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其实,这还是打窝。
处长办公室。在人前,处长还是那个斗志激昂的处长,可独自一人的时候,处长却总不自觉地进入了发呆的状态,且非常无助的那种状态。
很明显,这一次反腐的失败,让处长的内心充斥着茫然。
那次见侍从长的时候,他跟庄侍从说过:
不反腐就要亡国。
那是他的真心话——失败的反腐,让他意识到了寄生在党国身上的贪腐集团是何等的庞然大物,而他们对自己的反制、逼迫自己的认输,更证明了他们的危害。
可是,他又能如何?
侍从长一句话,他的手就只能收回去,只能默默的看着他们,继续肆无忌惮的肆虐。
继续看他们怎么折腾这个脆弱的国家。
未来,会怎么样?
面对已经成势的共军,未来的党国,会不会像覆没在孟良崮的74师一样?
一抹无助的苦笑在处长的嘴角浮现,曾经的五大王牌军,74师,全军覆没,其他四军,在战场上同样是一次次被压着暴揍,党国,如烈火烹油的党国,真像这五大王牌军一样,看似兵强马壮,实则外强里干、不堪一击啊!
如此下去,党国能撑的了几年?
十年?二十年?
不知道当党国这座大厦轰然倒塌以后,他那位侍从长,会不会后悔对饕餮们的一次次放纵?会不会后悔对蛀虫们一次次的忍让?
想到了他那个侍从长的为人,处长的苦笑更甚,以他的性子,又岂会真的反思?!
处长轻轻叹息,整个人脆弱的犹如此时的党国。
敲门声响起,处长立马将混身的脆弱隐去,抄起一份文件后,用平静的声音道:
“进。”
看到是秘书进来,处长皱眉问:“有事?”
秘书是知道处长最近心情就没好过的,看处长皱眉,遂道:“张副局长来了,想见您——要不我给您推了?”
“安平?”
见秘书点头,处长立刻起身:
“收拾一下,送杯好茶过来。”
说罢就快步走出去,他要亲自迎接张安平。
其实处长是不想见张安平的,不是不喜欢,而是总觉得自己没脸见——回望反腐始末,张安平始终是那个被动的一方,是自己错把他抄了家,又是自己拿着侍从长的手令,迫使张安平跟自己踏上了反腐这条沉船。
张安平从头到尾都没有辜负过党国的信任、更没有辜负过自己的重视,可自己呢?
之前跟侍从长见面,他更是从侍从长的话语中听出了侍从长对张安平的不满——而这份不满,完全就是因为张安平现在跟自己亲近的缘故。
而也是这份不满,让张安平暂时失去了角逐保密局局长的机会,以上种种,让处长都羞于去见张安平。
但张安平来了,作为志同道合的同行者,他必须要表现出十二万分的尊重。
这样的尊重,尊重的不仅是张安平,更是尊重那些坚守初心、理想的党国栋梁。
张安平见到处长亲自出来相应,立刻抬手敬礼,处长却一把将张安平抬起的手摁下,大笑着说:
“安平兄,你这是贵客上门啊!我之前总觉得蓬荜生辉是笑语,但安平兄你上门,我第一次觉得蓬荜生辉四个字,乃是写实之语!”
张安平的脸上满是惶恐:“不敢当,处长您言重了!万不敢当!”
“行了,别来这一套了——我们去办公室。”
处长笑着做出先请的动作,张安平却没有顺坡下驴,而是跟在了处长的身后,处长见状不满的摇了摇头,只好先行,而张安平则保持一个身位差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进了办公室,处长压着张安平坐在了沙发上以后,没有像面对其他人一样坐在对面,而是跟张安平并坐在了一起,此时秘书正好将茶冲好,他先张安平一步接过茶,置于张安平面前,笑吟吟说:
“上次去侍从长那里顺来的好茶,尝尝。”
“我不懂茶,喝好茶只是牛嚼牡丹——处长您可就浪费了。”
“哈哈,你喝了那不叫浪费,有些人喝了才是浪费!”
处长一语双关,说完之后,却不由神色阴沉起来,张安平神色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明显都是想到了之前反腐的失败,想到了那些混蛋可恶的嘴脸。
“安平兄,最近我一直在反思——我一次次复盘,着实是攒了一肚子话,你来的正好,咱们好好聊聊,为下一次积累经验!”
