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0章 光明大道
张浩自然知道老板娘恨自己，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谁都无法改变。“你不妨静下心来，好好瞧瞧你强行打破旧有规则后，这座小镇会沦为何种模样。你或许满心期待一切都会向好发展，可我，一个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可以明确告诉你，事情绝不会如你所愿，甚至可能每况愈下。你自认为行事正确，可到最后，你定会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待那时，你若想回头，恐怕为时已晚。”
老板娘说完这番话，整个人仿佛瞬间泄了气，身体如同被戳破的皮球，迅速干瘪下去，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模样。她身上的衣服依旧鲜艳夺目，可穿在这副风烛残年的躯壳上，却显得格外突兀，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欷歔。
最终，张浩还是没有对老板娘出手。毕竟老板娘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虽说她能强行改变自己的样貌，但那不过是运用了一部分法力，并非借助死者的力量。
只要对方还活在这世上，张浩就不会强行干涉其生活轨迹。老板娘想做什么就随她去，哪怕她想留在镇上，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张浩也并不在意。
甚至，他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想看看老板娘看到自己成功之后，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要知道，他们用一生去守护的规则，未必就是正确的。
第二天，老板娘亲自向众人宣告，张大人永远地离开了，而张浩将成为这座小镇新的掌权者。
然而，活着的居民们对此事反应平平，只是或多或少流露出些许惊讶。
甚至还有人专门跑到客栈，只为亲眼看看张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浩望着这座客栈，脑海中浮现出几百年后这里将成为自己产业的样子。
当时，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如今事情真的摆在眼前，他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此后，老板娘每天都会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来到自己的店里，看着张浩所做的一切。她似乎从中获得了一种别样的成就感，而这种看笑话的乐趣，并非老板娘独有，还有另外几个人也乐在其中。
这几个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至少和张大人是同一辈的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找到张浩，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想看看张浩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人，究竟有何能耐，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
张浩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改变了外界对这座小城的看法。如今，人们或许认为这座小城里已经没有鬼怪作祟了。再加上小镇风景秀丽，还有一些特产，渐渐地，开始有一些胆大的人前来尝试性旅游。
对于这样的改变，张浩感到兴奋不已，可老板娘却每天都是一副嘲讽的神情，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正等着看张浩的笑话呢。
张浩自然不想让老板娘得逞，于是每天都拼尽全力去改变这里的一切。他试图改变这里的风水，调整居民的心态，甚至一度想要改变这里人的命格。
不过，他也清楚，如果真的做到这一步，那就太过逆天行事了，所以最终他并没有付诸实践。
本以为事情会一直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下去，可没想到，莫名其妙地，来了一队官兵。他们声称是皇上派来的，新任大人即将上任，让张浩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赶紧让出位置。
张浩本就有让位的打算，可他还没见到新任城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把张大人苦心经营的城镇拱手让人。所以，他并没有答应官兵的要求。没想到，这些官兵根本不讲道理，直接冲上前来，将张浩关押进了大牢。
以张浩的实力，若想反抗，那简直是轻而易举。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直到此时，他才真切地体会到，这里的百姓究竟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他很想看看，等新任城主到来，看到这样的城镇，会采取怎样的态度去改变这一切。倘若新任城主并非善类，那么张浩很可能会做出一些冲动之举。
比如说，成为众人口中那个劫富济贫的“贼”，也要拼尽全力保护这些居民和百姓。
三天后，新任城主上任了。他一上任，就立刻推行了一项大改革。他把小镇上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小镇的正中央，宣布了一系列自己的规则，比如夜间禁止出行，每个月必须按时按量纳税，就连在街上摆摊都有严格规定，必须向街道办事处缴纳保护费。
目睹眼前这一切，张浩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悔意。他开始反思，自己当初为何要将权力拱手相让，把这座美丽的城镇交到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手中。
然而，当张浩萌生出反抗的念头时，却惊觉这里的人们似乎已经接受了新主人的统治。当初他们接纳张浩的速度有多快，如今接受皇上派来的人就有多迅速。
在他们眼中，谁才是这座城镇的主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一日三餐吃饱饭，能否在这座城里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地活下去。
老板娘来到大牢探望张浩，她觉得张浩已然失败，便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
甚至还模仿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大剌剌地坐在张浩的牢门前。
“你不觉得你现在这副模样特别滑稽吗？你满心壮志地想要改变这里的一切，可后来却发现，仅凭你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撼动这里的现状。这些人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心智早已被侵蚀。你以为能让他们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可他们压根儿就不稀罕。他们所求的，不过是活下去而已。对于一心只想活下去的人，你又怎能从道德层面去谴责他们呢？所以啊，到头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越是想要改变什么，就越是难以达成，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好受吗？”
