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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一胜再胜,弃军而逃?!

    第252章 一胜再胜,弃军而逃?!
    残阳彻底沉入江水峡湾,只余漫天猩红霞光,映照著灩澦关前这片刚刚经歷血战的泥泞滩涂。
    汉军將士及民夫、辅卒们或拖著疲惫不堪的身躯清理战场。
    有人负责收拾吴人丟弃在地的兵器甲冑,及双方弓弩对峙拋洒在滩涂上的箭矢、箭鏃。
    有人负责在关外相对乾燥平整的空地上扎下营寨。
    陈到、关兴、郑璞、王冲诸將,率眾追杀潘濬部眾至灩澦关寨,奈何潘濬其人颇得吴人之心,身边確有两三千敢战之人,汉军將士最后止步於寨前工事与极窄的通道前。
    今日血战,即便是民夫,都已耗尽了气力,更不要说奔波苦战了半日的甲士。
    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縞,水军虽然大部分未曾苦战,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会投入战场。
    大都督陈到在与关兴、郑璞、王冲等人一番分析过后,终止了对灩澦关的攻夺。
    按理说,既有一胜,即使停战,也该派使者去寨前说降。
    吴军军心不稳,士气大丧,是有小概率能够成功的。
    即使不能成功,也能让部分丧胆的吴军將卒因此与潘濬离心离德,內部相互猜疑。
    但陈到却没有这样做。
    万一潘濬这傢伙真降了呢?
    由於潘濬被陈到楼船勾引,贪心不足导致战略失误,让原本应该在寨中坚守的吴军大批丟盔弃甲,又或死在了关外。
    这座原本能够成为一颗钉子,狠狠楔在汉军粮道上的险关,现在已经成了一具空壳。
    將之夺下,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长,至多三五日罢了。
    汉军营地很快升起缕缕炊烟,柴草烟火气与血腥、汗臭、还有江水特有的湿气混杂在一起。
    伤兵营区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隨军的医匠和懂得包扎的辅兵们穿梭其间,忙碌不停。
    酒精特有的刺鼻气味,与草药清新苦涩的味道瀰漫开来。
    伤员压抑的呻吟,偶尔忍不住的痛哼不绝於耳。
    “忍著点,此物唤作酒精,乃是宫廷御医特製,疗伤效果好,就是疼得厉害……”
    一名医匠从学徒手中接过蘸满酒精的纱巾,小心翼翼地为一个肩膀中箭的士卒清理伤口。
    那士卒咬一根木棍,额头青筋暴起,却硬是没叫出声。
    另一边,唤作高昂的虎賁郎瘫坐在一堆缴获的吴军輜重旁,任由袍泽帮他卸下完全被黏腻血污和泥浆糊住的鎧甲。
    他胸前,那枚天子在长安城前大阅三军时亲赐的亮银甲片,在火堆前微微反光,上面凿进了一道狰狞的枪刺痕跡。
    “高兄,不得不说,你这真是天子护佑啊!”身旁一名年轻虎賁郎一边费力地帮他解开甲絛,一边羡慕地看著那枚甲片。
    还都长安之日,天子在长安城前大阅三军,大赏三军,驰马路过他们虎賁郎方阵。
    就因为高昂这廝嗓门大,喊万岁喊得最为卖力,吸引了天子目光,得天子赐所披银甲甲片一枚。
    这廝为了炫耀,用刀挖掉了自己那领铜袖鎧心口处的甲页,自己用牛皮绳把天子赐下的甲页嵌了上去,逢人就要炫耀一番。
    想不到,这枚御赐的甲片今日竟然救了这廝一命。
    另外一员与高昂同乡的虎賁郎声色羡慕又兴奋:
    “斩首七级!
    “老高,你小子这回说什么也得升个龙驤郎了吧?”
    高昂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但仍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惫却又自得的笑容。
    今日那吴狗狠厉非常,一身杀人技艺远在自己之上,倘若不是陛下这枚甲片,恐怕自己已经没命了。
    如此算来,自己这条贱命,也算是天子给的了。
    抱著这种想法,这名唤作高昂的虎賁郎才越发奋力杀敌,最后连斩七级,就连硬度、韧性俱佳的宿铁刀都砍卷了三把。
    如此战绩,绝对称得上辉煌。
    军中斩首能超过高昂的人,绝对在二掌之数。
    周围认识他的袍泽们纷纷围过来道喜,语气中带著由衷的敬佩,以及与有荣焉的兴奋。
    都是虎賁郎,高昂的荣誉,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他们虎賁郎集体的荣誉。
    咱是禁军!
