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谁都不许走
朱载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嘉靖皇帝,最后终于也迈着坚实有力的步子,从嘉靖皇帝龙椅前面的丹陛正中走上了上去,走到了嘉靖皇帝的跟前。嘉靖皇帝伸手过来,想要抓住朱载坖的手,朱载坖也立刻快了一步,将自己的手握在了嘉靖皇帝的手心里。
“父亲。”
朱载坖紧张的叫了一声。
嘉靖皇帝握着朱载坖的手,呵呵笑了一下,“是朕有些激动了。朕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看到这一天。本来朕以为,要等朕驾崩之后,你才会登上九五之位。”
“现在不用了,朕可以亲眼看着你登上九五之位,替朕担起这万钧重担,继续带着大明朝着中兴盛世而去。”
朱载坖紧握着嘉靖皇帝的手,认真道:“儿一定不负父亲重望,会继续带着大明,在父亲打下的根基上,让大明再次伟大!”
嘉靖皇帝听着朱载坖的话,也是满满的感动,他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终于可以平安的卸下了,也终于可以为自己换一个千古圣名了。
所以在这一刻,嘉靖皇帝也不由有了一种前所未闻的放松之感。
嘉靖皇帝借着朱载坖手上的力气,突然起身,“来扶着朕到外面走走,这个冬天朕还没看见过外面的雪。”
朱载坖听到嘉靖皇帝这话,也不由紧张道:“父亲,外面冷。”
嘉靖皇帝呵呵笑道:“不妨事,朕还扛得住。李时珍总是小题大作,他都不看看朕今年的身子骨,已经比去年强多了。出去看看雪又能怎么样?再说了朕又不是出远门,就在院子里走走。”
朱载坖听着嘉靖皇帝的这些话,也明白现在是拗不住嘉靖皇帝的。
而且自从天寒之后,嘉靖皇帝确实一直都在暖和的万寿宫精舍里,没有再出过门。
这么久的憋闷,也着实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向往自由。
也万幸此刻的天气舒爽,无风也无雪,还有暖洋洋的太阳。
所以,朱载坖也没有再说什么,扶着嘉靖皇帝就从龙椅上下来,朝着殿外走去。
黄锦等一众伺候在万寿宫的太监宫人们,见到朱载坖扶着嘉靖皇帝从殿内走出,一个个也连忙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行礼。
嘉靖皇帝跨出门栏后,看着跪在地上的黄锦,也不由说道:“都起来吧,这么大年纪了,还往地上跪,多冷啊。朕还指望你多陪朕几年呢。”
黄锦听着嘉靖皇帝的话,心里也忍不住的感动起来,抹着眼泪道:“帝君放心,奴婢肯定会一直陪着您的。”
嘉靖皇帝呵呵笑道:“那就行,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
黄锦听着这句话,又忍不住喜极而泣,脸上的笑容也藏不住的露出了出来。
这个时候嘉靖皇帝又说道:“明天你就把你身上的担子也交出去吧,让三儿身边的那个孟冲代着你管着司礼监和东厂。”
黄锦回道:“是,奴婢早就想将这些担子交出去了,现在终于有了帝君的旨意。以后奴婢就可以专心的伺候在帝君跟前了。”
嘉靖皇帝又呵呵笑道:“真的?司礼监和东厂的权力也不小,你真的愿意?”
黄锦连忙道:“奴婢愿意!这些权力也都是帝君赐给奴婢的,而且奴婢也是真的年纪大了,不能再像原来那样细心办理着司礼监和东厂的差事。所以,帝君让奴婢将司礼监和东厂交给孟冲,奴婢是一百个愿意的。”
嘉靖皇帝又笑看向了朱载坖,说道:“你觉得呢?”