听到处长的话,张安平神色顿时严肃起来,认真的点头,顺便说道:“我此行来,也是想跟处长您说说这件事——有位我很尊敬的前辈,他特意从上海过来安慰我,并告诉我:
武昌起义之前,同盟会经历了十次的失败,若是算是兴中会期间的失败起义,这样的失败次数更多,一次次的失败,让无数心怀理想的革命者倒在了屠刀下,可他们没有被失败吓住,也没有被困难击倒。
而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后面成功的武昌起义——可武昌起义的成功,又不仅仅是他们没有畏惧失败,而是因为前面一次次的起义,用先行者的鲜血唤醒了民众,也唤醒了清廷中那些心存幻想的人、促使了清廷内部的分化。
最终才有了武昌的枪声以后,全国多地的响应!”
话说这段话确确实实是黄老想要安抚张安平的话,但黄老在见到张安平后,却没有说出来——因为失望透顶的他说不出口了。
处长神色肃然,认真的点头:“我受教了!”
他内心感叹,这就是志同道合的同行者啊——在低谷的时候,敌人想的是让你怎么一蹶不振,最好是跟他们狼狈为奸,而同行者,则会用坚定的意志、雷打不动的立场来鼓舞你并肩而战。
看处长一脸受教状,张安平心中暗松了口气,他对人的情绪把控非常的敏锐,见到处长后,虽然处长一脸的战意激昂,可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处长的茫然和挫败。
这哪行!
要是处长一蹶不振了,那以后还怎么上海打虎?
要是没有上海打虎,说不得未来的果粉还得杠一句:三大战役以后党国其实还是有救的。
所以他才假借老黄之口来特意鼓励处长。
看处长又战意激昂,张安平心中自然满意。
“安平兄,”处长在控制了激荡情绪后,缓声说道:
“我觉得之前我们的失败,最大的问题是战略目标不明,或者说一开始我们是有明确的战略目标的,但后来随着冲锋陷阵,你我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忘记了真正的目标,继而引起了强烈的反弹——这不仅仅是一小撮人的反弹和发难,而是一个让人胆寒的整体。”
“你怎么看?”
张安平心说我是坐着看——这压根就是制度性的问题,真以为是大和小的问题吗?
“您说的对!”张安平认真的点头:“我们就不该浪费最初的那七天时间,可当时的我们却只顾着一群小苍蝇,忘记了真正的目标。”
“下次,就直接对准老虎!”
处长击掌:“对,下一次,我们就直接对准老虎!解决掉这些老虎,震慑之后,再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
两人越说越兴奋,最后竟关起办公室的门,毫不避讳的开始讨论起未来要是抓到机会,该怎么收拾这帮贪得无厌的饕餮。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说着说着,竟然忘却了时间,直到张安平“回神”,指了指外面乌漆嘛黑的夜色后,处长也才反应过来:
“天竟然这么黑了?”
张安平心说:你也知道天黑了啊——这就像党国的一样,这么黑的天,你打的掉老虎吗?
处长这时候也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造反,便向张安平发出邀请:
“一起吃个便饭?”
张安平摆摆手:“家里的那俩小家伙,最近皮的很,晚饭非要跟我一起吃,上次回去晚了,俩小家伙死活不吃,非得等我回来陪他们吃——不对,我这次过来找您可是有其他事的!”
张安平说着便苦笑起来,似是在责怪处长耽误了自己的正事,这番表演反而让处长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状态的张安平,甚是有趣。
张安平边掏公文包,边说:
“处长,之前跟您说过我有位忘年交……”
“你说的黄剑侠黄老爷子吧?”处长闻言失笑:“我也有所耳闻,黄老爷子老当益壮、中气十足啊!我可是听人说,黄老爷子最近没少骂人!”
张安平深有同感:
“可不是,连我都没逃脱。”
处长叹息:“欸,老一辈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看到被我们糟蹋成这个鸟样,能不生气吗?”
此时张安平才掏出了自己书写的建议书,递给了处长,解释说:
“老爷子折腾我,非要让我给他当这个参谋,他气呼呼的说没人管那他这把老骨头就亲自上阵——我没辙就只能硬着头皮去调查,您看这个建议书可行吗?”
处长这时候的目光,已经被建议书牢牢的吸引了。
下关灾民,处长岂能不知道?
