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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0章 1540死讯

    一夜宿醉过后,第二天一大早,魏广德起来后又生龙活虎起来。
    洗漱过后,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这才又擦拭了下微微出汗的身子,穿好衣服出来吃早饭。
    “老爷,江陵出事儿了,张阁老死了。”
    就在魏广德拿起筷子还没吃饭,张吉急匆匆进来,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
    魏广德一愣,放下筷子问道。
    “五天前,昨晚人就到了京城,只是城门关闭,没法入城。
    今儿一早,城门打开就进府报信了。”
    张吉依旧小声回道。
    “知道了,让他好好休息,给笔赏钱。”
    从湖广到京城,五天时间,那几乎就是一路疾行没敢耽搁半分。
    魏广德可不会坑手下人,只要尽了力,那赏钱都不会少,所以手下也才能一心一意给他办事儿。
    “是,老爷。”
    张吉急忙答应。
    “这事儿就此打住,那边还是盯一下,人,不急著撤回来。”
    魏广德又说道。
    说完,魏广德拿起筷子开始吃今日的早餐,不过心中也在盘算。
    江陵会往武昌府报信,再由那里递到京城。
    大致上,今明两日,就该有消息送到礼部。
    毕竟曾经是首辅,朝廷还要著礼部准备祭品,派官祭奠的。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潘晟的奏疏,万历皇帝应该会拖两天就批下来。
    “还是要稳住。”
    魏广德迈步走出府邸的时候,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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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內阁,或者官员最重要的工作,不是做出什么成绩来,而是不能出疏漏,惹出大祸。
    现在朝中因为张居正致仕留下来的权利真空,已经分裂成至少三股势力,虽然其中一股还未成形,但官场风雨欲来的態势已然形成。
    他这个首辅能做的,那就是稳住朝廷局势,避免因为那些人的爭斗出现混乱。
    当魏广德走进內阁,迈步进入自己值房的时候,一切似乎没有变化,和昨日般。
    “今天的奏疏,有什么特殊,需要早点处理的吗?”
    魏广德对芦布问道。
    送进值房的奏疏,都要经芦布的手,他自然会对奏疏大致瀏览一遍,然后按照轻重缓急依次放好。
    所以要说对这些奏疏的了解,芦布肯定是第一人选。
    “都是平常的奏疏,没有什么特別重要的。
    弹劾潘大人的奏疏今天送来三份,別的值房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芦布躬身答道。
    “好。”
    魏广德点点头,迈步走到书案后,坐下,只是看了眼堆成小山般的奏疏,他还真没多大的兴趣去翻阅。
    想到当初第一次走进这里的时候,翻看这些向皇帝匯报情况的奏疏,他还有种手掌天下权的感觉。
    现在看多了,看腻了,也就那么回事儿,真提不起精神来。
    当芦布把茶水端上来后,魏广德也回过神来,终於伸手拿起面上的奏疏翻看起来。
    接连几份奏疏,都是地方上向皇帝请安的奏疏,说到自己治下今年风调雨顺,应该又是一个丰收年。
    魏广德看到这里,脸上也不自觉带出一抹笑容。
    其实,虽然接受过十多年唯物主义教育,可人都能穿到这里来,他心中多少已经很质疑那套东西了。
    而今,自己甫一上任,要是就传出各地灾害不断的传闻,多少对他这个新任首辅有影响。
    別不信,有的人命就是这样,上台前和上台后,各方面都截然不同。
    张居正最初主事那些年,朝廷各地灾祸不断,特別是黄河水患,连著好些年,大抵持续到万历六年后才逐渐消停点。
    不过那口锅张居正还不一定背,因为从隆庆年开始就年年大小不同的水患,一直延续著。
    好吧,之后几年,黄河忽然就温顺起来,各地水灾旱灾似乎也暂停了。
    虽然局部还有灾害,但地方布政使司就能解决,上奏后调剂府库就能賑灾,不需要朝廷劳师动眾。
    至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魏广德是不希望看到哪里又发生重大灾祸的。
    忽然,魏广德耳朵微微一动。
    夙来习武,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听力还是很敏锐的。
    外面有脚步声急促向这边过来,魏广德还是能听个真切。
    不自觉抬头,一眼就看见一道身影出现在值房门外,隨即就听到余有丁的声音传来。
    “快去通报首辅,湖广急报。”
    “是,余大人。”
    芦布答应一声,急忙匆匆进入房中稟报。
    “请他进来。”
    魏广德已经起身,对进来的芦布吩咐道。
    “首辅大人,湖广急报。”
    余有丁进来,急忙躬身对魏广德说道。
    虽然心中早就有底,可魏广德还是假装一无所知般,脸上略带惊讶的出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张阁老於几日前,没了。”
    余有丁也马上就回答道。
    “什么?叔大兄.”