朱载坖道:“儿都听父亲的安排,不过孟冲这个奴婢,还需要一些历练。东厂的差事,儿觉得还是让陈洪领着比较好一些。”
嘉靖皇帝惊讶的看着朱载坖,他万万没想到朱载坖会说起陈洪。
要知道现在的陈洪可已经被关在了东厂的诏狱里面,随时都可能会被秘密处死。
但是现在朱载坖却不计前嫌,还要再用陈洪,这着实是出乎了嘉靖皇帝的意料。
朱载坖看着惊讶的嘉靖皇帝,他又继续解释道:“父亲,陈洪虽有千般不是,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弄出大错。而且陈洪这个奴婢,心也够狠,胆子也够大。儿如果即位,前期有些事情,就得需要陈洪这样胆大心狠的奴婢做刀,去威慑那些阳奉阴违的老东西。”
“所以,暂时留着陈洪一条小命,继续让他发挥着应有的作用,这才是物尽其用。”
嘉靖皇帝听完了朱载坖的理由,也不由点点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
接着嘉靖皇帝又忍不住感慨道:“还真是朕老了,若是朕像你这般年纪,就不敢这么自信用的陈洪这种奴婢。若是当年朕也有这样的心胸和远见,敢用武宗留下的谷大用当刀,说不定早就将大礼仪的问题办好了。”
朱载坖笑道:“父亲不必如此惋惜,当年的时局与现在不同。当年父亲孤身一人从安陆来,没有任何依靠和根基,除了身边真正可用可信任的几个亲随之外。像谷大用这样的武宗旧奴,着实是不能信任。”
“万一他跟张太后,杨廷和等人内外串联,不就要坏了父亲的大事?但如今儿敢用陈洪,那可是仗着父亲为为儿留下的依仗的底气。”
“所以,儿如今所面临的时局,比起四十五年前,父亲从安陆来遇到的时局,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而这也都是父亲的功劳!”
嘉靖皇帝呵呵笑道:“不错不错。朕当年确实就是这么考虑的,谷大用说到底还是不够知根知底,而且武宗皇帝刚崩,他就迫不及待的在朕跟前表忠心,朕很难不怀疑他的用心。”
“所以,朕当时即便是要用他,那也得等朕稳住了大局再说。可等朕真的稳住了大局,他也就没什么用了。”
说到这里,嘉靖皇帝又感慨了一声:“只能说谷大用生不逢时,没能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为朕效忠,为朕分忧的机会。现在陈洪就比他强多了,走了大运,让你又看上了。”
朱载坖也跟着笑道:“父亲这话说的真是让儿无以反驳,陈洪还真是走了好运。不过这个好运他能走,也是沾了父亲的光,要不然儿也不敢用他。”
嘉靖皇帝又呵呵笑着,转身对着跟随朱载坖而来的孟冲说道:“听到没,以后你要更踏实一些,好好的伺候在太子身前,帮太子看好陈洪。”
孟冲连忙跪在地上一拜,“奴婢记住了。”
嘉靖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让朱载坖扶着他继续在院子里走走停停,看着外面熟悉的风景,晒着暖和的太阳。
直到许久之后,嘉靖皇帝觉得有些累了,这才停了下来,让朱载坖送他回到精舍之中。
在送嘉靖皇帝回到精舍之后,朱载坖也带着一份正式的传位诏书出来了。
与此同时,黄锦也带着一份正式宣布朱载坖即位的诏书来到了内阁,让内阁和礼部筹备皇太子于立春吉日的登基大典。
李春芳,高拱等人在听到这份圣旨之后,一个个无比激动异常,总算是有了准信了。
虽然此刻距离立春吉日也没有多少天了,但是这并不会耽误什么,要知道这可是京师,有的是人力物力。
哪怕是第二天要办登基大典,他们也能将所有需要的礼仪程序和礼仪用具都弄出来。
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登基大典时间急促的问题。
内阁收到这份旨意之后,也立刻动了起来,一道道关于立春吉日登基大典的行政命令,也从内阁签发出去,让京师各个衙门全力配合宫里和礼部的工作。
礼部尚书高仪在这一刻,也迎来他的高光时刻。
按照往常的登基大典礼仪,一般都是在先帝驾崩之后才办起的。
所以,这些登基大典的礼仪流程,也就仅能做个参考,并不能全部照搬。
毕竟嘉靖皇帝人家还在万寿宫里活得好好的。
而大明朝唯一一例现任皇帝还活着,就为下一任皇帝举办登基大典的案例,也不能作为参考。
因为当时的时候,那位还活着的大明皇帝正在瓦剌留学,京师这边虽然拥立了新帝,但气氛上,也并不喜悦欢腾。
所以,这唯一的前例,也不具备参考性。
因此礼部就开始狂翻史书,去史书里面找曾经发生的案例。
于是乎,礼部从魏晋南北朝,一直翻到了隋唐南北宋,最后经过礼部内部的激烈讨论,他们将唐宋两朝皇帝禅位的礼仪先例给弄出来,然后送到了内阁,让内阁也发表一下意见和看法。
继而又将这份先例建议,呈到了东宫和万寿宫,让嘉靖皇帝和朱载坖也拿个主意。
嘉靖皇帝在看到这一份厚厚的建议奏疏之后,直接就丢了回去,并传了一道旨意,“一切以太子令旨为准。”
所以这个时候,不管是内阁,还是礼部,他们也不由都将全部的精力和注意力看向朱载坖这边。
朱载坖看到这厚厚一本的登基大典案例的奏疏,也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古人都这么闲吗?
