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异变

    万妖海，极东之地，万丈海渊。
    灰蓝色的海水无边无际，只有一座孤伶伶的荒岛浮在海面上，狂风呼啸，波涛汹涌。
    陆忘荃站在海边的一处峭壁边缘，负手而立，俯观大海，神情略显凝重。
    忽然，他抬起头来，看向天边。
    片刻之后，一道遁光自远处而来，倏忽而至，在陆忘荃身前落下，现出陈渊的身形。
    陆忘荃抱拳一拜：“陈道友。”
    陈渊拱手还礼：“不知陆道友已在此等了几日？”
    陆忘荃深深看了他一眼：“陆某昨日方到，道友今日便来了。”
    “道友来到百里之内，陆某方才探知，神识之强，着实令人钦佩。”
    陈渊笑道：“不过是一门遮掩气机的小术而已，让道友见笑了。”
    “在下唯恐让几位道友久候，没想到却是我二人最先赴约。”
    陆忘荃微微一笑：“三位道友乃是一宗之主，临行之际，难免有许多事务要交待，难免要迟一些。”
    “不过道友背后也有宗门，距离约定之期还有五六日，却来得如此之快，倒是让陆某颇为意外。”
    陈渊道：“凌云派不过是小宗小派，如何与十大宗门相比，陈某来此之前，已经将诸事安排妥当。”
    陆忘荃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陈道友以为，我等有多大把握，能够偷渡到灵界？”
    陈渊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等只是初入空间通道，不知其全貌，在下也是不知。”
    “不过前番我等进入空间通道，空间乱流密布，前行不久，又遇到了空间风暴，通往灵界之路，必定极为险恶。”
    “所幸我等五人联手，空间通道再是艰险，应该也有三四成把握，能够到达灵界。”
    陆忘荃道：“承道友吉言，若是我等真的到达灵界，道友可要小心另外三位道友。”
    “最好与我等分开，隐姓埋名，勿要轻易在人前表露身份。”
    陈渊道：“此言何意？”
    陆忘荃正色道：“我等四人不遗余力，支持道友化神，皆是为了借助道友之力，代替道标，指引方向，偷渡灵界。”
    “在到达灵界之前，我等自然会竭力相护。”
    “但若真的成功偷渡灵界，无论是道友手中能炼化真灵精血的功法，还是体内的真灵精血，都是难得一见的至宝，岂能不惹人垂涎？”
    “陆某与道友一见如故，自然没有加害之意，但另外三位道友是否有此心，就在两说之间了。”
    “陆某肺腑之言，还望道友三思。”
    陈渊目光一闪，抱拳一拜，郑重道：“多谢道友提醒，在下定会小心防备。”
    ……
    三日之后，秦无涯、苍松道人和任老魔联袂而至。
    陈渊神识惊人，苍松道人和任老魔一进入身周两千里之内，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但他却一直没有发现秦无涯，直至来到两百里之内，方才察觉。
    秦无涯不愧是九仙洲第一炼丹师，神识果然惊人。
    三人落下遁光，秦无涯抱拳一拜：“我等安排宗门事务，耽搁了几日，让两位道友久等了。”
    陈渊和陆忘荃都是口称无妨，五人互相见礼之后，苍松道人开口：“诸位道友既已齐至，无需再耽搁时间，这便动身如何？”
    众人神情一肃，俱是点头应下。
    秦无涯遁光一卷，飞入海面之下，众人紧随其后。
    万丈海渊一切如故，浅灰色的海水沉重凝滞，幽静无声。
    五人一路潜至万丈海渊底部，陈渊暗中留意四人神情，都没有丝毫异样，无人发现他取走神秘血珠后，回填的通道。
    秦无涯翻手取出遁空灵舟，往前一抛，化作十丈大小。
    甲板上的三层小楼精巧雅致，原本光秃秃的桅杆上，挂上了一道帆，舰首多了一根铁锚。
    秦无涯笑道：“秦某请九仙洲第一炼气大宗师，重岳派迟长老出手，将陈道友拿出的帆布铁锚炼入遁空灵舟，极为契合。”
    “遁空灵舟的速度提升了五成，若是再遇到空间乱流、空间风暴，稳定性和守御能力至少也能提升三成。”
