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男友书库

手机版

男友书库 > 综合其它 > 雌鲸湾 > 41·坏老爹

底色 字色 字号

41·坏老爹

    罗萨莉亚·方丹将狗崽送上门,小东西热情洋溢,色泽健康的粉色舌头流淌着快乐的哈喇子,伊顿给它取名‘饼干’。白马兰将它托在手里相看,始料未及被舔了一脸口水,图坦臣搂着女儿笑成一团。罗萨莉亚火烧火燎找巾帕,乌戈傻不愣登瞧热闹。
    “看来饼干很喜欢您,教母。”罗萨莉亚赶紧解释,说“它的性格很热情,很亲人,已经受过训练了,一些不良行为得到纠正,后期只需要巩固就好。”
    什么饼干,还掉渣儿呢…白马兰将脸擦洗一遍,咕哝着摘掉两根狗毛。看着伊顿欢快的模样,她也只好认了,说“辛苦你了,方丹,一大早赶来。吃饭了么?能否留你吃个简餐?”
    “这是我的荣幸——那么容我失陪,教母,先生。”罗萨莉亚微笑俯身。伊顿抱着小狗爱不释手,晃着腿跟她拜拜,说“方丹姨姨再见,我会好好照顾饼干的”,罗萨莉亚一歪头,冲她wink一下,转身跟着乌戈离开。
    “爸爸我跟你说,文阿姨和祁阿姨送我一个超级大的菊石化石。”伊顿见没了外人,将小狗往茶桌上一放,爬上图坦臣的椅子,坐在他腿上。小狗兴奋地打圈儿,在桌面留下湿润的脚印,尾巴扫得杯盘‘叮当’直响。白马兰一声来不及吭,手忙脚乱地端起茶杯搁在一旁的餐车上。
    伊顿调整好姿势,坐得稳稳的,这才伸手把小狗重新抱回怀里,说“今天晚上,祁阿姨要教我通过菊石化石特征划分地质年代哦。”
    “是祁教授找了她在墨尼佩学会的朋友,几经辗转买来,说送给伊顿的小纪念品。直径约莫半米,口盖完整、冰糖结晶、透明度高,价格应该不菲。”白马兰对着光确认杯里没有狗毛,这才安心地喝了一口,说“她们又给伊顿带东西,早先还不吭声,我连回礼都没准备。我说又让她们破费了,祁教授说就当自然科学的启蒙教具。她就擅长这个,什么礼物不礼物,贵重不贵重,都是教具。她这么说,我就一点儿话都没有了。”
    “她们都很喜欢伊顿。”图坦臣的声音很轻、很哑,几乎像是气声,不过已经听不见那种尖锐的、漏气儿似的杂音了。看来发音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他的声带在逐渐恢复,喉部肌肉的协调性也比之前好。
    “你的嗓子好了不少。”白马兰握住他的手。伊顿仰起小脸儿望着图坦臣,隔着颈饰心疼地摸摸他的咽喉,想看看插管留下的伤痕,但爸爸就是不给她看。
    “我来准备回礼吧。”图坦臣笑着抓住伊顿乱摸的小爪子,捏在手里,对白马兰道“你就不要烦心了。”
    “那我可就不管了。说实话,我还挺忙的。”
    琼斯在调查e.c的案子,追查监禁公司这几年里所有违规操作和非自然死亡案例,此事让她焦头烂额。好在律师已经准备好材料,弗纳汀随时可以针对上次审讯提出行政诉讼。不过考虑到她是行为科学部的,权限级别非常高,有机会接触当年的卷宗,白马兰觉得还是得尽量争取一下她。
    想揪出国际调查局里的内鬼谈何容易?若琼斯死脑筋,实在说不通,也只能把她踢出案子了。她在审讯过程中行为失当,到底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弗纳汀只是发烧,连点肺部感染都没有,估计琼斯也就是非自愿休假一段时间,意思意思就过去了。若非必要,白马兰实在不想走这一步,否则等琼斯拿回警徽和配枪,变本加厉、阴魂不散地缠着她,岂不是更烦人?
