶钻石有没有搞头?”
一个恶趣味的小插曲后,冼耀文快速捋出一份可行性很高的商品清单,同时也惦记着让金季商行的飞行俱乐部开展“高投低开”训练。
奢侈商品不用太在意运输成本,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客户手里才是重点,飞机在高空空投,延时在近海低空打开降落伞,是最快捷,也是最安全的运输方式。
冼耀文在这里捋着新业务,不知何时,全淡如进了书房。
“先生,有两位小姐找你,穿着校服。”
“穿校服?”
穿校服,还是两个人一起,冼耀文只认识杨静怡和李丽珍,回来已有几日,他还没有约过杨静怡。
“请她们到凉亭坐,我一会过去。”
“好的。”
冼耀文接着理立陶宛攻略的思路,有了一个大致想法,他才起身去凉亭。
刚到近处,在把玩茶盏的杨静怡迎了上来,面对面站着,一脸幽怨,“你回来多久了?”
“有几天了。”
“怎么不找我?”
“有不少事要做。”冼耀文抚了抚杨静怡的秀发,“回去坐。”
“嗯。”
进入凉亭,冼耀文冲李丽珍颔了颔首,小姑娘脸色红润了一些,身子也略长开,不再干巴,大概家境有了改善,基本的营养摄入有了保障。
他坐下,杨静怡挨着他坐,双手抓着他的右臂。
他捧起石桌上盛桂圆肉的碟子,放于李丽珍的近处,“李同学,吃桂圆。”
李丽珍扭捏一下,点了点头,右手捻了一颗桂圆肉。
杨静怡摇了摇他的手臂,撒娇道:“我也要。”
冼耀文捻起一颗送进杨静怡嘴里,“就喂你一颗,想吃自己拿。”
杨静怡啜着桂圆肉,眉开眼笑。
冼耀文略有一丝烦恼,从男朋友到爸爸的转变,不可能丝滑,总要给杨静怡闹一场的空间,还有一段时间不短的别扭期。
他原本打算冷处理,先冷落杨静怡一段时间,她能移情别恋最好,小姑娘刚打开恋爱之门,对恋爱欲罢不能,对象反而不是那么重要,朝秦暮楚也是正常的。
但现在她敢找上门来,二次突破了青春恋爱“不可示大人”的禁忌,她的心态上大概已经抹去青春二字,郑重思考婚姻未来,而不是停留在青春空想。
简单一句,她不再是过家家心态。
“麻烦。”
他和费宝树老妻少夫的组合已经被不少人知晓,再来一个王右家,在台北他冼耀文“钟爱老女人”的形象基本能定型,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继女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这么一来,杨静怡可以很快用于联姻,哪怕对方知道他和杨静怡有过一段也没关系,只要她的身子是干净的,就不算辱没,不算欺人太甚。
桂圆肉啜干净,杨静怡捧起冼耀文的右手,将核吐在他的手心,嘴里咯咯笑。
冼耀文将核扔进果壳钵里,抽纸擦拭手心,“现在才几点钟,你们是不是逃课了?”
“没逃课。”杨静怡抓回冼耀文的右臂,“带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昨天刚经过戏院,现在没有我想看的电影上映,我请你们吃晚饭,吃了饭,你们自己去看。”
杨静怡嘟了嘟嘴,“不要嘛,陪我去嘛。”
“陪你可以,不看电影行不行?”
“行呀,陪我去打弹子好不好?”
“打弹子?玻璃珠?”
杨静怡愣了愣,解释道:“一张台桌,有四个球,一个白色带黑点的球,两个红色,一个黄色,有球杆,用球杆击打白色球撞击彩色球。”
“哦,carom。”
“卡什么?”
“c-a-r-o-m,卡罗姆,开伦台球,法国人的玩法,在东洋很流行。”冼耀文捏了捏杨静怡的鼻子,“很简单的单词,会读就会拼,你要多用功。”
“我很用功的,只是不熟悉这个单词。”杨静怡不服气地说。
“就当你有理,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嗯。”
一件freestyle白色紧身圆领t恤,一条肯尼迪蓝色直筒牛仔裤,一双帕拉斯高帮帆布鞋,一串白头鹰银质狗牌,主牌正面雕刻一把镰刀,背面有一句话“不用自责睡懒觉”,副牌正面雕刻锤子,背面也有一句话“你来人间为凑数”。
换好衣服,一副雷朋太阳眼镜挂在衣领上,冼耀文回到花园,杨静怡和李丽珍见到都是眼睛一亮,杨静怡扑到他面前,眼睛忽闪忽闪道:“你这样穿真好看。”
冼耀文淡笑道:“我穿西服不好看吗?”