    野战担当!
    没给陛下丟份!
    就在一眾虎賁郎围著高昂道贺,沾点杀气喜气之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不远处传来。
    眾人望去。
    只见数十全副披掛的甲士,正缓步穿过营地,护著某个巡视伤兵营的大官。
    被夹在中间那人身形高而匀称,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有些模糊,只穿著一身没有任何標识的玄色常服,但气度沉静从容。
    高昂这支虎賁是去年从各军精锐抽调补充进来的,並没有戍卫成都皇宫的经歷。
    被徵召为虎賁郎后,他们除了日常的操练以外,便是轮流值守中军外围,大部分人没见过天子几面。
    高昂微微抬头,目光从那玄色常服的年轻人脸上无意扫过,紧接著心臟猛地一跳。
    这张脸他绝不会认错!
    他下意识便要起身行礼。
    然而马上他便注意到天子那身玄色常服,瞬息间想到了什么,赶忙压住了这种衝动。
    天子身前那员紧紧护在左右,长得虎背熊腰的龙驤郎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敏锐地察觉到了高昂神色,向高昂微微摇头示意。
    高昂於是坐下,並与那唤作季八尺的节从龙驤一般警惕四周。
    刘禪並没有注意到季舒与高昂眼神的交换,越走越近,最终却在高昂所在的这堆篝火旁停下了脚步。
    “伤势如何?”刘禪忽觉眼前这名颇为雄壮的虎賁郎有些眼熟,开口问道,声音平和。
    高昂连忙挣扎著想站起。
    却被刘禪用手轻轻按住了肩膀。
    “回…回將军话!”高昂脑筋急转,憋出一个称呼,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
    “都是皮肉伤,不碍事!”
    刘禪神情微微一异。
    这名虎賁郎显然是认出了自己。
    但是却没有以“陛下”相称,显然是有些细密心思的,並不像看起来这般粗莽。
    火光摇曳。
    忽然之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被眼前这虎賁郎胸前那抹银光吸引。
    眼神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瞭然。
    “你叫什么?”
    “稟…稟將军,高昂。”
    “高昂?好名字。”刘禪道。
    高昂身旁,有虎賁郎起鬨:
    “嘿!这位將军,老高这一战斩得吴犬首级七级!过不了几日就要升为龙驤郎了!”
    他们不认识刘禪,但却能看出刘禪身边这群披甲猛人都是硬茬,不是虎賁精锐,就是某位大將的亲军。
    也就是说,眼前这年轻人不是他们虎賁军的军官,就是某位大將的二代,又或乾脆就是某位大名鼎鼎他们却未曾谋面的儒將。
    现在把高昂耀眼的战绩道出,既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也是想让高昂与这年轻的將军结段善缘。
    刘禪听到斩首七级,神色一异。
    轻轻转身,与跟自己身后的秘书郎郤正说了几句。
    郤正闻言,取来一张长安纸,提笔写就。
    片刻后,刘禪接过那张长安纸看了一眼。
    將纸折好,向前一递:“待此间战事了结,拿著这张纸去安国…去虎賁中郎將那里报导。”
    猛將必发於卒伍,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这个道理,在这个时代並不具备普適性。
    很多人就是打心底看不起卒伍。
    过去一年的歷练,刘禪对这个时代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明白了这件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想不通的事情。
    同时,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盖追先帝之殊遇』里的殊遇二字,对於这些卒伍之人来说,究竟多么难得,多么不可想像。
    莫说殊遇。
    对於真正的卒伍来说,上位者把我当人,就已经能让人死心塌地。
    吴起为下卒吮痈,於是父死子继,战不旋踵。
    即使明知你在邀买人心,但我还是愿意为你去死。
    黄忠、魏延、张南、冯习、傅肜这些人全都不是世家豪强出身,而是昭烈从偏裨之將、部曲督里发掘出来的。
    底层摸爬滚打的经歷,让昭烈在一开始就与这个时代眾多出身高贵的诸侯迥异非常。
    他本英豪,便也就善於从底层发掘出与自己类似的英豪。
    他看得起廝杀汉,知道这些廝杀汉才是自己力量的源泉,也就乐於给廝杀汉一条上升通路。
    什么是殊遇?
