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步辇在书院正门前停下。纱幔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里面的人影——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子，一袭紫袍上绣着周天星辰，面容俊雅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有银河流动，深邃得令人心悸。
    “天机阁主莫天机，拜会栖霞书院。“男子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傅少平与南宫玥同时行礼。院长从后方缓步走来，白须飘然：“莫阁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莫天机微微一笑，从步辇上缓步走下。他看似步伐从容，实则每一步都暗合某种玄妙韵律，仿佛踩在看不见的星轨上。“听闻栖霞书院近来声名鹊起，连药王谷都在贵院栽了跟头，莫某特来道贺。“
    院长眼中精光一闪：“莫阁主消息灵通，药王谷之事不过三日，便已传至天机阁了？“
    “修真界没有天机阁不知道的事。“莫天机轻笑，目光却落在南宫玥身上，“尤其是关于南宫家的消息。“
    南宫玥感到一阵莫名寒意，但面色丝毫不变：“莫阁主谬赞了。“
    众人移步至书院正厅。待茶水上罢，莫天机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想与贵院做个交易。“他一挥手，身后弟子立即捧上一个鎏金木匣，“这是天机阁十年情报支持，换取贵院璇玑阵图一观，如何？“
    厅内瞬间寂静。天机阁的情报支持价值连城，但璇玑阵图更是书院至宝。院长沉吟不语，南宫玥却开口道：“璇玑阵图乃书院根基，恕难从命。“
    莫天机似乎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地品了口茶：“那不如换个方式——问心棋局，一局定胜负。若我胜，借阵图一观；若贵院胜，天机阁情报支持十年，分文不取。“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问心棋局不同于普通对弈，是修真界最凶险的较量之一，双方以神识为棋，道心为盘，败者轻则道心受损，重则修为尽废。
    院长面色凝重：“莫阁主，此议未免.“
    “我应战。“南宫玥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碎。
    傅少平猛地转头看她，眼中满是担忧。南宫玥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直视莫天机：“不过条件需改——若我胜，天机阁除十年情报支持外，还需回答我三个问题。“
    莫天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大笑：“有趣！南宫家的小姑娘果然胆识过人。好，我答应你。“
    院长还想劝阻，南宫玥已起身行礼：“请院长成全。璇玑阵图由我保管，此责当由我承担。“
    见她心意已决，院长长叹一声：“也罢。但切记，问心棋局凶险万分，若有不支，立即认输。“
    “弟子明白。“
    很快，书院广场中央摆好了一张青铜棋盘。此棋盘据传是上古遗留，名为“星罗“，上面纵横十九道线条并非刻痕，而是流动的星光。棋盘两侧各有一个蒲团，南宫玥与莫天机相对而坐。
    围观者被安排在十丈开外，惟有傅少平和院长得以近前观战。莫天机从袖中取出一把晶莹剔透的玉石棋子：“南宫姑娘，请选先。“
    南宫玥却摇头，从腰间取下三枚古朴铜钱：“我用这个。“
    莫天机眉毛一挑：“南宫家的占天铜钱？有意思。“他将玉石棋子收回，“那便开始吧。“
    随着二人同时闭目，棋盘上突然星光大盛。围观者只见二人静坐不动，实则他们的神识已进入棋局空间，展开凶险万分的较量。
    ——
    南宫玥只觉眼前一，已置身于一片浩瀚星空。脚下是纵横交错的星光棋盘，对面莫天机的身影若隐若现。
    “问心棋局第一重——明心见性。“莫天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南宫玥面前突然浮现无数画面：幼时在南宫家学艺的场景，第一次炼制丹药失败时的沮丧，发现父亲暗中修炼邪术时的震惊这些她内心最深处的记忆被一一具现，化作棋子落在棋盘上。
    “原来如此。“南宫玥心中了然。问心棋局首先拷问的是本心，若心有破绽，立刻会被对手抓住。她深吸一口气，将三枚铜钱抛向空中。
    铜钱落下，恰好挡住那些记忆画面中最脆弱的部分。同时，她也看到了莫天机的一些记忆片段——一个瘦弱少年在暗室中苦练占星术，因算错一卦而被鞭笞
    “莫阁主原来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南宫玥轻声道。
    莫天机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意：“小姑娘牙尖嘴利。第二重——星罗密布！“
    霎时间，星空变幻，无数星辰化作棋子向南宫玥压来。每一颗棋子都带着沉重压力，仿佛要碾碎她的神识。南宫玥感到头痛欲裂，却仍保持着结印姿势，三枚铜钱在她周身旋转，将大部分攻势化解。
    “以铜钱为阵眼，璇玑阵法的变种吗？“莫天机冷哼一声，“第三重——天机莫测！“
    棋局空间再次变化。这次南宫玥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中，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声音：
    “你以为凭你真能守住璇玑阵图？“
    “南宫家早已没落，你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你母亲当年就是因为不自量力才.“
    南宫玥心神一震。母亲的事是她心中最深的痛。十岁那年，母亲在一次外出寻找灵药后杳无音信，从此再未归来。
    “呵，找到弱点了。“莫天机的声音带着得意，“你母亲当年为何离开，你难道不想知道？“
    南宫玥强忍心中波澜，铜钱旋转得更快：“问心棋局是神识较量，莫阁主何必玩这种把戏？“
    “这不是把戏，是事实。“莫天机的身影在混沌中浮现，“你母亲南宫晴，当年是去调查金蟾老人的余孽，结果“
    “住口！“南宫玥一声清喝，三枚铜钱突然爆发出耀眼光芒，在空中形成一个三角阵法，“璇玑第一变——定星！“
    光芒所至，混沌退散。莫天机略显惊讶：“竟然能破我的'天机混沌'？不错。那么.第四重！“