“好看。”杨静怡点点头,紧接着又摇头,“但你穿西服显得年纪很大。”
“那就是我想要的效果。”冼耀文摘下太阳眼镜给杨静怡戴上,“我这里有吉普车、脚踏车、挎子,你想坐哪个?”
杨静怡扶了扶眼镜,嬉笑道:“快快滴,开路。”
“哈依~”
冼耀文拖出边三轮,杨静怡让李丽珍坐拖斗,她自己坐到冼耀文身后,抱紧他的腰。冼耀文一拧油门,边三轮窜了出去。
来到街上,边三轮的速度不快,冼耀文迎风哼唱:
“rain and tears all the same, but in the sun, you'ing from your blue eyes.”
杨静怡将整张脸贴在冼耀文背上,一脸陶醉。
冼耀文想到了那部电影《最好的时光》,他念起了台词:
“静怡小姐,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几个月,夏雷阵阵,此刻我正哼着冼耀文的歌,《rain and tears》,就像我的心情,期待一会你能少吃一点,给我省点钱,祝福,永远美丽。”
杨静怡的手抱得更紧,“冼耀文的歌吗?”
“嗯,冼耀文是知名音乐人。”
杨静怡冁然笑道:“那你为我写一首《杨静怡的歌》。”
“下次。”
“我现在就要。”
“骑车不写歌,写歌不骑车,我要注意安全。”
杨静怡的要求出口时,他的脑海里已经冒出几首足以应对的歌,但他不想展示出来。
“我不要借口,我要歌。”
“下次。”
“不嘛。”
“你以为写歌是喝水吗?”
“呃……多久能写好?”
“不知道,灵感来了几分钟,没有灵感几年也写不出来。先吃饭还是先去打弹子?”
“吃饭还早,先去打弹子。”
“去哪里?”
“小公园那里。”
“到了小公园你指路。”
“嗯。”
到了小公园,随着杨静怡指路,绕了两条街,来到一条小路,边三轮停在一间仓库改的店铺前——正对有一个自行车停车棚,里面停着几辆自行车,车前站着几个高中生年纪的小青年,主角在中间,被边上的一个配角在肚子上揍了一拳。
冼耀文蹙了蹙眉,刚才进街他已经觉得不对,开在这种地方的桌球室多半有不少小混混出没,现在一看,果然。
他转头对身后的杨静怡说:“这里好像有点乱。”
杨静怡朝“拳台”瞥了一眼,“撞球间就是这样的,没事的啦,他们不敢找大人的麻烦,我们快点进去,晚了抢不到桌子。”
“你这么清楚情况,常来吗?”冼耀文拔下车钥匙,右手往后一揽,带着杨静怡下了车。
“我和丽珍来过两次。”
“哦。”
冼耀文来到车子另一边,扶李丽珍下车。
三人联袂走进台球室,只见室内格局是长长的一条道,呈竖队排列着三张台桌,最里面一张桌子比较大,是斯诺克桌子,中间一张是美式,最外面一张是开伦。
斯诺克桌前站了不少人,一个玩家趴在桌前准备击球,吃瓜群众的情绪显得非常亢奋。
冼耀文朝墙上瞥了一眼,只见一块充当记分牌的小黑板上分左右两边写着两个分数,左边67,右边3,比分挺悬殊。
记分牌前站着一位记分小姐,穿着白衬衣、花裙子,脸看不见,她正专注地盯着斯诺克桌上的态势,脖颈上被吊扇吹拂的几根乱发显露着主人的紧张。
三张桌都有人在打,杨静怡失望地咬了咬嘴唇,随即拉着冼耀文往里走,“我们去看比赛。”
被拉到斯诺克桌前,冼耀文看一名玩家出了一杆,无杆法、无塞,准头还不错,长台将一颗红色球灌入底袋。
玩家击完球,眯了眯被烟熏到的双眼,摘下嘴唇上的香烟,假笑道:“运气好,运气好。”
假笑一出,冼耀文立马想起上一世弟弟带他去台球室玩耍的画面,台球室里有不少讨生活的人,靠同人赌球赚钱,选中羊牯后,会先养鱼,就是故意输上几盘彩头小的示敌以弱,接着提高彩头,一通收割。
眼前的鱼池明显已经过了养鱼期,收割正在进行,大概假笑玩家想多收一点,言语上给予羊牯翻盘的信心。
看出端倪,冼耀文来到记分小姐身前,“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怎么收费?”