    这就是殊遇。
    什么是高祖之风?
    这就是高祖之风。
    大汉开国天团,有杀狗的,有卖布的,有给人开车的,有编草蓆为生的,有蹲过大牢的,还有看管蹲大牢的囚犯的,更有在乡下混吃混喝,钻人裤襠的。
    刘禪有幸接受过无產教育,没有这个时代达官贵人看不起底层卒伍的臭毛病。
    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天赋。
    借著这种不知是与生俱来还是后天习来的天赋。
    他该像高祖、昭烈一样,从卒伍中挖掘出属於自己的樊噲、灌婴,黄忠、魏延。
    高昂愣愣地接过那张纸条。
    攥紧,收起。
    虽然不知纸里写的什么,血液却已然涌上头顶。
    由於激动发不出任何声音,最后只能对著天子重重抱拳。
    刘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停留,在季舒等龙驤郎的护卫下,继续向中军大帐走去。
    直到刘禪等人走远,周围的袍泽才“哗”地一下围了上来,想看高昂得到的那张纸条里写了什么。
    高昂却紧紧握著纸条,望著那逐渐远去的背影,不论身周袍泽说什么都不肯放手,亦不作声。
    …
    中军大帐。
    刘禪已除去袍服,坐主位之上。
    陈到、关兴、陈曶、郑璞、王冲等人分坐两侧。
    眾人脸上疲惫肉眼可见,但更多的还是振奋之色。
    “陛下,当真是意外之喜!”陈到率先开口,声音因整日的指挥而有些沙哑。
    “原定之策,乃是灩澦关佯攻,吸引潘濬注意,把吴人主力调集到灩澦关前,为公全(傅僉)、定疆他们突破深涧关创造时机。
    “实未料到,竟能一举突破灩澦滩涂,逼得潘濬困守孤关!”
    按照原计划,进攻灩澦关,只是大汉拋下的诱饵。
    一是声东击西。
    二则是在潘濬眼皮子底下沉舟数艘,以此迷惑潘濬。
    让潘濬以为,大汉会因沉江铁锥而驻足不前。
    而潘濬也確实会看到,大汉水师果然因沉江铁锥驻足难前。
    如此,便能为接下来突破巫县铁索江关创造良机,到时候,必能再打吴人一个措手不及。
    至於孙权的援兵,少说一个半月才能逆流到巫县,一个月到秭归,二十天到夷陵。
    这是最快的速度。
    而大汉要做的,就是在战事发起的二十天內,直插夷陵。
    陈曶出言,声色略带兴奋:
    “潘濬自以为凭滩涂之险,便可扼阻我大军。
    “却又贪心不足,欲以身为饵,妄图用江锥撞沉我大汉旗舰,所以才会將关內守卒尽数调出。
    “结果一败涂地,不可收拾!
    “灩澦关建在江北高台峭壁上,虽称不上固若金汤,但没有半月时间实难攻拔。
    “若潘濬不弄计求胜,只分兵层层阻我,今日我们这里便真的只是佯攻而已了。”
    刘禪闻言頷首。
    如今佯攻变主攻,还取得了重大战果,斩首获生七八千人,缴获兵器甲冑万余件,困潘濬於寨中,確实是计划外的大胜了。
    关兴適时出言,较之陈曶,神色多了几分冷静:
    “陛下,我大汉虽夺吴外垒,关寨本身却倚峭壁高台而建,仍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而据降俘所言,关寨后仅有可通一车的山道与深涧关相通。
    “寨前地势既狭且陡,我军大型攻城器械无法展开。
    “譬如衝车,难以爬坡。
    “以云梯井阑仰攻,纵架百尺井阑,也仍没有寨內哨塔箭楼高,做不到居高临下,而且入口过狭,铺不了几架井阑。
    “继续强夺此寨,恐怕只能是徒增伤亡。”
    刘禪再次頷首。
    他刚才一到这里便巡行战地,对灩澦关地形有了一定的了解。
    虽並非白帝、潼关那样的天险。
    但一座面对滔滔大江、背靠悬崖峭壁的关卡,再加上一名持节督军的吴人镇將。
    二者结合,想正面破关,一个不慎,就要付出不能承受的代价。
    他不会成为顿足玉璧的高欢。
    就在刘禪思索之时,陈到出声:
    “陛下,据降俘所言,关內粮草尚足支两三月。
    “潘濬军心未丧,粮草尚足。
    “其寨墙箭楼,確如安国所言,高出我大汉井阑云梯,若欲强攻,还需堆砌土山,需要不少时间。”
    郑璞和王冲也纷纷点头。
    刘禪遂问:“大都督应该已有定计了吧?”