老板娘将多年来积攒的恨意，一股脑儿地宣泄在张浩身上。这其中，既有早年与心爱丈夫分离的怨恨，也有多年来一直未能与丈夫再续前缘的遗憾。
丈夫将整座城镇百姓的安危扛在肩上，却唯独忽略了妻子的感受。或许老板娘正是因为此事，才对张大人恨之入骨。但爱与恨向来如影随形，一个人恨得越深，往往就证明爱得越深。
张浩垂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他看来，自己所经历的这些事情，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很快，牢房外传来脚步声。
远远听到动静，张浩意识到，他们可能要对自己下杀手了。一旦除掉他这个前任掌权者，新任掌权者就能在这座城里为所欲为，甚至有可能将这里变成一座新的人间炼狱。
直到此刻，张浩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铸成了大错。他本可以让雷蒙助自己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可他又无法面对此时的自己。
毕竟，这里的一切已然发生，即便回到过去，在某个平行世界里，这里的人们依旧会饱受苦难，依旧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张浩很少犯错，可一旦犯错，就会悔恨许久，或许到死都无法释怀。老板娘看着张浩，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满是得意，一会儿又流露出恨意，到最后，只剩下深深的不甘。
“我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出现，究竟有什么意义。你改变了这里的一切，可到头来，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认了吧，你不过就是个失败者，什么都做不了。若有来生，我真希望能再遇见你，好好教训你一顿。可这辈子，我已经做了太多太多的事，真的没有力气再恨你了……”
老板娘这番话，让张浩觉得十分奇怪，为何她会突然变得如此纠结？
只见老板娘掀开袍子，手中握着一把钥匙，正是这间牢房的钥匙。
“你走吧，永远别再回来。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把小乔那个小姑娘也一并带走，如今她的想法和你差不多了，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生存了。我们这里迟早会变成一座新的人间炼狱，能走的人就赶紧走，我们这些走不了的人，只能继续留在这里，痛苦地煎熬着……”
直到这时，张浩才明白，老板娘此次前来，并非单纯为了看他的笑话，而是打算帮他逃离此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经历了如此深重的仇恨之后，自己竟还能得到老板娘的帮助。这件事，实在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实在无法理解老板娘的做法。若是换作自己，或许做不到这种程度。
但转念一想，老板娘之所以能让那些逝去的人们如此信任，不正是因为她和张大人一样，拥有一颗慈爱善良的心肠吗？
“我真的错了……”张浩喃喃自语道。
老板娘打开了牢房的门，示意张浩赶紧逃走，而自己则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独自面对官兵的质问与责难。
张浩满心愧疚，刚走出没几步，就萌生出回去的念头。
小乔一直躲在暗处，等着接应张浩。瞧见张浩折返，一副要回去的样子，她也顾不上等安全了再交流了，直接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张浩，想把他拽走。
“师父，老板娘都帮你逃出来了，你咋还想回去呢？你是不是傻呀？她做到这份儿上，就说明她已经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了。老板娘辛辛苦苦活了一辈子，临了想干这么一件好事，你就别让她的一番苦心白费了好不好？”
张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小乔这个丫头片子教育。
不过转念一想，老板娘来找自己的时候，眼中并没有多少恨意，反倒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
难道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在这个残暴君主统治的时代，谁要是胆敢反抗官兵，就等同于反抗皇上，那必然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老板娘和张大人一样，都是为了这座城里的人们，辛辛苦苦操劳了大半辈子的人。
这么善良又辛苦的人，最后却落得这样的结局，张浩实在难以接受，可眼下却也别无他法。
小乔拉着张浩一路狂奔，她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裹，里面装着老板娘给的一些银票和干粮。
此刻他们来不及携带太多行李，只能轻装简行，只要能保住性命就行。
这天下如此之大，逃到哪里都能有容身之所。
如今，小乔身边就只剩下张浩这一个家人了。在她的心里，张浩既是朋友，又是师父，更是最重要的亲人。无论如何，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她也一定要让张浩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
张浩走了一会儿，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或许，像这样一直逃跑，已经不适合自己了。既然八百年前不适合，那或许自己真的该回到八百年后了。
之前雷蒙说过，让他再等一个月。如今一个月的时间早就过去了，雷蒙之前就来问过他要不要回去，可当时他满心满脑都想着改变这里，便暂时拒绝了。
如今，一切都已失败，他实在没脸再继续留在这里，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张浩停下脚步，在心中默默呼唤雷蒙。
很快，雷蒙的声音便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终于明白，有时候实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你拼了命想要改变的事情，或许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只是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变数而已。他们未必会感激你，甚至有可能会厌弃你。”
张浩无力地扶住额头，很想反驳雷蒙这个臭小子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张浩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那么多人的性命都交到了自己手上，可最后自己却谁也没能保护，还要像个逃兵一样离开这里。
张浩的内心突然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如回去和那些官兵拼个鱼死网破。
雷蒙察觉到了张浩的想法，在他念头刚一冒出来的时候，就直接把这个想法给否决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