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搬山

    第589章 搬山
    朱灵并不知道此时李阳战况，在她眼中，自己的师傅是无敌的，就和以往无数次一样。
    所以在她看来，是自己，还有白云山的牵挂住了李阳。
    这是一个很执拗，很牵强的道理，但是在朱灵看来很无比正确的道理。
    李阳曾经评价过，在白云五弟子之中，痴根最重的其实不是小卓玛，也不是王书桓，而是朱灵。
    这个最早被他收入门下，从粤东的泥泞沼泽中带出的一朵羸弱小黄。
    只是朱灵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以自己不争的冷淡外表示人。
    在弱小的小黄下，盘踞生长着足以裂金开石的庞大根须。
    “我，带你们走。”
    朱灵抿着嘴，俏丽的面庞看着被青色光幕笼罩的白云山巅，原本正在攻击光幕的鬼童也突然停下来手上动作。
    经过十多年的蕴养，加上琼州海峡吞噬了太多修士魂魄，鬼童已经生出微弱的灵智，此刻显出青面獠牙的虚影，竟然人性化的扭过头对着朱灵呈祈求状。
    然而，没有用，在鬼童的祈求和光幕中王书桓，刘明的不解中，朱灵突然掏出一只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噗呲！
    滚烫鲜红的精血喷溅而出，几乎让朱灵的面色苍白，她强忍住摇晃的身形，掐指念咒，手腕流淌出的血液一滴不落的掉在鬼童身上。
    受到主人的精血刺激，鬼童仰天发出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整个青色的身子却是迅速变红，像是一个正在慢慢变熟冒着白气的大虾。
    “大师姐她在干嘛！”
    光幕中，王书桓目光震惊。
    刘明皱着眉头，看着鬼童在朱灵精血的刺激下不断发出哀嚎，逐渐的蜷缩成一团，
    “我曾听师父说过，阴山法豢养鬼童，天生自带一门神通名叫‘五鬼搬运’，可以如道教黄巾力士一样搬运物体，若是修到种道人仙，足有搬山之能。”
    “你是说，师姐要……”王书桓的话猛然噎在了喉咙中，面色难看至极。
    如今，鬼童的实力肯定无法做到搬山之能，所以朱灵在用秘法刺激鬼童，而代价，便是自己的精血！
    外面，鬼童终于忍不住折磨，身形在朱灵的精血刺激下足足缩小了一圈，浑身赤红，一头扎入土中。
    朱灵面色苍白，仍没有停止自残行为，因为先天的身体素质，右手伤口已经结痂，所以拿出匕首面不改色的再次割开结痂，
    血液，再度汩汩流出，流向鬼童钻出的洞中。
    天地间久久回荡着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声。
    簌簌簌！
    很快，光幕之中的白云弟子便感觉一阵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再然后，他们的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化，整个视角猛然抬升了半米。
    鬼童，将整个山巅，抬起来了！
    青色光幕仍旧没有任何变化，这个青色光幕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圆球，将玉蟾殿，旸乌殿，无数的泥土石头，古树青苔，数千名白云弟子包在其中。
    而此时，有一个渺小的红点，钻进山体中，站在光球的正下方，将整个庞大光球，一点点，举起。
    光球直径有多大？百米？千米？
    光球多有重？千吨?万吨?
    没有人知道，整座白云山隆隆作响，在其山巅处原先玉蟾殿，旸乌殿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半球状的大坑！
    面色惨白的朱灵纵身一跃，如同一只翩然的白鹤，端坐在光球正上方。
    她左手握着的匕首再度划开了右手手腕上的血痂。
    “我，带着你们走。”
    “我，要护住师傅的白云山。”
    朱灵笑着，身躯的体温在迅速下降。
    喷溅的精血被引导着，如同一条血线，绕着青色光球，全部没入了距离朱灵千米光球下方的鬼童身上。
    鬼童惨叫着，哀嚎着，戾气横生，扛着千米的光球开始往西而动，初始是缓慢的移动，最后慢慢演变成慢走，直至飞奔。
    越过河流，下了白云山，一路浩浩荡荡，飞沙走石，直往西而去。
    那是朱灵要求它去的。
    其实朱灵也不知道应该要去哪，她只是想保住白云山，帮助师傅，摆脱敌人的威胁。
    “朱灵，停下来，你会死的!”