    陈到頷首:“陛下,臣以为,与其在此与潘濬空耗兵力,不若仍按原计行事,增援公全、定疆,先攻克深涧关。
    “深涧关与灩澦关两关一体,互为掎角。
    “一旦深涧关破,灩澦关即成孤关绝地。
    “潘濬除非想坐以待毙,否则必弃关后撤,將兵力全部收缩至巫县固守待援。”
    按照刘禪从归汉义士那里得到的江防图。
    深涧关、灩澦关后,巫县的铁索江关前,潘濬还有三道关卡,本意是层层阻击。
    但现在潘濬一败再败,还败得如此之惨,如此之速,一旦傅僉那边夺下深涧关,他绝不可能再搞什么层层阻击的戏码了。
    眾人的意见趋於一致。
    北面的深涧关才是关键。
    “善。”刘禪最终頷首。
    “传令全军。
    “严密监视关內动向。
    “休整士卒,巩固滩头营地。
    “另传讯傅僉、张固、雷布、赵广诸部,令他们加紧攻势,儘早夺下深涧关。”
    “唯!”以陈到为首,关兴诸將齐声领命。
    …
    …
    灩澦关。
    吴军营寨。
    中军大帐,灯火摇曳。
    潘濬脸色惨白,无有人色,坐在一方简陋的木墩上。
    甲冑未卸,血污混杂著泥浆,凝固在衣甲上,往日整洁的鬚髮,此刻早已凌乱。
    参军邓玄之侍立一旁,神色同样惶惶不安。
    “君侯,不论如何,我们料得没错,蜀军主力確在灩澦关…否则,我等也不会…不会遭此重创。”
    邓玄之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似乎是试图宽慰潘濬,也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然而,隨著他的话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低。
    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
    不多时,帐中復归一片死寂。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寨內自四面八方传来,继之不绝的伤兵呻吟、哭喊。
    过了不知多久,邓玄之好像抓住了什么一般,急忙又道:
    “君侯,好在…好在北山深涧关还在!
    “虽然狼烟燃了一日,蜀军攻势亦是猛极,却终究未能破关!
    “如今,灩澦关前蜀寇既已暂停攻寨,下一步…必是集中兵力,猛攻深涧关!
    “彼处一旦有失,我军…我军在此就真成瓮中之鱉了!”
    潘濬依旧沉默著。
    如邓玄之所言,蜀军下一步的动作,他早就已经预见。
    之所以什么也不做,並非是真的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而是在等这座营寨內的军心慢慢安定下来。
    而眼下,这座关寨內的军心经过最初的恐慌,总算是稳住了,但这是建立在深涧关尚在、后路未绝的基础上。
    “邓参军。”潘濬终於开口,声音沙哑,带著孤注一掷的决断。
    “卑职在!”邓玄之振声作答。
    “立刻点齐两千能战之人,隨我即刻出发,增援深涧关!”
    邓玄之愣了一下:
    “君侯…您亲自去?”
    潘濬起身,动作因疲惫而略显迟滯,但眼神却锐利起来:“灩澦关已失外垒,困守无益。深涧关绝不容有失!”
    他需要一场胜仗。
    哪怕只是击退蜀军一次进攻。
    他需要证明,他潘承明,还没有被蜀军彻底击败。
    …
    …
    就在潘濬点人的同时。
    深涧关以北,鹰愁涧密林深处,板楯蛮首领龚顺、鄂何、罗平,正率眾无声穿梭。
    白日里,他们凭藉著偽装,成功绕开了吴人哨探的眼线。
    又凭藉著一手巴山藤吊的绝技,以先头精锐跃过常人眼里几乎不可能渡过的鹰愁涧以东,將剩余两千余人接应到了鹰愁涧以东。
    至於他们的偽装,並非什么神奇秘法,而是世代与巴山峻岭共存积累下的生存智慧。
    衣衫用浸过泥浆、沾染了苔蘚和枯叶的粗麻布製成,很好地融入了林地的色调。
    脸上、手臂上涂抹著用灶灰和捣碎的植汁混合而成的暗色油彩,减弱了皮肤的反光。
    行动时,极有耐心,充分利用地形阴影和植被掩护。
    移动缓慢而安静,仿佛本就是山林的一部分。
    吴军哨探的注意力,大多被正面佯攻的汉军吸引,竟真未察觉这支两千多人的队伍,已悄无声息地迂迴到了他们视为天堑的鹰愁涧。
    “杀!”
