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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约瑟林骑士”与“亚瑟骑士”的一

    第331章 “约瑟林骑士”与“亚瑟骑士”的一番谈话
    那个抱着孩子的骑士才一抬头,戈鲁就险些又惊又喜地大叫起来。幸好对方适时投来的一瞥,才叫他及时打住了自己快要跳起来的举动,农夫马上将手指头塞到嘴里,免得发出声音,他手里的那支羽毛笔也随之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一旁的税官见了心疼不已,这可是他的羽毛笔。
    在这个时代,笔,纸张和墨水依然是一桩重要的资产,何况他的羽毛笔从鹅毛到笔管,再到笔尖都是挑选了好材料做的,虽然不至于那些领主与国王用得那样千金难买,却也值好几只公鸡和母鸡,他连忙捡起来,却见到戈鲁古怪的弯着腰,向他比着“嘘”的手势。
    他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戈鲁用口型说出了那个名字,税官悚然一惊,浑身颤抖——幸好此时他是弯着腰的,趁着这个机会,他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和声音,再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只是举止中还是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僵硬。
    “殿……先生的姓名。”
    “约瑟林骑士。”塞萨尔微笑着,同样报上了一个假名。
    他原先确实是应该叫约瑟林的,只不过在得回自己的身份后,他依然保留了塞萨尔这个名字。
    税官挤开戈鲁,手指颤栗不已地在登记簿上写上了这一行人的名字,虽然十分惶恐,但他还是一一确证了这两位骑士所携带的人员,并且大致登录了相貌、特征、年龄等重要信息。
    塞萨尔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看并未言语——那位亚瑟骑士却要放肆得多……他大概这辈子没和多少人客气过,当然,我们都知道他是谁——英格兰的国王理查一世。
    他毫不客气的在税官写完后,直接抄过整个记录册翻阅,并且直言不讳的嘀咕道,“难怪你要与那群威尼斯人联姻。”
    商人不可能不会写字,通晓多方语言,以及计算、数数,而威尼斯人几乎全民皆商。
    可以说,想要招募这样大量的底层官员,就算是放在巴黎或者是伦敦,都算是一桩会让国王头痛不已的事情。
    事实上,就算是威尼斯的总督,如果塞萨尔不拿出一桩婚事来作为筹码的话,他也不舍得给出这么多人。
    看完册子,理查可算是心满意足了,一旁的士兵有些迟疑,按照他们现在的人数,应该把他们带到邻近的城市中借宿才是,但还没等他说话,一旁的税官就冲了上来。
    按照这位大人的身份,身边不前呼后拥着上百人,都会令人怀疑,现在只有十来个侍从——好吧,他听说过“圣城之盾”的威名,而“七日哀悼”也证明这位大人并非空负虚名——或许这正是领主的一时兴起,临时起意呢?
    既然如此,就不能叫他扫兴而归,“让这两位大人住到我们的公寓里去吧。”
    “那么你们呢?”塞萨尔问道。
    “我们总有地方住的。”这种事情之前可从来不曾有过,无论如何,这些威尼斯人也是塞浦路斯的官员,除非是国王莅临,不然的话,只是经过此地的朝圣者和商人,又如何能够让他们让出自己的房间呢?
    税官的态度十分坚决,让那位万分迷惑的士兵也闭上了嘴——或许这确实是一位大人物,他不再阻止威尼斯人向这两个骑士献殷勤,看着他们将这一行人引到了自己的住所,就忙着去接待下一批旅客了。
    威尼斯人所居住的房屋是新建的,但式样和结构都很让塞浦路斯人感到熟悉和亲切,这不是罗马城中常见的“因苏拉”(公寓)吗?