    “你一个人逃，不要管我们！”
    “师姐，不要！”
    光幕外的景物变得歪斜，赵紫瑶还有王书桓等人出声高喊，带着哭腔。
    搬山移海的伟力，即使只是一座山巅，也不是一个先天可以拥有的力量。
    强行为之，代价不是朱灵可以承受的！
    在他们的头顶，那个瘦弱的像是一朵小黄的身影几乎变成了一个小点，右手手腕仍旧在不断汩汩的冒着鲜血。
    朱灵的面色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张白纸，紧皱的眉头说明此时她正在经历的痛苦，但是她坚韧的表情似乎又在说明，她并不会放弃结束这样的痛苦。
    百米，千米，万米……一个巨大的青色光球在蜀川狂奔，往西而去，不知道多少距离。
    朱灵往后看了一眼，仍旧可以瞥到白云山高空云层中愈发暗淡的蓝色剑光。
    她的右手手腕已经一片狼藉，手腕不断被割开，又慢慢的愈合，速度越来越慢，血液的颜色也愈发暗淡。
    即使她是根法先天，也经受不住如此精血消耗，朱灵在透支生命，甚至，已经到了生死的边缘。
    下面光幕中，刘明，王书桓，赵紫瑶已经御空上来，贴着光幕一遍又一遍的敲打着，流着泪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朱灵，让她停止。
    朱灵没有说话，沉默着一遍又一遍的划开手腕。
    眉县，雅安，理塘……光幕中的白云弟子甚至都已经看到远处的雪山。
    再过了半个小时，鬼童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朱灵的手腕也不再有血液流出，即便她用匕首一遍又一遍的割开血肉。
    无力的放开匕首，朱灵的意识已经极极其模糊，大风凌冽寒冷，她也向后倒去。
    此时的她，已经听不见仅仅隔着十公分光幕的赵紫瑶王书桓他们在喊什么了，
    渐渐的，呼吸声，心跳声，连风声也开始消失，像是进入了一个极其静谧的世界，没有光，没有声音。
    不，还是有的。
    如同记忆中的那般，一个青色道袍的年轻道长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柔和似软水一般的霞光将他的身影笼罩在一片出尘超然的金色之中。
    似是听到了自己的动静，那个道士缓缓转过身来，
    他柔和的笑了笑，朝着自己伸出手
    “你，可愿拜入我白云山门下？”
    朱灵眼前一阵恍惚，以为还在梦中，
    但那个道士分明还在眼前笑着，在等着她的回答。
    “弟子朱灵，愿意……”
    朱灵伸出手，面上笑容如同一朵绽开的小黄。
    时间，于此静止。
    再过几分钟后，整个前进的巨大青色光球猛然停了下来，停的毫无征兆，异常的平静。
    隔着一拳距离，王书桓，刘明，赵紫瑶，李灵儿飞在光幕的顶端，无声的看着头顶那个安静的身躯，静默着。
    “师姐？”
    刘明喊了一句，很小也很温柔的一声，但是上面那个倒伏的身躯仍旧很安静，像是睡着一般，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回应他。
    那个温柔的和水一样的大师姐，永远不会回应他了。
    在下方，不能飞行的王鑫在一众弟子中哭的最是大声，三十多岁的人，此刻哭泣的像是一个孩子，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冒，声嘶力竭。
    最早最早的白云山，那时候还没有纯阳殿，玉蟾殿，没有王书桓，没有赵紫瑶，没有李灵儿，也没有数千白云弟子。
    那时候的白云山，只有一座很简单的道观，只有李阳池彦泓，他和朱灵。
    那是一朵明媚单纯的小黄，清丽超然的开在他枯燥，乏味的山上生活中。
    可是随后，山上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朱灵也慢慢的深居浅出，然后修成了根法，然后修成了先天，然后成为了白云山大师姐，赫赫扬名的白云五真传。
    因为怯懦，因为自卑，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渐渐的压在心底，再也没有表露出来，直到今日，如同决堤的大坝，滚滚汹涌而出，将他整个人淹没。
