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傅少平(沈墨)的“道韵丹青”名声愈盛,已不再局限于江南一隅,甚至传到了帝都,引起了宫庭和顶级权贵圈层的注意。然而,他深居简出,婉拒了多次入京献艺或担任宫廷画师的邀请,依旧在沈家书斋那一方天地中,潜心于自己的探索。随着对“道韵丹青”的深入,傅少平逐渐察觉到一些超乎寻常的现象。他发现自己全心投入创作时,心神会进入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仿佛与周围的天地产生了一种微弱的共鸣。完成的画作,尤其是那些倾注了他对自然、生命、轮回深刻感悟的作品,似乎真的蕴藏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韵”。
例如,那幅《枯荣》,曾被一位久病缠身的文人求去,悬挂于书房。不久后,此人竟来信称,每日观画,心境竟渐渐开阔,病情也莫名有了起色,虽未痊愈,但精神好了许多,言辞间充满了感激与惊异。
再如,那幅《星寂》,被一位酷爱天文、时常夜观星象的退隐官员收藏。他派人传话,说每当心绪不宁时,凝视画中深邃的星空,便能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仿佛心神都被那冰冷的星辉洗涤,思维也变得格外清晰。
这些反馈,起初只是零星个案,傅少平并未在意。但类似的传闻越来越多,甚至开始有人将他与一些传说中的“通灵画师”、“丹青妙手可通神”的故事联系起来。
“莫非,此世丹青之道,真能触及某种超凡之力?”傅少平心中生出明悟。这并非他主动修炼的结果,而是他强大的道心与对天地至理的理解,通过笔墨这种媒介,自然而然产生的影响。这方世界的法则,似乎对“意”与“神”格外敏感。
这一日,江南突遭数十年不遇的连绵暴雨,江河水位暴涨,低洼处尽成泽国,灾情严重,民心惶惶。就连沈家所在的城镇,也受到了波及,阴雨连绵,气氛压抑。
傅少平站在书斋窗前,看着窗外如注的暴雨和阴沉的天色,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闷与担忧。他想起了望山村疫病时的无助,想起了自然伟力面前凡人的渺小。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特制的丈二匹宣纸。这一次,他想要画的,不是个人的感悟,而是想要驱散这连日阴霾,唤回朗朗乾坤的祈愿!
他凝神静气,将全部的心神沉入对光明、温暖、晴朗的渴望之中。识海中,那历经轮回不灭的道心绽放出微光,与冥冥中某种代表“阳和”、“生机”的法则产生了细微的共鸣。
他提笔蘸饱了雄黄、朱砂等暖色调的矿物颜料,混合着特制的胶矾水,以磅礴的气势在纸上挥洒!
他画的是烈日破云图!
没有细致的勾勒,只有奔放的泼彩与雄健的笔触。画面中央,一轮巨大的、散发着无尽光与热的红日,以摧枯拉朽之势,冲破厚重阴沉的乌云!金光万道,霞彩千条,仿佛能驱散一切阴冷与晦暗!画中蕴含的那股至阳至刚、蓬勃向上的意念,强烈得几乎要透纸而出!
整个创作过程,傅少平的心神高度集中,仿佛在与天地意志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当他落下最后一笔,点出那轮红日最耀眼的核心时,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精神力消耗巨大。
画作完成的瞬间,书斋内似乎亮堂了几分。而那幅《烈日破云图》悬挂起来,更是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温暖而昂扬的气场,让观者不由自主地感到心潮澎湃,阴郁之气一扫而空。
神奇的是,就在这幅画完成后的第二天,连绵了近半月的暴雨,竟真的逐渐停歇!厚重的乌云缓缓散开,久违的阳光透过云隙,洒向饱受雨水浸泡的大地!
虽然这更多的是天气自然的转变,但时机如此巧合,再加上傅少平那幅充满“驱邪破晦”意念的画作刚刚完成,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沈小先生的画,竟能引动天象?”(虽然并非真正引动,但众人皆如此认为)
“神乎其技!真乃神乎其技!”