    不过德尔卡门说,她最近几天没见到琼斯探员,连车都没瞧见。白马兰问了警备队长,她几次出入局里都和帕兹局长一起,具体干了什么倒不清楚。
    “累不累?”白马兰注意到图坦臣时而皱眉,是想咳嗽,忍住了。他为见伊顿,今天起得很早,还化了妆遮盖病容。很快要到十点钟,他也该做康复训练了,白马兰冲伊顿招手,道“别坐在爸爸身上。来,下来坐好。”
    伊顿搂着图坦臣的颈子,声音软软,说“不要。”
    之前把话说得太满,骗伊顿是小手术,现在谎话难圆。图坦臣的底子再好,那毕竟是贯通伤、血气胸,还少了一块肺叶,休养至今仍然虚弱,气短胸闷、呼吸刺痛,能穿好衣服出来走走已很不容易。他搂着伊顿单薄的小身板儿,拍着她的后背轻轻摇晃,望向白马兰时颇有些无奈,抿着唇笑着摇头。
    “可是这样不公平哦。”白马兰靠在椅子上,抱起胳膊,道“妈妈也很想伊顿呐。”
    其实在靠进爸爸怀里时,伊顿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心跳比平时快得多,胸膛的张弛艰涩异常,尚未完全舒展,便再度收拢。她意识到这和妈妈爸爸说的‘小手术’、‘已经好了’不太一样。
    “爸爸你要不要回房间休息?”伊顿直起身,轻手轻脚地从图坦臣怀里下来。她并没有被白马兰的思路牵着走,反而抛出疑问。图坦臣从女儿的目光中感受到深切的担忧和幽微的观察,这让他惊讶的同时不大自在。伊顿自幼不俗,博闻强识,敏慧机警,母女一脉相承,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
    “回吧。”白马兰替他做了决定,道“伊顿,上楼的时候,你要扶着爸爸哦。”
    “我知道。”伊顿把饼干搁在她腿上,说“妈妈帮我看着小狗。”
    深深浅浅的绒毛揉进西裤密织的布料中,难舍难分地贴合在一起。饼干蹲坐在她身上,展露出超乎寻常的热情,健康活泼,亟待指令。白马兰认命地闭了闭眼,捏捏狗嘴。
    回到房间的一路上,伊顿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地仰头看他,脸上写满探究的神情。图坦臣有点汗流浃背了。
    他没办法跟伊顿说明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要怎么说呢?他伤得非常严重,差点死掉了,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如果伊顿问起他受伤的原因,难道他要再撒一个谎吗?还是直接告诉伊顿,说‘我们普利希有复杂的结社背景,创伤、牢狱和死亡我们生活的常态’。
    思前想后,图坦臣停下脚步,费劲地蹲下身,握住伊顿的小手,认真道“我知道你好奇,可这是爸爸的秘密,爸爸有不说的权利。爸爸不想告诉你,你可以尊重我不说的权利吗?”
    “偷偷告诉我也不行吗?”伊顿扭捏地靠在他肩上。
    “那爸爸也没有偷偷告诉妈妈呀,如果偷偷告诉你,那不是对妈妈很不公平吗?”图坦臣把埃斯特搬出来当挡箭牌。
    伊顿低头用脚尖拨弄地毯,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是的。”她将手轻轻搭在图坦臣肩膀上,认真道“虽然我也喜欢绯红,但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的爸爸。”
    话题跳跃得未免太快。图坦臣没反应过来,不由问道“什么?”