    龚顺发出一声如同山魈般的尖啸,第一个从藏身的灌木丛中跃出!
    身后,数千賨人勇士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涌现。
    他们仅以皮甲或厚布裹身,但动作矫健如猿,嘶吼著古老而充满野性的战號,顺著陡峭的山坡扑向下方的吴军营地。
    “怎么回事?!”
    “这些人是哪里出来的?!”
    营地里,瞬间大乱!
    这群吴人本来以为,今日战事已经结束,根本没人想到,竟会有敌人从这个方向出现!
    板楯蛮的作战悍勇而直接。
    他们惯用毒箭远程袭扰,近身则三五成群,相互配合,专攻吴人下盘和甲冑缝隙。
    又利用地形,翻滚腾挪,时而掷出飞石索绊倒敌人,时而拋出挠鉤拉扯吴军的盾阵。
    许多吴兵一日鏖战,累倒睡著,此刻从睡梦中惊醒,甚至来不及披甲持械,就被衝到近前的賨人勇士用白竹弩射倒。
    紧隨其后的,是賨人勇士持短矛、砍刀逼上前来的近身格杀。
    火光跳跃。
    映照出賨人狰狞的面彩和吴军惊骇失措的脸庞。
    兵刃碰撞声、惨叫哭喊声、賨人哇拉哇拉的怪叫声一时俱起,响彻山谷,惊动鸟兽。
    吴军本就因白日苦战而疲惫,不久前又早已听闻,潘濬在下游已经大败的消息,军心顷刻溃散,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鹰愁涧以东的吴军阵地,几乎瞬间便陷入一片混乱。
    鹰愁涧西岸。
    傅僉立於饕餮將纛之下。
    由於有灩澦关阻隔,他距江畔太远,三十余里,並没有收到下游灩澦关大捷的军报。
    此刻远远望见对岸火起,又闻得喊杀震天,哪里还不知道,龚顺、鄂何等賨人首领已然得手!
    “起桥!”
    “进攻!”
    傅僉当机立断,一声令下。
    吴军本就被賨人冲得七零八落。
    此刻见汉军主力精锐又至,而傅僉那面纹有饕餮的高牙將纛旗,更让他们胆寒。
    当第一队不过十余人的汉军衝到鹰愁涧东岸时,仍千余人的鹰愁涧守军最后一点战意也彻底崩溃。
    他们纷纷丟盔弃甲,向南逃窜。
    汉军与板楯蛮合兵一处,一路追杀,几乎未遇像样的抵抗,便如同摧枯拉朽般,直接杀穿了吴军在鹰愁涧至深涧关之间的层层防线,兵锋直抵深涧关下。
    而关上的吴军,白日里与张固、雷布诸將鏖战一日,疲惫不堪,又在黄昏之时听闻灩澦关潘濬兵败、援军溃散的消息。
    此刻见汉军竟然突破了鹰愁涧,而对岸的张固、雷布二將亦率人发起了又一轮猛攻。
    一时间人心惶惶,战意全无。
    不多时,数千守军竟弃关而走。
    深涧关南五里。
    正率领两千援军急行在山道上的潘濬,迎面撞上的,便是自家溃败下来的残兵。
    “不好了,不好了將军!”
    “鹰愁涧败了,深涧关败了,全都败了!!!”
    “你…你说什么?!”潘濬整个人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直接栽倒在地。
    当他终於醒来,已隱约能看到,不知数量几何的汉军,正大举火把向他所在的方向疾奔而来。
    他怔在原地,犹豫许久。
    先是看了眼灩澦关方向。
    復又扭身向北,盯著漫山遍野的火把望了许久。
    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神色狰狞:“传令…全军转向!立刻撤回巫县!快!”
    由不得他了。
    深涧关、灩澦关本为一体。
    深涧关既破,再回灩澦关,就意味著等死。
    至於邓玄之…还有灩澦关数千守军……他顾不了那许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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