    魏广德伸出去接奏疏的手微微顿住,之后才继续伸出拿住那份奏疏,打开来快速翻看一遍。
    “礼部也是刚刚接到消息,部堂大人就命我来內阁报信。”
    余有丁继续说道。
    “坐。”
    魏广德虚指旁边的椅子,说了句,隨即又对后面跟进来的芦布吩咐道:“速去请张阁老和申阁老过来。”
    芦布答应一声,放下茶盏就转身跑出值房。
    他也听到了,是湖广传来张居正的死讯,自然不敢耽搁。
    芦布最先去了张四维的值房,说首辅大人请张阁老去他值房。
    张四维还不知道消息,不过魏广德急招,也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於是隨口就问了句什么事儿。
    这次芦布没有隱瞒,就算说不知道,片刻后张四维也会从魏广德那里得到消息。
    於是,芦布很诚实的答道:“礼部余侍郎来了,说接到湖广消息,原首辅张阁老没了。”
    张四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如何,没人知道,但他隨后就脚步飞快赶往魏广德值房。
    而芦布,则快步去请申时行。
    当然,隨著他的话,张居正死了的消息也飞速在內阁里传播,很快就已经传开。
    而此时京城六部,张居正的死讯也像插上翅膀一样飞速传播著。
    毕竟,就在两个月前,这位大人还是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內阁首辅,在朝堂大事上依旧可以说一不二。
    別看他那段时间在家休息,可朝中大事儿,只要他递张条子到魏广德那里,內阁的决定就得参考下他的意见。
    当然,六部中反应最为激烈的还是吏部,王国光听到消息后失声痛哭。
    王国光可以说是朝中张居正的紧密追隨者,他出身山西,却和次辅张四维关係不睦。
    其实,虽然张居正一手把张四维拉进內阁,张四维平时也表现出对张居正的恭敬,但实际上两人的关係私底下早就有了裂痕。
    张四维终归家大业大,很多时候他的考虑都是为张家,而不是以阁臣的身份为国考虑。
    这点,是张居正对他不喜的重要原因。
    在其位不谋其事,如何能让张居正放心把权利交给他。
    这也是最后时刻,张居正举荐潘晟的缘故。
    而王国光不同,张居正当政时,张四维虽然名为阁老,实则无权,做什么事儿都要受到张、魏制约。
    王国光虽然不是阁臣,但是贵为吏部尚书,执掌一部实权在握。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张居正在內阁首辅位置上稳如泰山,不止是內廷有人鼎力支持,在朝堂上,特別是六部,更是得到王国光和张学顏的辅佐,让他的政令能够上传下达,得到及时执行。
    这两个人,其实对於张居正改革的帮助才是最大的。
    只不过王国光更加耿直,而张学顏或许因长期外派地方,所以更懂得审时度势。
    在眼看到张居正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果断跳船寻求自保。
    而王国光则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寻找新的靠山,依旧按照张居正的吩咐做事。
    其实,他这样的性格在很早前就已经显露出来,也让他的官途比张居正坎坷得多。
    王国光字汝观,山西南阳人,嘉靖二十三年进士,比张居正早三年入仕的“前辈”。
    王国光科举名次不好,所以被外派地方,从知县干起维护地方安寧,被认为是能臣。
    王国光和张居正的交往,始於他调任兵部考功司主事时。
    此时的张居正,还是翰林院里一名无权无职的小翰林,王国光不仅能干事,诗词歌赋也是不错,和张居正一见如故。
    这时正是严嵩当道时,国家政事大坏,王国光见多了严党的蝇营狗苟,秉性刚直的王国光,多次与之衝突,常遭到叱责。
    后来张居正曾写信劝他,要他“引而不发,不可强爭”。