    比起贵族们的“多慕斯”(多进庭院式别墅),公寓是供平民和奴隶居住的多层建筑,这种公寓在罗马水泥和砖石的基础上,可以建到六层,底层一般用来作为商铺,二层,三层无疑是最舒适的,越往上层价格就越廉宜,居住起来也就越不方便,毕竟此时并没有电梯和厕所,所有事情都需要自己靠着双腿来来回回的跑。
    但它的容积是相当可观的,可以供三十个人到五十个人舒适的居住,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房间,他们的仆人也能有一个宽敞的角落可供休息。
    先前已经有机敏的仆人跑回去报信了,等他们来到税官的居所前,最好的二、三层已经被清理出来了。
    这座村庄里有三名税官,一个是正职,两人是助手,如今他们都恭候在公寓的大厅里,塞萨尔感谢了他们,也对他们的工作给予了一些勉励和点评。
    他面前的人无不诚惶诚恐,激动不已,但在塞萨尔检查这些税官所整理的账册和记录时,理查就已经不感兴趣地挪开了视线,勉勉强强地煎熬了大约半小时,他的脑袋已经不受控制地被地心引力所吸引。
    “我到处走走。”他敷衍地说道,而塞萨尔被一个明显异常增长的数字吸引了注意力,就点点头,没发现理查不但自己走了,还带走了正坐在一边同样有点打瞌睡的洛伦兹。
    “我们不和这些‘教士’待在一起。”他不屑的说道,然后上上下下,彻彻底底地开始视察这座临时的行宫,“这样的建筑在巴黎和伦敦都很少见,哦哦,看你的爸爸为这些人准备了些什么,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公寓原先的底层是用来做商铺的,但在税官们住在这里的时候,当然不需要和人做生意,所以底层就被改成了公共空间,而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个大餐厅,有一张可以容纳三十个人一同坐下的大桌子。
    现在没有人在用餐,桌子上空空荡荡的,理查将洛伦兹放了上去,洛伦兹便开开心心的在上面跑了起来。
    她的脚上穿着的是柔软的羊皮靴子,敲击在桌面的时候发出清脆无比的啪嗒声,洛伦兹被这个声音逗得哈哈大笑,而理查在她再次跑向自己的时候,一把将她抄起来:“还有其他地方没看呢,小家伙,有厨房吗?哦,没厨房。”
    原先古罗马的公寓也是没有厨房的,因为要避免引起火灾——此时的炉灶用的可都是明火。
    但理查已经发现了两三个靠在墙角的小炉子和一堆煤球。
    此时,塞浦路斯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税官们经常会用这种烧煤炭的小炉子给自己的房间增添一些热气。这些炉子留在这里,是准备睡前添加煤炭并点火的——理查兴致勃勃的和洛伦兹玩了好一会儿,玩得一大一小两只手都黑乎乎的,脸上也是白一道黑一道,等理查终于弄明白,或者说他以为弄明白了这些东西的用处,才在仆人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丢下了那些碎裂的煤炭和铁炉,跑去一旁的水池洗手。
    这个水池装了一个威尼斯人都非常熟悉的狮子头,水流从狮子口中流出,但没有直接倾倒在地上或者是沟渠里,而是沿着一条暗藏的管道流走了。
    然后上面的塞子又让理查爱不释手的玩了好一会儿:“上面的孔洞是为了避免有大的东西掉下去,引起管道堵塞吧。”
    他问道,而一旁追上来的税官只能沉默着点头,理查一脸满意地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双手,转身又抱起洛伦兹沿着楼梯往上走去。
    虽然公寓在古罗马时期是给那些穷苦人住的,但既然是为了税官新建的,塞萨尔就不可能忽视那些不便之处。
    楼梯不再是那些窄窄的,没扶手的木质梯子,而是一看就叫人觉得踏实安心的石头阶梯,和城堡里的完全一致,扶手是橄榄木的,虽然没有鎏金和雕却非常的结实,同时也带着一种天然的美感,至少理查看着就觉得很舒服。
    他径直带着洛伦兹走进了一个房间。
    公寓的房间通常都是一整个大房间,主人、家人和仆人都住在一起,有时候朋友来了,也只是在地上多铺一卷毯子——但在这里的房间却是一个套间,大房间依然不分卧室和会客厅,但隔壁的小房间里却有水泵送上来的水可以喝,也可以用来清洁,只是想要热水的话,还是需要仆人提上来,但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
    理查就像是在自己房间般的转了一圈。对他来说,除了那个小房间,这里乏善可陈,堆积在架子上的书籍无法让他提起一点兴趣,“把这些都收收。”他对仆人说,“免得我晚上睡在这里还要做噩梦。”
    身后的税官连忙追上来,想要询问他是不是需要休息,他可以端些奶酪和葡萄酒来。
    他并不是在对英格兰的国王献殷勤——他又不知道这位就是理查一世,但这个红发骑士怀里抱着的可是洛伦兹,那是他们领主的第一个孩子。
    虽然洛伦兹一直在咯咯笑,看不出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但他们还是不由得心惊胆战,理查太高大了,而洛伦兹又是那样的小,他几乎可以把她握在手里。
    理查才不会去理睬这些人呢,在走完了这个房间后,又去瞧了瞧隔壁,也是一样的构造。
    随后,他沿着一丝微弱的气味,径直去往走廊的末端,果不其然的,推开门,里面是一间祈祷室,也就是厕所,“这可真是领主的待遇了。”理查大声的说道。
    确实,此时的人们在选择便溺的地点时,通常十分随意,荒野和树林里不必多说,即便在街道上也只是找一个角落或者有遮挡的地方,若是自己的家里,普通的农民会选择走几步,在屋外的空地或者田地里便溺。