但朱载坖也明白,毕竟这是关系到王朝最高权力的交接问题,礼仪方面肯定是不能马虎的。
而且就算是放眼到了朱载坖穿越之前的时代,不管是威权,还是所谓民主民选的国家,他们的最高领导人在履行最高权力的时候,也是要走上一套完整的礼仪流程,以昭示权力的转移和稳定。
所以推而论之,放在了更加注重礼仪的封建时代的大明朝,那更是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朱载坖即便是觉得此事繁琐,他也得耐着性子看下去,并确定其中的一个方案,作为自己登基大典的礼仪蓝本。
为此朱载坖也是前前后后认真翻看比较了好几次,最终选定了以唐宋两朝皇帝在世禅位于太子的登基大典礼仪为蓝本,让内阁和礼部再斟酌办理,整理出一套符合大明特色的登基大典。
内阁和礼部收到朱载坖的回复之后,也是立刻开动了脑筋,一场场关于皇太子登基大典的头脑风暴在他们之中掀起。
这一刻他们仿佛都化身成为了研究礼仪古制的老夫子,感觉没有人比自己更懂登基大典了。
所以最后内阁和礼部又呈上的登基大典礼仪流程奏疏,在送到朱载坖手里御览的时候,朱载坖也被他们惊世骇俗的礼仪流程,给震麻了!
这些货们怎么能这样干呢?
不仅将唐宋的登基大典礼仪都借用了过来,而且还创造性的将大明历代以来登基大典可用的礼仪流程也都用上。
若是按照这一套繁琐的礼仪下来,朱载坖在一场登基大典之后,不累死,也得被他们折磨死!
朱载坖想都不想的,直接就将这份繁琐至极的登基大典的礼仪流程奏疏打了回去,并直言:“繁琐重复,堆砌无能,毫无天朝气象!”
这句话传到内阁和礼部的时候,李春芳和高拱等内阁成员,以及礼部负责制定礼仪的官员们,一个个的脸上也是火辣辣的尴尬。
高拱也忍不住的说道:“太子说的对呀,你们自己瞅瞅,这像话吗?这什么都要的,结果什么都不像,真是没有一点气派!”
接着高拱又激动道:“重新再来,今晚要是定不出个章程,谁都不会走!”
坐在首辅位子上的内阁首辅看着高拱越俎代庖的发号施令,眼底也闪过了一丝不满。
接着李春芳从位置上起来,看着众人道:“次辅说得对,太子登基乃是国之大事,不可有任何的疏忽大意和耍滑偷懒。你们看看太子的这句批示,你们觉得弄出的这套礼仪真的像话吗?”
“从现在开始,本阁也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直到做出一套新的,让太子满意的登基大典礼仪,你们才准离开。”
李春芳将高拱的话差不多又重复了一遍,但这可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在表现尊卑,让屋子里人明白谁才是说话算数的领头羊!
这一下子,让高拱的脸色忍不住难看了起来,但又不能发作。
否则肯定会落人话柄,不利于他以后与李春芳之间的争斗。
所以高拱也只能忍住不爽的态度,跟在李春芳的后面说道:“首辅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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