    棋局不断升级，双方已交手五十余回合。外界看来，棋盘上的星光越来越盛，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型漩涡。傅少平紧握双拳，额头渗出冷汗——南宫玥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这是神识消耗过度的表现。
    棋局空间内，南宫玥的确已经到了极限。莫天机的每一手棋都精妙绝伦，攻其必救。她的三枚铜钱已出现裂痕，神识如被千钧重担压迫。
    “认输吧，小姑娘。“莫天机的声音带着几分赞赏，“能坚持到现在，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交出阵图，天机阁不会亏待栖霞书院。“
    南宫玥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却笑了：“莫阁主，你知道璇玑阵图为何叫'璇玑'吗？“
    不等对方回答，她突然将三枚破损的铜钱按在棋盘上三个特定位置：“因为真正的璇玑阵法，不在图中，而在——“
    “第七十二手，璇玑演武！“
    刹那之间，三枚铜钱光芒大盛，化作三颗耀眼星辰。棋盘上所有落子位置突然连成一线，形成一个庞大无比的阵法图案。这个图案不断旋转扩张，竟将莫天机之前布下的所有杀局一一吞噬！
    “这这是“莫天机终于变了脸色，“你竟然将璇玑阵法融入棋路？！“
    南宫玥强忍剧痛站直身体：“不错。七十二手连环，每一手都是阵法一部分。莫阁主，你输了。“
    棋局空间开始崩塌。莫天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外界，青铜棋盘上的星光突然炸开，莫天机身体一晃，险些跌倒；南宫玥则直接向后倒去，被傅少平一把扶住。
    “南宫玥！“傅少平焦急地探查她的脉搏，发现虽然虚弱但还算平稳，这才稍稍放心。
    莫天机调息片刻，缓缓睁眼。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被傅少平扶着的南宫玥：“好一个'璇玑演武'栖霞书院，果然名不虚传。“
    南宫玥虚弱但坚定地抬头：“莫阁主，可还认账？“
    莫天机大笑，笑声中竟有几分畅快：“自然认账！天机阁十年情报支持，外加三个问题，随时恭候。“他站起身，深深看了南宫玥一眼，“南宫家的丫头，你比你母亲更有魄力。“
    说完，他不等反应，转身离去。天机阁弟子将那个鎏金木匣放在地上，紧随阁主离开。
    ——
    三日后，南宫玥才从神识消耗中完全恢复。傅少平一直守在她榻前，见她醒来，眼中忧虑才散去：“你太冒险了。“
    南宫玥勉强一笑：“值得。“她看向桌上的鎏金木匣，“看了吗？“
    傅少平点头，神色凝重：“情报很详尽，尤其是关于金蟾余孽的.“他犹豫了一下，“但有些内容关于你母亲的“
    南宫玥撑起身子：“告诉我。“
    傅少平叹了口气，从匣中取出一卷密函：“上面说，你母亲南宫晴十五年前追踪金蟾余孽至北境雪原，发现了一个惊人秘密——金蟾老人可能还活着，或者说，以某种形式存在着。她在传回这条消息后便失踪了。“
    南宫玥手指紧紧攥住被角，指节发白：“还有呢？“
    “更奇怪的是.“傅少平眉头紧锁，“情报显示，南宫家与金蟾老人似乎有某种.渊源。具体内容被加密了，需要特殊方法才能解开。“
    南宫玥沉默良久，突然道：“三个问题.我还剩两个没用。“她看向傅少平，“你觉得莫天机为何如此痛快认输？“
    傅少平思索道：“我也觉得奇怪。以他的实力，即使你使出'璇玑演武'，也不该败得那么干脆“
    “除非他是故意的。“南宫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故意输给我，故意留下这些情报.他想引导我们发现什么。“
    傅少平猛地站起身：“你的意思是“
    “金蟾老人，南宫家，天机阁“南宫玥缓缓道，“这三者之间，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联系。“她掀开被子下床，“我需要去见院长，查一查书院的古老记载。“
    傅少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我陪你一起。“
    二人走出房门，发现书院里异常热闹。一问才知，自从南宫玥战胜莫天机的消息传出，前来拜师求学的人络绎不绝，栖霞书院名声大振。
    但南宫玥和傅少平心知肚明，真正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栖霞书院的后山竹林深处，一座僻静的小院里传来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傅少平悄无声息地推开院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年仅十岁的阿宁正站在院子中央，周围悬浮着七八件墨家机关零件，那些金属部件在空中自行组合、拆解，如同有生命般随着女孩手指的轻微动作而变化形态。
    “这怎么可能“傅少平喃喃自语。这些机关是三天前他从黑市带回的残次品，原本打算研究后教给孩子们辨认，却不想阿宁竟能无师自通地操控它们。
    阿宁全神贯注地看着空中旋转的齿轮组，丝毫没有察觉有人靠近。她的小脸上满是专注，黑亮的眼睛里倒映着金属的冷光。忽然，一个造型奇特的铜制构件似乎失去了控制，朝她面门疾射而去。
    “小心！“傅少平箭步上前，长剑出鞘，精准地挑飞了那枚构件。
    阿宁这才如梦初醒，周围悬浮的机关零件顿时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她怯生生地看向傅少平：“傅、傅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傅少平收剑入鞘，蹲下身与她平视：“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能这样操控机关的？“
    “就就在前天晚上。“阿宁绞着衣角，“我梦见好多奇怪的图形，醒来后看到这些零件，就觉得觉得它们好像在跟我说话.“
    傅少平眉头微蹙。阿宁是十二名孤儿中最沉默寡言的一个，平时几乎不与人交流，却对各种机关表现出异常的兴趣。他原以为只是孩子的好奇，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你先休息，这些机关我改天再教你。“傅少平温和地说，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他需要立刻找南宫玥商议此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