    而富有的商人和贵族则会选择便盆,此时的便盆事实上就是一个陶盆或者是铜盆——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在床上完成这桩人生大事,然后交给仆人去倒掉。
    只有在城堡里或者是那些宫殿中才有名字文雅的“祈祷室”从外面看,就像是突出墙体的一个小房间,房间下连通着垂直的管道管道,最下方就是个便池,定期有处理粪便的工人来打捞清理。
    当初威特想要杀死塞萨尔,就是在这样的厕所里设下了陷阱。如果塞萨尔真的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他们隔天就可以说是塞萨尔喝醉了,不小心从便池的孔洞中栽了下去,跌进了便池里活活溺死了。
    虽然塞萨尔不觉得这些威尼斯税官也会出现这样的倾轧与冲突,但他还是为坐便处加了一个盖子,孔洞也有意改了小了些,至少一个成年男人是没法从中钻进去的。
    理查和洛伦兹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恶心的神情。
    虽然厕所被打扫的非常干净,一旁的窗台上还摆着蜡烛和干,但厕所就是厕所,不会一下子变成满屋馨香的圣物室。
    理查做了个鬼脸,抱着洛伦兹迅速的跑开了,而他身后的仆人或税官只能认命的跟着。
    “大人,大人,上面还是一样的。房间没什么好看的。”
    税官跟在后身后哀求道,而理查根本不听他的。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理查便看到这座红顶的小楼有着一个很大的露台,他太喜欢高处了,总觉得身在高处,便如同翱翔在空中的猎鹰一般,视野不再受到局限,躯体不再受到束缚,还能够尽情感受狂烈的山风与新鲜的空气,“自由”在此时不再是个名词,而是个真实存在的东西。
    就这样,他一路跑到了最高层,通往露台的门关着,“我马上拿钥匙来。”税官说,一边看着楼梯叹了口气,钥匙放在他们公用的餐厅里——为了避开一些心怀叵测的小人,他们可能会在白昼无人的时候悄悄潜入露台,然后把自己藏起来,等到晚上的时候就下来偷取钱财或者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但理查只是低头看了看那把还没有他手指头粗的锁,伸手过去一拧就把它拧掉了。他听到洛伦兹哇了一声,更是乐不可支,“怎么样?比起你的父亲,我是不是更强一些?”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露台上,天光明亮,足以让理查看清洛伦兹的神情。像这个年纪的小家伙几乎都藏不住什么事情,而洛伦兹却只是混沌不清地嗯了一声,就转过头去开始观赏周围的风景。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大臣们,都是一些奸猾透顶的家伙。”理查不满的抱怨道。
    他知道洛伦兹能够听懂他的话儿,在这个女孩的心中,她的父亲只怕是最高贵而又伟大的一名骑士,旁人都无法与之相比。但她现在被理查抱着,又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景色新奇,她还没有看够,如果直接说理查无法与他的父亲相比,理查说不定会把她抱走(她知道理查的身份不逊于她的父亲),所以她就采取了一个相当狡诈的态度,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
    理查指责起其他人来的时候毫不客气,但他自己也同样深谙伪装这一手段。
    在塞萨尔完成对税官们的考核后,举着蜡烛走上了二楼时,他看到的是一个祥和无比的场景——理查正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对面是洛伦兹,中间摆着一个棋盘,理查看上去正想要教洛伦兹如何下棋,但洛伦兹再怎么聪明,也没有聪明到马上就能理解这种复杂规则的地步。
    她更喜欢将那些棋子一个个的戳倒,最后理查也开始陪着她一起戳棋子,塞萨尔见了不由一笑——他叫人端来了葡萄汁,一些烤肉、蔬菜汤、面包和奶酪,烤肉主要是给理查的,骑士对于热量和蛋白质的要求都很高——对于理查来说,有洛伦兹在他不能喝酒已经够可怜的了,如果连肉都没有,那才叫是折磨呢。
    之后塞萨尔更是接过了洛伦兹的工作,陪理查下了会棋,等到月上中天,他才告辞,抱着已经呼呼大睡的洛伦兹回了他的房间。
    “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第二天一早用餐的时候,塞萨尔询问道——要去瞻仰圣迹吗?又或者去看看冰的作坊,或者是集市也可以。
    自从他减免了商人的税收,商人们便急不可待地蜂拥而来,岛屿因此多了不少的固定集市——长期开设,而不是在某个时间才会有的那种,集市中的东西数不胜数,物类繁多——之前水瓜的种子就是在这里找到的。
    “如果可以,”理查却说,“我倒是想去看看那个独臂的官员。”
    “官员?他并不是官员。”
    “那他是管事吗?”
    “也不是。”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是我的吹笛手,是我放在这座村庄以及周边地区的眼睛和耳朵。”
    理查惊讶的看了塞萨尔一眼。虽然作为一个国王,他一眼就能看出所谓的吹笛手是做什么的,但塞萨尔不曾对他有所隐瞒,还是让他倍感愉快。
    “那么有妨碍吗?”