    到严嵩倒台时,王国光官升至户部左侍郎,隆庆四年时,五十八岁的王国光终被扶正,成为了大明朝的户部尚书。
    这背后,张居正没少使力,否则他也不可能完成从主事到尚书的跃迁。
    可以说,没有张居正就没有他这个王尚书,自然对张居正的政令是坚决执行,而在张居正和张四维之间生隙后,也是果断站在张居正一边而反对他那个同乡。
    如今,他这个有知遇之恩的老友病故,王国光自然是悲痛欲绝。
    而在魏广德值房里,先问了今日可有其他要务。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
    於是魏广德就安排道:“丙仲回礼部,准备奏疏,请赐祭品和諡號。
    內阁既然今日无大事,那就乾清宫走一遭,向陛下稟报这个消息。”
    余有丁自无不可,马上就起身告辞,回礼部准备。
    魏广德等余有丁走后,这才带著张四维、申时行出了內阁往乾清宫走去。
    此时乾清宫里,万历皇帝正在大发脾气,一本小册子被丟到地上,嘴里大骂:“胡说八道,妖言惑眾”
    其他伺候的小內侍这会儿都噤若寒蝉般缩在墙角,只有张鯨一脸諂媚的捡起地上书册劝说道:“皇爷息怒,既然高拱那廝胡言乱语,咱就不看他的妖书就是。”
    “都滚下去。”
    万历皇帝对周围其他太监、內侍吼道,等人出去后,他才盯著张鯨问道:“这书在京里流传多久了?”
    “听说有一个多月了吧,都是读书人私下传播,东厂、锦衣卫也是近日才发觉,搜寻送进来。”
    张鯨依旧諂笑著回答道。
    或许是看惯了他这幅样子,万历皇帝倒也没生气,只是隨口问道:“书里说的,你觉得真或者假?”
    “皇爷,这內臣哪里知道。”
    这次,张鯨收起那副笑容,诚惶诚恐的答道,“不过,都说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小臣想不到高新郑乱说的理由。
    宫里宫外,小臣也常听人议论,说张相和冯公公关係很好,一人主內,一人主外,就把天下治理好.”
    忽然间,张鯨见到万历皇帝脸色大变,果断闭嘴不再言语。
    刚才张鯨的话,实实在在刺激到万历皇帝本就有些脆弱的心。
    別觉得都做了多年皇帝,內心应该很强大才是。
    可別忘记,万历皇帝和寻常人不同,他是“残疾人”。
    自小他就知道自己和常人不同,他是个瘸子,虽然他努力保持皇帝仪態,但也做不到如常人般坐立行。
    这样的人,往往都对外界极为敏感。
    再想到书册里誹谤张师傅和李太后之间或有不清不楚的关係,万历皇帝心中的愤怒就更盛了。
    心中反覆念著冯保、张居正的名字,却不敢想到母亲。
    按照高拱所说,张居正在裕袛时就和冯保勾接,藉此联络上李太后,简直让他无法继续看下去。
    正在这时,殿外忽有內侍奏报,內阁三位阁老殿外求见。
    “收拾一下,请魏师傅他们进来。”
    万历皇帝还是在极短的时间里收拾好心情,对张鯨吩咐一声。
    很快,杂乱的御书案被张鯨快速收拾乾净,这才疾步过去打开殿门,对外面的內侍说道:“请阁老进宫覲见。”
    不多时,魏广德、张四维等三人进入大殿,行礼后起身,万历皇帝就问起来意。
    內阁阁臣齐齐到来,肯定是有事儿。
    不过万历皇帝这会儿还在猜测是不是因为他留中了潘晟的奏疏,他们三位阁臣来问情况的。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潘晟会成为他们的同僚。
    本来在看到科道都说潘晟“结党营私”时,他还是不信的,可徐学謨的奏疏让他对此產生怀疑。
    而潘晟人到了通州,却上疏请辞,这让皇帝內心就更怀疑了。
    刚才气愤之下还未想到该如何处置此事,现在看到內阁三人都来了,难免就想到他,于是之前的愤怒重新在心底燃起。
    那就让他走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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