    陈渊道：“分内之事，何足挂齿，我等同舟共渡，自当齐心协力，方能飞升灵界，再续道途。”
    苍松道人捋须一笑：“陈道友所言极是，贫道特意炼制了三张镇域符，能够暂时平息空间风暴，若到紧要关头，可助我等脱离险境。”
    说罢，他便转头看向陆忘荃和任老魔两人。
    陆忘荃翻手拿出一块斑驳的棕黄色龟甲：“这一块龟甲，乃是来自于一头十级的擎天神龟，足以抵挡空间风暴数个时辰。”
    几人齐齐看向任老魔，他淡淡道：“任某亦有手段抵挡空间风暴，到时诸位道友便知。”
    苍松道人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再问，却被秦无涯打断：“好了，诸位道友请上灵舟，我等这便动身吧。”
    苍松道人闭口不言，深深看了任老魔一眼，身形一晃，飞上灵舟。
    待到众人全部来到灵舟之上，秦无涯拿出操控遁空灵舟的阵盘，交给陈渊：“空间通道中不分四方，无有上下，此行只有仰仗陈道友指引方向。”
    “还请道友操控阵盘，我等自会注入真元，驱使此舟。”
    陈渊接过阵盘，正色道：“四位道友放心，在下定会竭尽所能。”
    他抬手掐诀，点在阵盘之上，帆布落下，遁空灵舟往前飞出，缓缓进入空间裂缝之内。
    眼前出现一片虚无，似灰似黑，但又非灰非黑，空旷无垠，不知边际。
    空间乱流涌动不休，四人往遁空灵舟注入真元，升起一道灰白色的光罩，将空间乱流抵御在外。
    陈渊激发鲲鹏真血，背后伸展出一对黑色羽翼，双目微阖，在杂乱狂暴的空间乱流中，搜寻着那一丝细微的空间波动。
    虚空之地无边无际，但一条空间通道的出入口，有着相同的道标，散发出的空间波动一模一样，只要感应足够敏锐，便不会迷路。
    四人紧紧盯着他，神情略显凝重。
    虽然陈渊已经显露过一次手段，但事关飞升灵界，他们还是颇为紧张。
    过了一会，陈渊睁开双眼，遁空灵舟忽然轻轻一颤，往左前方飞出。
    四人松了一口气，立刻往阵盘中注入真元。
    遁空灵舟速度骤增，宽大的帆布在空间乱流涌动之下，也鼓胀起来，速度又增加五成，往前飞去。
    但飞出没多久，陈渊手中法诀一变，遁空灵舟又转而向右边飞去。
    之后短短一刻钟，遁空灵舟接连数次变幻方向。
    苍松道人忍不住开口问道：“陈道友为何屡屡变幻方向？”
    陈渊道：“虚空之地，时时变幻，这条空间通道的出口在灵界的那一侧不会变动，但在虚空一侧，却是游走不定，路径自然也是时刻变化。”
    “而这次我等全力而为，又有帆布相助，遁空灵舟速度大增，改变方向也就频繁了一些。”
    秦无涯眉头一皱：“苍松道友，在这空间通道之中，我等皆无法辨明方向，自当唯陈道友所指而行。”
    苍松道人目中闪过一丝尴尬之色，闭口不言。
    陈渊继续操控遁空灵舟，四人皆是默默注入真元，再无半分疑虑。
    两刻钟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空间风暴。
    陈渊眼神一凝，手中法诀一变，帆布缓缓卷起，方才进入其中。
    空间风暴远比空间乱流狂暴，上次遁空灵舟进入其中，只是待了一会，就原路返回，并无什么感觉。
    但这一次，遁空灵舟要穿越这片空间风暴，就必须领教其全部威力。
    在空间风暴外围，灰白色护罩就轻轻颤动起来，四人真元消耗剧增，遁空灵舟速度骤降。
    进入空间风暴核心处后，灰白色护罩更是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细微的裂痕，需要注入真元去修复。
    到了这个地步，陈渊也不能再单纯地指引方向，他也往阵盘中注入真元，以减轻另外四人的消耗。
    与此同时，陈渊往铁锚中注入真元，变得沉重无比，让飘忽不定的遁空灵舟，重新稳定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遁空灵舟终于穿过了这片空间风暴，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
