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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大寒(一)

    第71章 大寒(一)
    詹枚来得匆忙,未及撑伞,发顶肩头皆落了一层白。
    雪越来越大,记忆中的金陵似乎就不曾有过这样汹涌的风雪。
    贞仪将橘子护在怀中以衣袖遮挡,詹枚抬起衣袖护在贞仪头顶,将她带去德风亭中。
    听来似乎毫无预兆,詹枚于此时此亭中开口:“二妹妹,我乃凡庸之辈,做不了擎天撼地的玉柱,也不是敢与这世道拼杀的英雄……但请容许我尽得此身绵薄之力,为你稍阻些风雪吧。”
    贞仪通红的眼睛怔怔然看他,橘子也盯着那木质般的青年,他目色恳切惭愧,爱怜痛惜,却也自有无边坚定。
    天地为证,风雪鉴心。
    贞仪眼底含泪,也无法不道出真心话:“詹家阿兄,我非良配。”
    “二妹妹乃天仙降世历劫而来,自非良配,而是仙配。”詹枚眼底的倾慕再无掩藏,万般爱与痛亦无所遁形,聚作眼底一层清泪,哑声道:“德卿,我并非救你出困境,我是直至今日才敢开口的趁虚而入者,望你垂怜答应,允许我为你遮出方寸自在天地。”
    四目相视,清泪滚落。
    天地间大寒,唯此泪此心尚有伶仃温热。
    稿书虽被悉数焚烧,围绕着金陵王家的议论仍未休止,唯有贞仪嫁人离开,方可阻隔那些恶意,这是王家族人的共识。
    詹枚撂袍跪在王锡琛面前,叩首求一个成全。
    王锡琛干枯的眼底亦现出泪光。
    亲事就此说定,王锡琛终究回绝了过继之事,藏书也未有再行变卖,王锡琛欲将它们当作为数不多的嫁妆,然而贞仪摇了头。
    她想要带走的仅有那一册月令集解。
    大寒时节,詹枚返回宣城为亲事作准备,离开之前,他来看养病的贞仪,仍隔着帘子说话:“寒气之逆极,故谓大寒,然而逆极则退,二妹妹务需好好将息,以候春信。”
    躺靠在榻上,身前拥着旧白的被、抱着那册旧黄的月令集解,贞仪轻轻点头。
    点头后,又意识到那人望不到,因而又出声:“好,我记下了。”
    有意起身相送,但贞仪虚弱至极,已不能再受任何寒气,橘子伸出一爪,霸道地按在贞仪想要掀被的手指上。
    橘子跳下榻,代贞仪送詹枚。
    然而出了堂屋,詹枚回首,却是弯身将它抱起,抚了抚,便弯下身,将猫端回门槛内,温声说:“橘子,不必相送,很快会再见面。”
    说话间,詹枚看过橘子,又看内间。
    待得下次再见面,从此便不必再分开。
    今岁大寒节气,橘子再未踏出屋门,一心陪贞仪养病。
    春二月,贞仪的身体好了许多,詹枚如期而至。
    这些时日书信往来,贞仪已与他说定,嫁娶之事一概从简。
    穿上嫁衣,叩别父亲与亲长,牵上红绸的另一端,贞仪跟着詹枚一步步踏出了王家院门。
    大嫂嫂眼中含着泪,大姐姐也牵着善姐儿相送,此外还有专程赶回金陵的九英姐姐,炮竹声中,贞仪恍惚又回到目送大姐姐出嫁那日,彼时她应当和善姐儿差不多大,也牵着母亲的手。
    思及母亲,又念大母,眼前亦闪过大父和蔼面庞,贞仪眸间不觉蓄泪,临上轿前,若有所感一般,慢慢回头,将盖头轻轻揭开一角,只见巷子口立着一名清瘦的僧人。
    蓄着的泪终于还是滚涌而出,那僧人双手合十,向她微微颔首,隔得太远,望不清表情。
    贞仪短暂发呆间,一道黄影先爬进了喜轿,喜娘忙驱赶:“哪儿来的多事狸奴,快快退开……”
    一身灼灼喜袍的詹枚抬手拦下喜娘,认真答:“这是家妻最要紧的随嫁。”
    僧人已经离开,贞仪回首,见橘子威风端坐轿内,不禁破涕为笑。
    大红的队伍在锣鼓声中离去,王锡琛依旧坐在堂中高椅内,听得四下渐静,肩膀无声垂低,愈显几分老态。
    此去宣城,路途遥远,王元亲自为妹妹送嫁。
    沿途皆是春日好景,詹枚在礼节上十分随意,一切以贞仪为重,一路走走停停,倒也惬意舒心,好似踏春出行。
    跟着贞仪至宣城,拜罢詹家婆母,坐罢新妇宴,橘子留意到,贞仪再梳头时,满头青丝再无垂发,一概挽作发髻。但贞仪就是贞仪,一头柔顺毛发如何梳理都很好看。
    詹家的院子不大,幸而不大,才方便橘子坐镇,橘子如今的精力已不足够巡视很大的院子了。
    詹家的床榻也不大,也无需太大,足够二人一猫安睡即可。
    春去夏移,秋日来时,气候宜人,詹枚挽起贞仪的手,带上橘子,离家出游。
    贞仪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便只在江南一带缓行,泛舟游湖时,贞仪抱着橘子坐在船头,詹枚忽取来纸笔,为贞仪研墨,催她写诗。
    去岁经历,积下万千心病,贞仪已很少再作诗。
    握笔犹豫间,橘子已轻车熟路地做回了镇纸神兽,替贞仪压平稿纸一角,又伸出毛茸茸的爪子,点了点那满纸空白。
    湖光山色,风清云淡,爱人研墨,猫儿镇纸,贞仪环顾天地,眼底现出一点泪光。
    既是行路中,当作行路诗,回顾多年所历,贞仪胸中有一丝倔强豪气在复苏,她执笔,写下一首长诗:
    【……
    忆昔历游山海区,三江五岳快攀途。
    足行万里书万卷,尝拟雄心胜丈夫。
    西出临潼东黑水,策马驱车幼年喜。
    亦曾习射复习骑,羞调粉黛逐骑靡。
    ……
    满耳纷纷听扬播,未必名闺可虚座。
    ……
    始信须眉等巾帼,谁言儿女不英雄?】
    待贞仪终于收笔,橘子伸出前爪,注定蘸了墨汁,在诗稿上压下梅印。
    詹枚拿起稿纸,如获至宝,再三称赞称奇,又道来日势必作一幅画,来合这绝世篇章。
    如此纾罢一番心胸,又被他半真半假的赞叹闹出几分笑意,贞仪也笑着撺掇他:“何须待来日?现且将画作来就是。”
    詹枚摇头,只说此刻无颜下笔,还要将丹青好好修炼,他笑揽住贞仪的肩,于船头远眺,无限欣幸地道:“贞儿,我们还有许多光景写诗作画。”
    橘子蹲在贞仪脚边吹风,觉得这句话分外动听,让猫感到安心。
    (贞仪的这首原诗很长,流传也是最广的一首,因为字数太多,所以就没有全贴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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