    整个光球内寂静了片刻，然后便是如海啸爆发般的哭声，无数的弟子再度疯狂，拿着剑，举着石头，凿，挖，砍，劈，想要破开这一拳厚度的光幕。
    这自然不是他们可以破开的，现实无情而残酷，愤怒的他们不行，悲伤的他们同样不行。
    然而就在此时，所有人口鼻中突然嗅到了一股微弱的清香，像是池塘中莲瓣刚刚绽开的自然气息，甚至还带着水汽。
    莲！整个青色的空间中，突然开始长出莲！
    不是扎根于泥土中，也没有根须，似乎直接从虚空中生长出来，汲取着天地之间的灵气，绿色莲叶和淡粉的莲，渐渐在白云弟子身旁蔓延。
    双眼无神的王鑫转过身，这莲的源头，却是如绿色海浪一般从玉蟾殿中铺天盖地的生长出来。
    这莲自从李阳施展法天象地和浮屠斗法时就已经开始生长，但是直到此刻，才从殿中往外蔓延。
    众人挤进玉蟾殿，推开沉重的木门，只见朵朵莲在殿中生长，带着水光，簇拥着一个躺在木床上一身白袍的女道。
    池彦泓闭着眼，面无表情，但是两行清泪却正从眼角滑落。
    这些莲，正是那枚沉寂了十数年的莲种。
    按理来说，这枚莲种下一次生芽的时间并不是此刻，时候，缘分，因果，都还未到，但是因为池彦泓强烈的情绪波动，提前发芽。
    提前发芽，经历过上一次莲种生芽的赵紫瑶很明显的可以看出，这次的莲开放其盛景明显不如上次，大片大片的莲似是后劲不足，或是没有足够的养料，还未绽开就以苞状态枯死。
    能够顺利绽放的莲，不足三分之一。
    李阳和池彦泓都曾推演过，这枚莲种的发芽时机带着某种规律，而且效果极其逆天，堪称地球已知的第一大药，有大因果，如此提前盛开，谁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大片的苞还未绽开就已经枯死，就是绽开的朵也无法持久，枯萎之后点点白色光华没入躺在病床上的池彦泓口鼻。
    终于，在整个殿中的莲枯死之际，躺了半个多月的池彦泓猛然睁开了眼睛。
    醒转后的池彦泓一言不发，体内之前被李阳打入的半枚地仙道果还有古莲灵气飞速被炼化，流转奇经八脉，最后落入丹田。
    召出日精轮，如同又一轮太阳出现在玉蟾殿中，逼人的热浪将殿中聚集的白云弟子全部退出了大殿。
    “颂！”
    一轮烈日猛然撞出大殿，木梁砖瓦被烧毁折断，玉蟾殿的殿顶被熔出一个大洞，那冲天而起的火团已经一往无前的撞向了青色光幕。
    轰！
    被数千白云弟子久攻不破，甚至一点涟漪都没有的青色光幕在这一刻终于泛起了涟漪。
    红色和青色碰撞，抵抗，磨灭，消失，青色光幕像是泛起了水纹，开始冒出大量的白气。
    呲啦！
    青色光幕在不断的变薄，变浅，终于随着天地间一声好像鸾鸟的唳鸣，整个直径千米的青色光幕轰然破碎。
    红光敛去，显出一袭白袍，而后迅速回转飞到空中，轻轻的接住从破碎的光幕顶端落下的一副身躯。
    “照顾好她。”
    池彦泓眼眶通红，甚至不敢用力，降落到地面将手上的身躯缓缓递交给王鑫，然后，冲天而起。
    第一次抱住朱灵，手上的羸弱身躯此刻像是一团枯草，王鑫再次泪如泉涌。
    王书桓和刘明拍了拍王鑫的肩膀，而后和身后的李灵儿点了点头。
    陈丽不安的拉住王书桓的衣角，已然察觉出这师兄弟三人的意图。
    “书桓，不要去。”
    陈丽声音泫然，近乎祈求。
    “抱歉，班长，答应你的一些事，可能要食言了。”
    王书桓淡淡一笑，而后轻柔的甩开了陈丽的手。
    陈丽眼神悲伤，她知道，眼睁睁看着朱灵在一拳之隔死在面前，此刻，再没有人能改变王书桓的决定。
    “那我们也要去！”
    在王书桓三人的身后，赵紫瑶，杨心武，唐斩，杨嘉琪俱都站了出来，义愤填膺。
    “不要胡闹，你们知道对面是什么存在吗？”一向冷酷示人的李灵儿猛然开口，带着杀气：“对面是能全面压制住修成地仙的师傅，能一套阵法逼得我们数千人宛若笼中宠物的存在！那不是你们可以面对的！”
    王书桓也冷静开口：“师姐耗尽精血送你们出来，不要让师姐白白牺牲，你们去，只是成为师傅的弱点，让他被敌人威胁而已。”
    如此，就是最冲动的赵紫瑶此刻也咬牙含泪安静了下来，
    “就像师傅说的，白云山，已经散了，你们各自回家吧。”
    刘明低语，握住了手中的稷剑。
    三人对望一眼，而后同样冲天而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