一时间,“沈墨画作通玄,一笔可定阴晴”的传言甚嚣尘上,将他几乎推上了神坛。前来求画者更是几乎踏破了沈家门槛,所求不再仅仅是风雅,更多是祈求平安、镇宅、甚至改运!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神化”,傅少平感到有些无奈,也心生警惕。他深知,自己并非真能呼风唤雨,那更多是巧合与众人心理作用的结果。但此事也印证了他的“道韵丹青”确实能影响他人的心神,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微弱地干涉现实的气场。
“福兮祸之所伏。”祖父沈周再次告诫他,“墨儿,你已触及常人难以理解的领域,更需如履薄冰。日后作画,当更重心性修养,莫要被虚名所累,亦莫要轻易应承那些涉及鬼神运势之请,以免卷入不必要的因果。”
傅少平深以为然。他开始更加注重自身心境的锤炼,作画也更加随性而为,只画自己想画、愿画之作,不再轻易为外物所动。他将更多的时间用于读书、静坐、游历,进一步夯实自己的“道基”。
经此“墨韵通玄”一事,傅少平的第三世修行,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层面。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技艺高超的画家,更像是一个以笔墨为媒介、探索心性与天地奥秘的求道者。
他的丹青,已不仅是艺术,更是一种修行,一种与道合真的途径。前路漫漫,玄妙无穷,而他,正以手中之笔,一步步描绘着属于自己的通天之途。
“墨韵通玄”的传闻将傅少平(沈墨)推上了风口浪尖,但他始终保持着超然物外的态度,深居简出,谢绝了大部分不必要的交际与索画。他将所有的心力,都投入到了对丹青之道的终极探索,以及自身心境的最终锤炼上。
岁月如梭,转眼间,傅少平已在沈家度过了近二十载春秋。当年的少年郎,已长成一位气质清华、风度翩翩的青年。他的名声早已响彻四海,被尊为“画圣”、“墨仙”,其“道韵丹青”开创了一代新风,影响了无数后来者。然而,他本人却愈发低调,几乎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作品也愈发稀少,每一幅问世,皆被视为无价之宝。
这些年来,他的画风几经蜕变,愈发返璞归真。早期的磅礴激荡、中期的空灵玄妙,逐渐化为一种极致的简约与深沉。他不再追求画面的复杂与色彩的绚烂,往往寥寥数笔,一点墨痕,便能勾勒出无穷意境,直指人心本源。
他画过一幅《归墟》,整张画几乎全是深邃的墨黑,只在最中心,以几乎看不见的淡墨,勾勒出一个即将消散的漩涡,仿佛万物终结的归宿,充满了寂灭与空无的道韵,却又在极致的“无”中,隐含着一丝“有”的契机。
他也画过一幅《初心》,画面唯有一株从顽石缝隙中生长出的稚嫩青草,笔墨稚拙,却充满了不屈的生命力与最初的纯真,观之能让人回想起生命中最本真的感动。
他的画,已不再是“画”,而是他道心的显化,是他对轮回、生命、宇宙理解的结晶。
“墨韵通玄”的传闻愈演愈烈,将傅少平(沈墨)推上了凡人所能企及的声望巅峰。然而,身处漩涡中心的他,内心却愈发清明和平静。那些玄之又玄的反馈,诸如观画者病体轻愈、心神安宁,甚至与天气转变的微妙巧合,都在不断印证他心中的一个猜想——
此方天地,存在着一套不同于第一世修真界,却又隐隐相通的底层法则。而“意”与“神”,无疑是触动这套法则的关键钥匙。
丹青之道,虽已让他触摸到了这层奥秘的边缘,但终究是借假修真,以笔墨为媒介。他渴望的,是更直接地感悟、汲取、乃至驾驭这天地间的力量,重铸那属于自身的不朽道基。这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如同暗夜中的星火,虽微茫却坚定,驱散着此世安逸生活可能带来的沉沦。
傅少平开始有意识地行动。他并未大张旗鼓,而是充分利用了沈家作为书香门第的优势。
