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4章 一眼万年
第2094章 一眼万年气氛,汹涌着不安。
牢房和走廊里空无一人,看不到囚犯也看不到狱卒;而后,狱卒在走廊里小跑快走,仓促而慌乱。
一切,预示着紧张和不安。
毕竟,这里是监狱,稍稍行差踏错些许,可能就是一场灾难。
砰!
狱卒撞开一扇大门,密密麻麻的人群扑面而来,张牙舞爪的热浪宣泄而下,一眼就能够看到他们的癫狂。
原来,囚犯们在这里,他们高高举起双手,热情而亢奋地拍打着,掺杂着口哨和欢呼,热闹得不行。
此时才意识到,空气里压抑的鼓点,不是架子鼓也不是爵士鼓,而是来自双手击打的声响,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啪啪,啪啪。
不止双手,还有双脚,手脚并用,掌声和脚步重迭在一起,演变为滚滚热浪,张牙舞爪地塞满整个空间。
陷入狂热。
如果是音乐节?一切再完美不过。
但如果是监狱?
狂热就意味着脱离控制,脱离控制就意味着危险,难怪狱卒全面戒备,不安在空气里弥漫。
此时,站在舞台上的三位乐队成员也能够感受到眼前的热浪正在节节攀升,似乎随时可能脱离控制。
三个人默默无言地交换一个视线,却没有答案,最后吉他手转头看向另一侧的大门,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担忧。
大门后面,是木工作业的房间,摆放着锯木机,旁边有一杯水。
汹涌澎湃的掌声在空气里激荡,以至于水杯里的水激出层层涟漪。
一只手从镜头下方伸进来,却没有抓住水杯,而是用拇指婆娑锯木机锋利的刀锋,似乎正在研究什么。
镜头一抬,安森-伍德那张英俊的脸庞映入眼帘,占据三分之二个大屏幕,完完全全占据全部视野。
刹那间,全场掐断呼吸,没有一丝声响。
他如此认真又如此专注地盯着锯木机的刀片,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特别的神色,平静乃至于冷漠。
专心致志地细细研究,仿佛这是全世界唯一重要的事情。
然而,额头和人中微微出汗,面颊泛红,眼睑低垂,浓密而修长的睫毛投射下阴影,遮挡住眼睛。
看不清楚眼神,却能够从眉宇之间的专注描绘出脑海里画面汹涌的澎湃。
所以,专注刀片、心无旁骛,脑海里又能够联想到什么画面呢?
一种恐惧,瞬间抓住在场观众的心脏,明明画面里什么都没有,但自己的想象力却完全控制住了心神。
镜头,一步一步靠近,那张俊朗的面容完全塞满镜头,明明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眉宇之间细微的神色却似乎越来越清晰,在微光里轻轻颤抖的睫毛隐藏所有心绪,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滑向黑暗。
沉静之中流露出些许坚定。
“……卡什先生?”
有人打破了沉默,迟疑地呼唤一句。
可惜,没有任何作用,大屏幕上那张一比一完全展现在视野里的脸庞,甚至可以清晰看到每一个毛孔每一条皱纹,剃干净之后又悄悄冒头的青涩胡渣也展露无疑,所有优点和缺点就这样呈现出来。
却依旧令人挪不开眼睛,忍不住顺着硬挺的眉毛和浓密的睫毛细致地勾勒出五官轮廓,有种伸手触碰的冲动。
以至于忘记呼吸。
“卡什先生?”
旁人又呼唤了一句,那张脸孔依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只是镜头放大到极致,暴露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泄漏了真相,却没有给予观众机会,严严实实地遮挡住眼睛里的光芒。
他甚至进一步低垂眼睑,彻底阻断旁人探究的目光,眼皮底下眼珠的轻微移动一下抓住观众的脚踝,毫无预警地往下一拽——
“jr!”
1944年,阿肯色州,戴斯镇。
时间,遁入回忆。
“jr,把收音机关掉睡觉!”那粗暴烦躁的声音,显然应该是父亲。
然而,镜头里父亲没有出现,而是一个清俊的少年,他注视着镜头近端那个模糊的侧脸,展露一个温柔的笑容,“jr,换个频道。关掉。”
那个镜头近端的侧脸也始终用视线余光注视着清俊少年,听到命令,抿了抿嘴角,吐出一口气,略显郁闷,但还是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到最小,双手趴在桌子上,下巴耷拉在交迭的手臂上,盯着眼前的收音机,又更换了一个频道,耳朵贴在上面。
笑容,轻轻上扬,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稚嫩的女孩歌声,“你猜是哪位卡特?”
少年,“阿妮塔?”
男孩摇摇头,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不,琼。”
果然,紧接着收音机里就传来主持人的声音,“以上是十岁的琼为你带来的……”
砰砰砰!
话语再次被打断,粗鲁残暴的声音穿透墙壁,用力拍打墙壁的动作让整个屋子微微颤抖起来。
“关掉。马上。非要让我进来吗?”
少年站起来,关掉收音机,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睡觉吧。”
一直到现在,卢米埃尔大厅终于能够呼吸了——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看似简简单单的镜头,却将约翰尼-卡什的成年和少年串联起来,抛出一个诱饵,拽着观众进入他回忆的兔子洞里。
镜头,是眼睛。
成年时候,约翰尼-卡什注视着锯木机的刀片。
少年时候,约翰尼-卡什注视着自己的哥哥。
在记忆黑洞里,这两件事串联起来,甚至不需要言语,一种凝重的氛围已经弥漫开来,令人不敢触碰。
但是!
真正重要的是安森。
在大屏幕之上,没有化妆也没有打光,朴实无华地展现自己原本的面貌,不仅没有令人惊叹令人幻灭,反而在洗尽铅华过后令人感受到那种征服大屏幕的独特气质;而且把所有表演的技巧和修饰全部删掉,进入返璞归真的状态。
没有表演却胜过表演,无声胜有声。
甚至安森始终可以注视镜头,不需要张牙舞爪面目扭曲的表情,也不需要肢体语言的表达,甚至不需要台词的辅助,就是波澜不惊地站在镜头面前,却能够在那张脸孔之上寻找到细腻而丰富的情感汹涌——
一切,早就道尽说尽。
导演够大胆够疯狂,完完全全信任安森,在长达三十秒的特写镜头里,把叙事空间全部交给那张被无数人吐槽为花瓶、面瘫、毫无表情的脸。
然而,安森经受住了考验,真正地经受住大屏幕的考验,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甚至没有任何张扬,气定神闲地将观众拉拽进入故事里,展现无与伦比的自信和力量。
一个画面而已,卢米埃尔大厅已经被拽入兔子洞里。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