    “就是小龙香石竹的坏老爹,他的羽毛是深红色的,所以叫crimson,绯红。”
    小龙香石竹是伊顿爱看的动画片。史诗级的鳞甲巨龙,秘银的普莱蒂默在她的青年时期犯下一个错误:将猩红的克里姆森错认为羽毛龙,接受了他的求爱。然而事实是,克里姆森的发热器官天生畸形,无法喷火,也无法产生热量,这使得他用来保暖的羽毛直到成年也没有脱落。就这样,普莱蒂默孵出一只同样拥有基因缺陷的小公龙苹琪。打从出生开始,老妈就没有传授给苹琪任何知识,他不会喷火,充其量只是成为和他老爹一样的坏龙,永远都不可能有她那么邪恶恐怖。苹琪为了超越坏老爹,向老妈证明自己,独自一龙踏上毁灭王国、抢走王男的旅途。
    因为苹琪是粉红色的,所以汉语版本把他的名字翻译为香石竹,把他的老妈老爸分别翻译成铂姬与绯红——当初第一次看动画片,图坦臣就听出来了,绯红的汉语配音演员是梅月庭。
    命运如此奇妙,他生活里最讨厌的人演绎了动画片里他最讨厌的角色。绯红这种不招人待见的设定在中土却能收获观众的喜爱和认可,梅垣功不可没。他的嗓音与绯红的形象太贴合了,每当绯红缠绕着铂姬的前足同她说话、在她死亡羽翼的笼罩下狐假虎威时,梅垣的脸就会浮现在图坦臣的脑海。将‘坏’奉为圭臬的龙族社会里,他的邪恶是如此平庸且肤浅,但他实在美丽。
    伊顿提起绯红,图坦臣知道她指的不是香石竹的坏老爹,而是梅垣,她只是忘记梅垣叫什么了。
    “你见过梅叔叔了,和他相处的好吗?”图坦臣梳理伊顿耳边的小碎发,“他和妈妈有点像,对不对?他的头发和眼睛都跟妈妈的一样。她们,还有文阿姨、祁阿姨,都有中土的文化背景,伊顿也有。”
    不知道伊顿为什么会把他和梅垣放在一起比较,这让图坦臣有些心虚。接纳梅垣是埃斯特考虑过后的决定,已经不可能更改了,他担心伊顿的情感取向会让埃斯特困扰,也担心埃斯特误会是他引导伊顿去排挤梅垣——毕竟她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成长在传统多偶家庭里的小孩子产生这种想法,肯定是别人教的。
    停顿片刻,图坦臣继续道“妈妈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呀,还有你的两个姨妈,都是这样的。她们有兰金斯教父的照顾,有安东叔叔和曼君叔叔的疼爱,不是很好吗?梅叔叔和爸爸一样,都是妈妈的伴侣,也都很喜欢伊顿。伊顿不需要选,可以都接受呀,多一个人来爱伊顿,爸爸也会很高兴呀。”
    “可是昆西姑姑说…”伊顿流露出困惑的神情。
    昆西。昆西!下次见面一定要给她两拳,用合金肋骨顶她的头。图坦臣叹了口气,笑着摇头,说“伊顿这么聪明的宝宝,怎么会不知道昆西姑姑的话不对呢?你再想想看。”
    “为什么?”伊顿想不出来,“我觉得有道理呀。我的好朋友和其她小朋友在一起玩,没有叫上我,我就会伤心。她说我有再多叔叔,也只有一个血亲的爸爸,我——”
    “嘘。”图坦臣被吓了一跳,忙不迭捂住伊顿的嘴,神情有些郑重起来,道“不可以说‘血亲’两个字,知道吗?在家就算了,在外头尤其不能提。昆西姑姑说话总是不过脑子,她不是故意的,但如果让妈妈听见,妈妈会很生气、很生气的。不止爸爸害怕妈妈生气,昆西姑姑也会被吓到。”
    伊顿懵懂地点点头。
    “宝宝,我跟你说啊。”图坦臣干脆在原地坐下,将伊顿搂进怀里,道“你上学的时候,老师已经教过你生物知识了,对不对?那你就应该知道,父亲是社会角色,不是生物角色。在我们普利希家,尤其是这样。”
    普利希家族与其她多偶家族的区别,在于父亲角色具有唯一性,因为集团的教父只能有一个,只是很碰巧,包括他在内的最近两任都是教母的配偶。但往上数,在‘大象腿’齐格领导结社时,普利希家所有孩子的爸爸是她的妹夫。
    “人一生会扮演很多角色,血缘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和你昆西姑姑都没有血亲的爸爸,我们是兰金斯教父抚养长大的。特拉什姥姥从很年幼的时候就失去了生母,被我的姥姥收养。你的母亲更是这样,她和特拉什姥姥、和你两个姨妈,都没有血缘关系,她和兰金斯教父,和叔叔们,也没有生物学上的关联,可这并不影响我们是一家人。”图坦臣举了很多例子,确保伊顿能听懂。尽管内心深处确实有些不大情愿,但他仍然选择说下去,“既然妈妈认可了梅叔叔,那么他就也是普利希家的成员了。如果他很爱你,很爱妈妈,那他和我就是一样的。不管你们有没有血缘,你都要认同这一点。就像妈妈虽然是收养来的,但她和迈凯纳斯姨妈,和加西亚姨妈,都是亲姐妹,她有赡养特拉什姥姥的义务,也有继承家族产业的权利。但如果梅叔叔对你不好,不爱你,你也不必把他当作亲人,这点在我和妈妈身上同样适用。知道吗?”