·梳理家藏:他以“精研画理,追溯古意”为由,向祖父沈周请求,系统地查阅沈家数代积累的藏书,尤其是那些被束之高阁、被视为“杂书”、“怪谈”的笔记、野史、地方志。他看得极细,不放过任何可能与“长生”、“吐纳”、“异人”、“方术”相关的只言片语。
·结交清客:沈家常有一些饱学却不得志的清客相公往来。傅少平在与他们谈诗论画之余,会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玄学、道家养生、甚至一些民间奇闻异事。他姿态谦和,见解独到,往往能引得这些见多识广之人打开话匣子。
·分析自身:他更加专注地内省“道韵丹青”创作时的状态。那种心神与天地交融、意念引动微薄气机的感觉,被他反复品味、剖析。他尝试在不作画时,也能通过观想、存神等方式,主动进入类似的状态,虽然效果微弱,却让他对“神”的掌控愈发精微。
这个过程持续了数年,如同大海捞针,收获的多是些模糊的传说和似是而非的记载,真正的修行法门却杳无踪迹。但傅少平并不气馁,他知道,机缘往往藏于平凡之下。
转机,发生在他协助祖父整理其早年游历笔记手稿之时。
沈周年轻时性喜山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在一本纸张泛黄、字迹略显潦草的蜀中游记中,傅少平的目光被一段描述牢牢吸引:
“……余独行于峨眉后山云雾深处,忽见一涧,幽邃莫名,恍非人境。循涧而入,得一古洞,藤萝密覆,内有石壁,刻痕古拙,非篆非隶,似蕴玄机。旁有遗蜕一具,道衣犹存,触之即散,不知何年代仙真坐化于此。余心骇然,摹其纹数道,仓皇离去。后虽多方考据,终不解其意,疑为上古云纹鸟迹,遂搁置……”
古洞!刻痕!遗蜕!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傅少平心中炸响。他强压激动,仔细翻阅后续,找到了夹在笔记最后那几张早已褪色的摹拓纸。上面的刻痕扭曲盘绕,确实与他所知任何文字都不同,但在他的感知中,这些刻痕却隐隐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与他作画引动天地气机时的感觉,有几分相似!
“祖父当年不解,或因缘法未至,或因心神未及此境。”傅少平心中明悟,“此物于我,或正是叩门之砖!”
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花了数月时间,仔细研究那几张摹拓,结合自己“道韵丹青”的感悟,试图理解其中真意。同时,他以“近年来心神耗损,欲寻一清静之地闭关潜修,以求画境突破”为由,向祖父和父母提出了外出游历的请求。
沈周看着孙儿沉静而坚定的眼神,想到他近年来愈发深不可测的画境,以及那“墨韵通玄”的传闻,心中隐约感觉到,这个孙儿的路,早已超出了世俗的理解。他沉吟许久,最终拍了拍傅少平的肩膀,只嘱咐了一句:“一切小心,量力而行。”
杨氏虽不舍,但也知儿子志不在此,含泪为他准备行装。
告别家人,傅少平只带了一名忠心寡言的老仆和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前往蜀中的路途。他没有动用沈家的声势,如同寻常士子游学,一路跋山涉水。
根据祖父笔记中模糊的线索,他来到了峨眉山。但他并未前往香火鼎盛的前山寺庙,而是绕至人迹罕至的后山。这里峰峦迭嶂,古木参天,云雾终年不散,毒虫猛兽时而出没。
傅少平凭借强大的灵觉和对气机的敏感,在莽莽山林中艰难穿行。他摒弃了肉眼所见,更多地依靠心神去感应那冥冥中可能与摹拓刻痕同源的气息。这个过程极为枯燥和危险,数次遭遇险情,皆靠着他远超常人的心境和逐渐恢复的微薄灵觉(得益于平日观想存神的练习)化险为夷。(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