记分小姐打量了冼耀文,随后说:“你想玩什么?”
“开伦。”
“一局五角钱,一块钱玩三局。”
“如果算成时间,一个钟头算几局?”
“你要算时间,一个钟头算四局。”
冼耀文从口袋里掏出四元钱递给记分小姐,“我先付你三个钟头的钱,桌子空出来开始计时,不要把桌子再给其他人。”
“行。”记分小姐接过钱,再次打量冼耀文。
冼耀文微微颔首,回到杨静怡身边,杨静怡第一时间抓住他的手,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他们打钱的,一块钱一分呢。”
“打这么大呀。”冼耀文朝羊牯身上的高中校服瞥一眼,心想他妈妈的手表或首饰很快会遭殃。
“你会打斯诺克吗?”
“会打,你想玩这个?”
杨静怡摇摇头,“斯诺克的桌子太大,我打不准。”
“喔,我已经定了弹子桌,我们吃了饭再过来玩。”
“看完这一局。”
“好。”
冼耀文将目光放到桌面,依然是假笑玩家在击球,只见他的球杆瞄准白球中心点偏左上的位置,高杆左塞击出,白球撞在黑球上,黑球在底袋口晃了一圈,稳稳停在袋口,白球吃库往上跑,停在一颗红球的手摆位。
“好可惜,这球进了可以清台。”杨静怡嘀咕道。
“是挺可惜。”
假笑玩家已经超分,立于不败之地,要想多赢几分,这一球轻推自然叫到红球位,又杆法又塞,大概率做球给高中生。
高中生会点杆法,准头也不错,有了机会,轻松围绕黑球收掉所有红球,最终止步于蓝球,两名玩家围着三颗球捅了三分多钟才清台,分数一合计,假笑玩家赢14分,顶着额头细汗与嘴角的自信笑容,高中生痛快付了钱,新的一局开始。
假笑玩家开球时,冼耀文三人已经来到店外。
“去哪里吃?”
“去怀宁街,我想喝公园号酸梅汤,吃三叶庄冰淇淋、苏州阳春面。”
“以前吃过吗?”
“阳春面没吃过。”
“苏州阳春面放糖,吃扬州阳春面好了。”
“面是甜的?”
“想什么呢,糖多贵呀,只放一点点吊鲜,你最近吃糖多,吃不出甜味。”
“你怎么知道我吃糖多?”
“你的舌头发白,嘴里有酸味,眼皮有点发胀,在凉亭不停喝茶,又跑了两次卫生间,这些是糖分摄入太多的综合表现,我给你的零花钱是不是都花在吃甜食上了?”
杨静怡嘻嘻一笑,“才没有呢。”
“少吃点,容易低血糖,也容易没精神。”
杨静怡点点头,“我知道了。”
冼宅。
陈华从外面回来,看见坐在凉亭里的全淡如一脸愁容。
她走进凉亭问:“全秘书,怎么了?”
“王右家来了,直接提着行李去了先生卧室。”
陈华嘿嘿一笑,“哟,女主人回来了。”
“陈姐,你说先生会不会怪我?”
“能怪你什么,不要瞎担心。”陈华伸了个懒腰,“这几天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我去泡个澡,开饭了叫我。”
香港。
冼家楼下,几十号人围成一圈在包月饼。
中秋将近,又快到给石硖尾寮民发月饼、猪肉的日子,今年会比去年多发三样东西,宝塔制药的宝塔糖、冼记鱼蛋的鱼蛋。
宝塔糖只发给孩子,鱼蛋发熟的,中秋那天会支开摊子,每人可领一小份。
钟洁玲挺着大肚子巡视,监督不要把压坏的月饼装进油纸袋,几万块都花了,没必要在这种环节抠抠搜搜。
冼耀武在边上支开摊子,为街坊提供法律咨询。
蔡金满和几个人一起从楼上抬下来锅碗瓢盆,摆开桌子准备放饭。
两荤一素一汤,中华汽水畅饮。
桌子刚摆好,果栏昌两公婆抬着果篮过来,一个沙田柚、一斤杨桃、一斤黄皮、一斤应景的凤眼果,还有两个俗称红龙果的火龙果组成一个果篮。
岑佩佩站在楼上的窗前,默默注视着楼下的一切。(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