    如果想坐稳教父的位置,图坦臣必须遵守埃斯特制定的规则,也必须承受从爸爸沦为叔叔的风险。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排斥用‘血亲’这两个字说事,因为这会动摇埃斯特成为教母的合法性。凭他对埃斯特的了解,伊顿今天提起‘血亲的爸爸’,埃斯特明天就会把他的妈妈和姐姐踢出集团的核心圈,后天开份报告来证明他和伊顿之间没有亲子关系,然后让罗萨莉亚的配偶成为教父。只需要叁天不到,方丹家族的姐妹就会顶替上昆西的缺位——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昆西对他的妇夫生活感到担忧。
    图坦臣为自己这个鲁莽的姐姐操碎了心。平静的海面能否培养出精悍的水手,他并不了解,但惊涛骇浪显然把昆西的脑浆子都摇匀了。
    “我知道了。”伊顿点头,“血亲会把爸爸你和姨妈们分到一起,把妈妈和梅叔叔分到一起。虽然还是一家人,但是对你们很不好。”她忽然反应过来,羞赧地捂住嘴,晃着脑袋道“妈妈不喜欢别人说这两个字,对不对?”
    她还小,一言一行都充满孩童的天真。她或许有些辞不达意,但图坦臣知道,她想说‘对血缘的强调会让爸爸和姨妈们成为天然的利益同盟,将妈妈跟梅叔叔划分到对立的阵营。尽管无心区分亲疏远近,却势必招来权柄者激烈的打压’。
    图坦臣因她的明慧而出了一身冷汗。确有几个瞬间,他在伊顿身上看见埃斯特的缩影,他年幼的女儿在不经意间用言辞吓住他,就像他老成的丈妇偶尔流露出本色,让他毛骨悚然。
    “伊顿。”图坦臣笑得有些勉强,摸着她圆润的脸颊,再叁确认道“千万不可以跟妈妈说啊。”
    “可是爸爸偷偷告诉我,不是对妈妈很不公平吗?”伊顿眼珠一转,流露出些许小机灵鬼的狡黠神情,将他之前的话原样奉还。
    尽管图坦臣知道七岁是儿童社会化的重要过渡期,伊顿的自我意识在快速地萌发,她希望得到尊重,所以常用不服从和不认同来表达主见;她正在觉醒权威概念,并确认自己在家庭规则中所处的地位,于是显露出强烈的控制欲。但图坦臣还是情不自禁地这样想:伊顿宝宝是普利希家族的金苹果,是埃斯特引以为傲的小恶魔。
    当她想达到目的时,她并不像别的小孩儿那样尖叫、发火、满地打滚,使用伤人的言辞,而是冷静地思考,筛选对自己有利的信息,用半胁迫的方式要求对方和她交易——这套是跟她的妈妈学的。每当她提出要求,埃斯特就会这样跟她谈条件,让她服从。她可以区分自己的意愿和妈妈的权威,但因为妈妈总会给她想要的东西,所以她认为妈妈值得服从。
    现在她也学会如何构建权威、融入规则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施展。她对权力的感知远比图坦臣料想得更敏感,她清晰明确地知道妈妈是无法被她控制的主导者,和妈妈对着干不会有好结果,但爸爸就不一定了。
    “怎么会呢?伊顿很爱妈妈,不想妈妈生气,不是吗?”图坦臣极力避免与她对抗,说“没有偷偷告诉你,妈妈早就知道了呀。如果不是昆西姑姑之前说过一回,妈妈生气了,我又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别人说这两个字呢?”
    说到底还是孩子,伊顿被图坦臣糊弄住,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套出爸爸的小秘密,失望地撇撇嘴。
    图坦臣起身,牵着她回房间,见她似乎不再执着,这才重新开口,说“宝宝,我知道你很关心我,想知道我的健康状况。可是我不太想说,说出来很难为情。你觉得你抓住了昆西姑姑的把柄,我不想妈妈生气,就会把秘密告诉你,这是威胁。你觉得这样威胁爸爸对吗?而且你已经答应,会尊重爸爸不说的权利,怎么又反悔呢?”