    但只是飞出了两刻钟后，前方就出现了第二片空间风暴，比刚才的空间风暴要狂暴许多。
    四周的空间乱流变得更加凶猛，撞在在遁空灵舟的灰白色护罩上，无声无息，却又激起一道道灵光涟漪，仿佛暴雨拍打溅起的水，永不停歇。
    陈渊神情凝重道：“诸位道友做好准备，刚才我等距离人界不远，空间风暴也不算狂暴。”
    “但现在，遁空灵舟已经进入了虚空之地深处。”
    “我等遇到的空间乱流、空间风暴，也会凶险数倍十倍，务必小心应对。”
    四人神情肃然，齐齐点头。
    陈渊手中法诀一变，遁空灵舟飞入空间风暴之中，立刻便左右晃动起来，并伴随着上下沉浮，仿佛被扔入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汹涌的海浪所吞噬。
    灰白色护罩上浮现出一道道细微的裂痕，遁空灵舟终究只是一件顶阶法宝，在人界还可称一声至宝，但在虚无之地中，却显得如此脆弱。
    五人立刻往灵舟中注入真元，修补护罩。
    灵舟速度更加缓慢，空间风暴中，道标的空间波动越发细微，更难感知。
    而这片空间风暴又极为广大，遁空灵舟飞了两个时辰，还是没有冲出风暴。
    忽然，陈渊睁开双眼，神情微变。
    四人见状，脸色也是一变。
    秦无涯神情凝重道：“陈道友可是有什么发现？前方莫非有什么变故？”
    陈渊摇了摇头：“前方无事，只是在下手中一物，突然发生了些许变化。”
    说着，他翻手拿出烛蛇之蛋。
    此蛋自到了陈渊手中，一直没有丝毫动静，现在却微微发着红光。
    原本略显稀薄的生机，此刻也变得浓郁了几分，且还在不断增加。
    四人目光落在烛蛇之蛋上，苍松道人开口问道：“这是何物？”
    陈渊也盯着烛蛇之蛋：“此乃在下偶然得来的一颗兽蛋，但一直无法孵化。”
    “刚才突然有了动静，陈某始料未及，让诸位道友受惊了。”
    秦无涯若有所思地盯着烛蛇之蛋，缓缓道：“这莫非是九黎派那条烛蛇诞下的蛋？”
    陆忘荃三人俱是一怔，陈渊心中一动，抬头看向秦无涯：“秦道友慧眼如炬，此蛋正是烛蛇之蛋，不知道友是如何看出来的？”
    秦无涯微微一笑：“本派的丹虚子祖师曾经留下一本典籍，其中就记载了烛蛇这种妖兽。”
    “此种妖兽极为奇特，传说是真灵烛九阴的后裔，极为罕见，血脉精纯者，有操控时间之能。”
    “其诞下之蛋，只有在虚空之地中才能孵化。”
    “此蛋与典籍中的烛蛇之蛋一模一样，秦某姑妄言之，不想竟猜中了。”
    “适才道友可是感觉到，此蛋蕴含的生机突然开始消散？”
    陈渊点了点头：“不错，这是何故？”
    秦无涯解释道：“烛蛇之蛋孵化速度本应极为缓慢，但我等深入空间风暴之中，烛蛇之蛋感应到滂湃的空间之力，孵化速度大大加快，生机迅速消耗。”
    “若是道友将其取出的速度再慢一些，此蛋恐怕已经死去了。”
    陈渊心中一凛：“多谢秦道友解惑，只是烛蛇既是真灵烛九阴的后裔，有操控时间之内，为何必须在虚空之中，才能孵化？”
    陆忘荃三人目中也是透出不解之色，齐齐看向秦无涯。
    秦无涯笑道：“诸位道友岂不闻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空间之力便是宇道之力，时间之力便是宙道之力。”
    “天地未开之时，一片混沌，不分宇宙，时空一体。”
    “虚空不属诸天万界，近似于混沌之地，不分四方，无有上下，时间流逝也是大大放缓。”
    “我等进入空间通道后，感觉过去了数个时辰，但在诸天万界中，也许只过去了几息。”
    “烛蛇之蛋看似是在吸纳空间之力，实则是在吸纳时间之力。”
    “而充斥着时间之力的地方极少，故而只有在虚空之中，此蛋才能孵化出来。”
    他顿了一下，又看向烛蛇之蛋：“陈道友手中的烛蛇之蛋，在这空间风暴之中，孵化速度依旧如此缓慢，血脉定然极为精纯。”
    “道友只要悉心培养，日后必能成为一大助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