他不是没向市政府递过话,可市政府那边虽然满口答应,但大动作压根就没有——唯一的动作就是一个劲的催民间,让民间加大救援力度。
而张安平的建议书,却是拿出了切实可靠的解决方案。
他的主要建议还是靠民间,但却是将民间的力量组织起来,用“工”的方式来解决灾民问题。
而且极其的“壕横”,之所以是土豪的壕,是因为张安平建议书中的核心是“消化”灾民,将灾民变成工人。
如:
以国民政府的名义向各种为军队提供棉衣、制服的工厂进行注资,让他们扩大生产规模,继而消化部分灾民;
以国民政府的名义,向涉及到民生的工厂进行注资,同样是让他们扩大规模,同样是让他们消化部分灾民。
还有就是以国民政府的民义开垦荒地、购置田地,组建农业公司,安置消化灾民。
这些建议,看起来……平平无奇对吧?
可是,如果联想到之前的失败反腐呢?
处长抓了一堆人,pia,前线的军队过冬的棉衣供不上了!
处长抓了一堆人,pia,民生……没法保障了!
处长抓了一堆人,pia,粮食都特么没人卖了!
而张安平的建议书中的这些建议,分明是冲着打补丁来的!
处长看的心情激荡。
好!好!好!
“好建议!好建议啊!以国民政府的名义入股,即便做不到控制,也能具备发言权,到时候……谁还能在这方面使绊子?”
“好主意!既解决了灾民问题,还能有效的遏制相关的贪腐问题——让那些人少了一些反制的手段,好主意!”
可在感慨之后,处长的神色却又垮了。
为什么?
钱!
入股、入股、入股,这得需要多少的资金?
“这钱,是个大问题啊!”处长神色凝重,开始思索搞钱的办法,可想着想着,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我艹,眼前这人是谁?
保密局副局长?
不!
他是最近大火的理财包这个梗的关键人物,是某些人眼中的财神爷啊!
“安平兄,你是不是有搞钱的好办法?”
处长一脸的火热,他差点忘了保密局的帐上,还趴着一笔巨额的资金。
当初张安平空手套白狼,以保密局之名,通过杠杆的方式,愣是撬动了一笔让人胆战心惊的经费。
这笔钱加起来,再小翻一个跟头,差不多能达到破亿美元。
至于全球贸易为什么因此销售了一亿多美元的理财包,那就不关张安平的事了。
而这笔钱在张安平手上,只有两百万美元用于特种武装力量的组建,而后续每月也才堪堪三十万美元不到的开销——也就是说,张安平手上,还躺着一笔让人流口水的天量资金。
当然,这笔钱是基于打量工厂股权而进行抵押的,甚至还有些工厂到现在还只是筹建阶段,再加上关联着四大家族的理财包,所以盯着的人很多,张安平大概率是不会拿出来的。
张安平“矜持”一笑,道:
“处长,我们完全可以用未来的收益做抵押,达到提前套现的目的嘛!”
他说起了预想的操作:
处长牵头成立一个委员会,以委员会的名义进行入股、公司的组建,然后用未来的前景进行股权和资产的抵押,向全球贸易这样的巨无霸进行“套现”。
当然,通常而言,人家是不吃这一套的,但如果张安平这个财神爷愿意背书呢?
“不管是我们入股的涉及到民生的工厂还是军需工厂,在注资之后必然会伴随着业务的飙升,到时候股权价值的估值必然上涨,外国人接受抵押并没有太大的风险。”
张安平说的振振有词,可事实却是:要是外国人真这么傻,那他们就是大善人了!
事实上,张安平敢这么做,是因为有全球贸易这个“内鬼”的协助,到时候不怕外国银行不上当,而且因为有了理财包这个梗,到时候他们完全可以将这种抵押打包成理财包,卖给那些挥舞着钞票的饕餮和蛀虫。
至于全球贸易一年多后因为官司一定会解散的事——这跟我张安平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处长听完张安平的话后,整个人乐的找不到北了。
好一个用未来的收益抵押,好一个用未来的收益套现!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处长心情激荡,也不管之前张安平说的家里的两小家伙非等他一道吃饭的事了,抓着张安平:
“走,我们去吃个便饭,一些细节我们再讨论讨论,你给我弄了这么大的阵仗出来,不跟你好好喝两盅,我心里过意不去!”
张安平自然是只能免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钓鱼,最最重要的是打窝。
他现在做的事,其实还是打窝,不过到了收获的集结以后,这鱼,还怎么跑?(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