    “可是我还没有答应啊。”伊顿振振有词地反驳。
    “伊顿。”图坦臣道“我有一点生气哦。”
    “那你骗我,我也有生气哦。”伊顿抬起头,看着图坦臣严肃的表情,想了想,又将头低下,说“那我现在答应。”
    “好哦。”图坦臣在床边坐下,扶住伊顿的肩膀,平视着她的眼睛,“你出生以来还没有和我分开过。你第一次离开我身边,去学校住宿,我很担心,不知道你适应得好不好,会不会像去年一样哭着要回家。我不想你害怕,所以骗你说我几天就会痊愈。我撒谎了,还是让你害怕了,是不是?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那爸爸你想说的时候要第一个告诉我。”伊顿抱住图坦臣的腰,“其实我早就觉得你骗我了。我问校医,校医说摘除结节只需要开一个小小、小小的口子。”她抬起脸,“但是你不骗我的话,我就不会一直问一直问,你又不告诉我,那我就是想知道啊。我没有不对,我不跟你道歉。”
    图坦臣有些失笑。他自知理亏,又无可奈何,只得道“可是我都说了对不起了。”
    伊顿倔强地将小脸一扭“那我也不要说。”
    其实不说也没有关系,对伊顿和埃斯特,图坦臣都可以论心不论迹。伊顿只是关心他、没有被他骗到而已,这有什么错?虽然伊顿有点想要威胁他的意思,把埃斯特搬出来吓唬他,但有时候他也把埃斯特搬出来吓唬伊顿,他也会说‘伊顿你要是再不认真上课,让教练到处找你,我就要告诉妈妈了。’
    “伊顿,你知道家里谁最害怕妈妈、担心妈妈生气吗?”图坦臣见伊顿有些跟他置气,于是轻轻戳她小脸,逗她道“你答应我不欺负他,我就告诉你。”
    ——站在二楼挑廊望眼欲穿的梅垣打了个喷嚏。
    一大清早,他就让助理去买一套灯工玻璃的设备给弗纳汀,那小子抱着火枪和玻璃料找了个耐热工作台,喜滋滋地玩去了,他正好一个人留下见伊顿小姐。白马兰还问他怎么没瞧见弗纳汀,他摇头,说‘不知道,根本没看到。’
    和他刚打了声招呼,伊顿就催着要去湖边小屋找图坦臣,梅垣都来不及说什么话。他不想跟过去,只好等她们回来。起先他担心自己显得太刻意,所以楼上楼下地散步,这样可以假装碰巧遇到,如果遇到弗纳汀,对方问他在干什么,他还能说没干什么。但后来他又担心,‘花园’挺大的,走来走去很累人不说,万一碰巧没遇到呢?上哪儿说理去?于是他改变了策略,去昨晚和白马兰一起过夜的那个大露台上等,从那里正好可以看见后花园、人工湖和湖边小屋。
    半个小时前,图坦臣带着伊顿上楼了,只剩白马兰坐在凉亭里。最开始,她还时不时地摆弄一下怀里那只狗,显得很关爱的样子,见伊顿很久没出来,她演都不演了,把狗往地上一放,拿个丰荣玩具打发它,自己悠闲地喝茶,搁那儿岁月静好呢。
    门后露出毛绒绒的金色小脑袋时,白马兰正站在阴凉地方伸懒腰。
    伊顿的发色遗传了图坦臣,看起来就像个小天使。趁妈妈不注意,她一溜烟地跑到凉亭石柱另一侧,蹲在低矮的灌木后边儿。白马兰放下胳膊,掸掸衣服,垂着眼帘观察地上摇晃的影子。她贴着石柱朝前走的同时,伊顿猫着腰从灌木后绕出来,坏笑着准备扑妈妈。她正要蹦,两条短腿儿还没离地,白马兰忽然拧身,将她逮个正着,托着腰高高举过头顶,架在自己脖子上。伊顿快乐得笑出声,小手抱住妈妈的脸,饼干绕着圈儿吠叫,尾巴抽打在白马兰的裤脚。
    还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白马兰呢。梅垣红着脸,叼住指尖,莫名地有些害羞。见她们母女往回走,梅垣转身从怀里掏出小镜子,整理两下头发,雀跃着迎了下去。
    “哇哦,坏老爹。”伊顿小小声,说“绯红。”
    白马兰没说话,将她放在沙发上,起身去茶水间给自己找饮料。德尔卡门不在家,乌戈站在不远处瞧着。伊顿盯着妈妈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憋着笑望向梅垣,拍拍沙发坐垫,邀请他来身边坐。
    “这是你的小狗吗?”梅垣挨着她,给她理了理衣领,问“叫什么?”
