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2章 至高境界
“……嘖！“怎么网上一帮喷子又开始作了？！”
与此同时，雉皋君睿酒店，即將开始直播的官方演播室后台。
在看了会儿手机后，即將开始直播讲解的国家队教练焦凯忍不住骂了一句。
听到焦凯这没头没尾的抱怨，一旁的女主持宋矜微微挑眉，有些不明所以，不禁问道：
“焦老师，您这是……？”
“啊……是这样！”
焦凯將眉头皱紧，手指重重地点在屏幕上某些刺眼的评论：
“刚我忙里偷閒、小刷了下弈国论坛，想看看网上的棋迷对芮昭昨天那盘弃子神局有没有什么新的给力吹法……
“结果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又冒出一帮见鬼玩意儿，说什么『芮昭这棋也就在人类棋手里虐虐菜』、『真水平还得看ai』……嘖！
“这帮子卢瑟！真就无知者无畏，什么都敢说是吧？！”
焦凯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显然气得不轻：
“芮昭昨天这盘棋堪称围棋歷史上数一数二的弃子神局，已经神乎其技到了一定程度！
“现在但凡有点头脸的人物，哪怕对於围棋不感兴趣，看到芮昭在歷史上完全断档的单年战绩都得老老实实喊上一句『昭神』！
“结果对於这么盘棋，一帮子卢瑟都在这吹毛求疵，跟他们说芮昭要做到这种水平有多么多么不容易，就又跟复读机一样在这说『不如几百块的显卡、鑑定完毕』。
“一群在自己领域里做不出什么成就的废物，连现实身份都不敢亮，天天就知道躲在网络后面喷，搞別人心情……
“难道这就是最近网络上奉行的……『双输好过单贏』？！”
“呃……焦老师，这句话倒不是这么用的……”
宋矜被焦凯这连珠炮似的忿怒发言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也能理解对方的愤怒与出现这种情况原因：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现代人的精致利己確实已经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程度，而且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引导和挑拨。
“即便只是能获取短短一瞬的优越感或者快感，他们也不惜去否定別人十几年、乃至数十年如一日的艰苦努力，还將自己的懦弱躺平，奉为所谓的『人间清醒』……”
“可这帮喷子躺就躺唄！
“天天閒得没事儿到网上嘴別人是几个意思啊？！”
焦凯忍不住又插话进来，语气里充满了对无端攻击的不满。
“……没、没办法！
“网络环境就是这样子的！杂音多，戾气也大……”
宋矜先把焦凯的话应住，同时赶紧看了眼时间：
“啊！那个……差不多到直播时间了！
“焦老师，要么我们准备开始直播？”
焦凯被宋矜这及时的提醒拉回了现实，隨即搓了搓自己的鞋拔子老脸，重新变回了那个沉稳、严肃的国家队主教练：
“好！我们开始！“
很快，柔和的灯光聚焦在解说席上。巨大的背景屏幕显示著梦里百合杯的logo和即將开始的对阵信息。
“……各位观眾朋友们，中午好！
“欢迎收看第七届『梦里百合杯』世界围棋公开赛八强战的现场直播！我是主持人宋矜！”
“我是解说嘉宾，焦凯。”
简单的开场和赛事背景介绍后，宋矜熟练地將话题引向比赛：
“好的，相信大家最关心的，无疑是今天八强战的重头戏——林睿昕九段和芮昭九段的两代领军之战！
“焦老师，作为国家队主教练，同时也是看著两位棋手一路成长的资深老前辈，您对今天这场比赛的胜负走势以及可能出现的看点，有什么样的期待呢？”
“呃，老实说，胜负这方面確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焦凯一点没客气地如实评价道：
“儘管林睿昕近来状態出现极为少见的逆龄回暖，各项大赛成绩也比较稳定……但真是早干嘛去了！
“现在的芮昭几乎无敌！基本只能等雷歧有机会用出把飞刀、且成功刀中才对芮昭有点威胁。
“可问题是，今年很明显雷歧有过两三次是砸出了飞刀，结果都被芮昭直接拆解！
“飞刀免疫这个技能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
“啊好的，焦老师！”
眼见情绪还有起伏的焦凯眼看著又不知道要跑题跑到哪里去了，宋衿连忙帮忙重新导向：
“您觉得今天这场比赛，除了胜负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看点吗？”
“呃……非要说看点的话……”
焦凯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屏幕上即將开始的对局信息：
“……就只能说看看面对林睿昕这死对头，芮昭会不会又像春之兰杯一样再下重手、给我们带来更为绚丽的表演了！”
“嗯嗯，谢谢焦老师的精彩分析！”
宋矜接过话头，隨即將话题转向已经开始的比赛：
“现在现场已经开棋，本局芮昭执黑，林睿昕也比较幸运地再次拿到了他擅长的白棋，我们接下来进入到棋局当中！
“双方以星小目对二连星开局，之后黑棋右下单跳守角，可林睿昕见状，居然直接碰了上去！
“不得不说，林睿昕从开局起就展现出了极强的求胜欲望！
“即便面对的是断档第一、乃至被崔明镐、柳世贤亲口承认的歷史最佳候选人，林睿昕九段也是丝毫不惧！”
…
…
半小时后，雉皋君睿酒店的一角。
聂云羿独自坐在靠窗的软沙发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定在面前平板电脑的直播画面上。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芮昭对阵林睿昕的梦里百合杯八强战对局。