    “叫饼干,因为它也是黄黄的,和奶油饼干的颜色一样。”伊顿从地上捞起饼干,梅垣很自然地接在怀里玩,低头闻闻它的粉肚皮,说“有小狗味。”伊顿笑得很开心,窝在沙发里咯咯直乐。没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什么,坐起身道“你知道吗?有百分之七十的狗狗在拉臭臭的时候会把身体朝向磁感应线的方向。”
    “哇,真的吗?”梅垣的反应很夸张,惊讶地睁大眼睛,半天才问“磁感应线的方向是什么方向?”
    白马兰对伊顿的课业学习不做要求,也不希望图坦臣管教得太严格。梅垣从她那儿领取到的任务只有一项:陪伊顿聊天。小伊顿和她的妈妈处于两个极端,分享欲相当旺盛,简直是个小话唠。
    “就是磁针的北极。”伊顿比划着说,“可是在磁体内部,磁感应线是从南到北,在外部是从北到南。”
    “那就是南北方向。”梅垣理解了,又问“我说的对吗?”
    白马兰很有耐心地给自己调了杯蓝莓气泡水,叼着吸管正准备返回客厅,想起伊顿和梅垣,又折返茶水间,打开冰箱,拿了两盒果汁。平时图坦臣总是振振有词,不给伊顿喝饮料,说对她这不好那不好,白马兰觉得不至于。她小时候经常跟姐姐们一起去妈妈的店里偷吃冰淇凌和酸橙派,最后只有她个子最矮,说明这是天生的。要是现在不给伊顿喝,等伊顿长大了,报复性地喝,那才对她不好呢。
    “宝宝。”白马兰替她将吸管插好,用餐巾纸擦掉盒子上的水珠,道“小口小口喝啊,冰的。”
    “妈妈我能不能带梅叔叔去看我的收藏?”伊顿兴冲冲地跑来,也不接饮料,只是踮脚扶着妈妈的胳膊喝了两口,着急问道“能吗?”
    梅垣跟在她身后,也问“能吗?”
    “现在吗?”白马兰撇了眼梅垣,慢条斯理地将另一盒果汁也拆开,“饼干这么大的小狗,一天要吃四到五餐哦,它可能有点饿了。宝宝你和梅叔叔是先给饼干配餐,还是先去玩?你们去玩的话,我就让乌戈带它回房间,让爸爸喂咯。”
    “那我和梅叔叔先去给饼干做饭。”伊顿说完就跑掉了,乌戈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见梅垣没有跟上来,伊顿扶着走廊墙壁的装饰线扭回身邀请他,说“我带你去看我家的厨房。”
    伊顿这么喜欢梅垣,确实出乎白马兰的意料,但最让她意外的还是梅垣的亲和力。直到这会儿,白马兰才意识到大明星可能确实是有点演员素养和敬业精神在身上的,他会用少儿节目主持人的口吻和伊顿说话,有时又流露出幼稚的情态和夸张的语气,就好像干过叁年幼师。
    “厨师已经给饼干定好了一周的配餐,让她把食材处理好送过去,你们加工一下。如果用刀,千万要小心,知道吗?”白马兰举起果汁,很自然地将吸管递到梅垣嘴边。
    她的动作熟稔,神情温和,没有脾气也没有架子,就是伊顿眼里妈妈的模样,而她自己对此却没有意识。梅垣有些羞,睫毛颤个不停,别开眼,轻轻抿住吸管,也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饮料。白马兰歪着脑袋看他,问“知道吗?说话。”
    “知道了。”梅垣皱着眉小声嘀咕,有些嗔怨似的,道“我走了。有我陪伊顿玩儿,没你的事儿了,忙你的去吧。”
    “什么德性。”白马兰‘啧’一声,失笑道“坏老爹。”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推荐本书加入书签

设置

字体样式
字体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