棋局已经进行到第43手，聂云羿的眉头微微蹙著、眼神复杂，仿佛有一团理不清的线头缠绕在心间，令他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画面里，执白的林睿昕正陷入长考，小聂八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上。
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稜角分明的脸庞，此刻清晰地刻上了岁月的痕跡。
眼角的皱纹比两年前更深了，几道明显的法令纹从鼻翼两侧延伸向下，鬢角处本不起眼的几丝白髮在高清镜头的注视下更是显得格外醒目。
睿昕哥，比前两年明显苍老了好多……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聂云羿脑海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也同时涌了上来。
对於正坐在林睿昕对面的倾慕之人，聂云羿的心自然是毫无保留地偏向她。
他渴望看到当世昭君继续获胜、看到那位围棋女神继续书写那“全年满冠”的惊世传奇！
可看著屏幕上这个曾经叱吒风云、如今却名將白头的当初偶像那饱经沧桑的面庞……聂云羿的心底深处又隱隱泛起一丝不忍。
而更令聂云羿感到动容的在於，明明外表已经因为年岁迭长而已经明显苍老，可林睿昕在棋盘上展现出的竞技水平……
却在逆龄而上！
芮昭在右下角的变化中，连续弈出了几手颇为积极、甚至带著点试探意味的变招——在ai的推荐中，这些招法並非绝对的一选，而是二选、三选的存在，显然带著其特有的灵活性和压迫感。
然而！
面对当世第一人这看似隨性却暗藏机锋的变招，林睿昕的应对堪称完美。
他的每一步棋都精准地踩在ai推荐的最佳点上，招招一选！寸土不让！
到现在……竟然令当世第一人的胜率比初始还低了一点点！
要知道，此时对弈的两人可是棋坛公认的死敌冤家！
面对林睿昕，当世昭君可以说从不留手！每一次交锋都如同雷霆万钧，力求以最强势的姿態碾压对手！
而在当世第一人如此不留情面的高压之下，林睿昕竟然能顶住压力，甚至在开局阶段凭藉深厚的布局研究和精准的计算，反而稍稍压低了本国领军的胜率。
这无疑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水平！
同时也再次证明，其在昨天十六强战中淘汰“强弱鑑定器”孙熠绝非偶然！
但……聂云羿的心情並没有因此而轻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心上之人到底有多么强大。
面对人类棋手已经完全探不到其真实实力底线的名人天元，眼下这看似势均力敌的僵持只是暂时的！
隨著局面逐渐深入进入赛前准备无法完全覆盖的中盘复杂战斗，林睿昕隨时可能被拉开差距！
果不其然，小聂喵的预感很快应验。
在长考了两分钟后，林睿昕最终选择了在右上角点三三，可在位棋圣对於这个局部变化，明显熟稔到了极点！
几乎是林睿昕落子的瞬间，芮昭第45手秒下二路飞！精准地命中ai一选！
反观林睿昕似乎对於这个局部並没有太深入的研究，隨后按部就班地飞做活，可当芮昭下出第53手的虎后林睿昕便发现，如果简单活角外部黑棋厚势所获太多，不能接受！
所以，判断清楚状况的林睿昕的果断冲断，当著当世杀神的面与对方作战！
但是，当黑棋扳起的时候，並不熟悉这个局部变化的林睿昕再次犯错！
第60手，白棋必然要跳出。
可仅仅是因为落子之处和正解差了一路，林睿昕的胜率便从37.5%一口气暴跌到13.1%，几近接龙！
当世昭君甚至都没有展现自己恐怖的中盘实力，单就右上一个局部，就已经取得巨大的领先！
看到屏幕上林睿昕那逐渐凝重的表情，聂云羿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小聂喵不由得祈祷起来，暗自期待其爱慕之人能够手下留情，不要让曾经的偶像输得太惨！
而或许是命运之神此刻的確听到了聂云羿的小声祈祷——这盘棋林睿昕说不上输得太惨。
在之后漫长的攻防转换中，林睿昕並没有一崩到底！反而展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韧性和斗志！
不屈不挠，步步为营！每一步棋都竭尽所能，力求最优，几乎再没有出现任何明显的失误！
他用近乎完美的后半盘表现，顽强地抵抗著芮昭那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的攻势！
那老辣的治孤手段，那精確的价值判断，那对胜负近乎偏执的执著……
都清晰地向全世界观战者诉说著，他在最近这两年近乎自虐般的苦练时光里付出了何等巨大的努力，以及曾经“零败林白”的赫赫威名！
但是……
聂云羿的祈祷，终究只实现了一半。
因为，面对林睿昕如此顽强而有力的抵抗，当世第一人没有丝毫地手下留情！
昨天才刚刚用一局令人顶礼膜拜的弃子神局震惊全球的当世第一人，在今天又拿出了一场更为疯狂、更为极致、也更为令人绝望的表演！
以至於当棋局最终尘埃落定时，全球的棋迷、甚至是那些原本那些被误导认为人类在ai面前全无还手之力的普通民眾，都吃惊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们只能呆呆地看著屏幕，看著那个端坐在棋盘前、平静如水的年轻身影……
一步步进入到那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至高境界之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