    “妨碍倒是没有。”既然他敢于将吹笛手的职责说给理查听,就代表这个讯息并不值得保密。何况戈鲁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吹笛手,而那些隐藏起来的吹笛手有多少,在哪里,就算是与塞萨尔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
    他们此次前去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行走在黎明时分的稀薄雾气中,呼吸着略带潮润的空气,视线掠过那些平整的葡萄架,望向不远处的树林,银亮的溪流与叽叽喳喳的鸟儿,着实是一种享受。
    只是等他们能够看见那间木屋时,洛伦兹已经变得不耐烦起来了,她最近会走了,对走路极为热衷——塞萨尔望了望四周,又倾听了一会周遭的声音,才将她放下来,一放下来,她就冲着葡萄架跑去。
    十一月份,葡萄早已采收完毕,枝条也经过了修剪,仆人们也跟着跑了过去,只是洛伦兹身体小,她可以穿过葡萄架而仆人不能,但一眼望去,还是能够看见洛伦兹跌跌撞撞的身影,于是他们也并不怎么惊慌。
    塞萨尔一边与理查继续向前走,一边与他说起了与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有关的事情。
    “……我以为你正在忙碌着游说其他君王和罗马的教皇,要等到第三次十字军军东征的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我确实在做这件事情,并且全力以赴,但请你告诉我,和那些家伙打交道就是这么麻烦的吗?他们明明个个都有意愿,却就像是高塔上的公主般矜持的不肯踏出房间半步,也不肯略微伸出脑袋来看一看守候她们良久的骑士。”理查抱怨到,明明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腓特烈一世,法国国王腓力二世,罗马教皇卢修斯三世都有意发动一次圣战——但谁也不肯先开口。
    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腓特烈原本就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至少表面上如此,但这不妨碍他与罗马教会发生了数次激烈的冲突——在自己的加冕仪式上宰了两千多个圣职人员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他的野心也足够大,一直想要吞并整个意大利,但无论是借机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还是设法威慑罗马教皇和意大利人,再也没有比一场轰轰烈烈的远征更好的了。
    至于腓力二世……他与之前的鲍德温有些相像,他也是和鲍德温一样的年纪登上王位的,路易七世是个狂热分子,腓力二世就要冷静的多。
    但作为一个少年国王,手中的王室领地也只有法兰西以及周边的一小部分,不但要面对国内的权臣,还要面对国外的宿敌——也就是英格兰。
    虽然之前理查和他关系不错,甚至互为盟友,但理查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将诺曼底、安茹、曼恩、图莱纳等法国北部大片领地无偿的交还给他。
    他需要士兵、需要贵族们的支持,需要大量的钱财,但这些东西都不可能从空中掉下来。
    如今他身边只有一个香槟的阿黛娜,但他的内戚香槟伯爵也同样是个大贵族,当然不可能坐看王权得到巩固。
    所以他的选择和当初的鲍德温也没什么两样,同样要通过一场淋漓尽致的胜利来取得发言权,而这个敌人当然不可能是他周边的大贵族,也不可能是英格兰国王——他根本没有理由和力量去对付如理查这样的怪物,剩下的就只有圣战了。
    在上帝的名义下,他可以拥有最大的权力。
    在会议上,在帐篷中,在议室的大厅中,只要在这个议题下举起十字架的贵族,都必然要听从国王以及统帅的安排,就算这场战役不能够让他夙愿得偿,也至少能够让他得到几分喘息的机会。
    罗马教会的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继任者卢修斯三世就更是不必多说了,他没有什么卓越的才能,也已经垂垂老矣——罗马教皇都是这样的,一个年轻的教皇根本不可能上位,教皇的权利太大,也太集中,若是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待得太久,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罗马变为他的一言堂,到时候所有的家族都要仰其鼻息,这叫主教和国王们如何忍受呢?
    所以即便是用尽了所有的身家贿赂,只要年纪不够,红衣亲王们就绝对不会将他的名字写在纸上,支持他做教皇,久而久之,知道自己年纪没有达到那个门槛的主教,也就不费这个力气和钱财了。
    而所有的教皇上位后也几乎只有两件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情当然是竭尽全力的,为自己,自己的私生子女,自己的家族敛财夺权;第二就是保证自己能够获得生前身后的名声,无比荣耀的升上天堂,甚至促使他人为自己封圣。
    正如之前所说,卢修斯三世也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
    谁知道他还能在这个宝座上待几年,但只要是想促成第三次十字军东征,这里就有了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塞浦路斯的领主塞萨尔。
    所以说亚历山大三世的大绝罚令,确实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谁也没有想到,这老家伙居然会在临死前的最后几天孤注一掷,他根本不考虑他的继任人将会有多么难做,也不考虑此举可能会导致地中海地区的十字军联盟分崩离析,他只是竭尽全力地最后捞了一把好处就去见了上帝。
    但你要说卢修斯三世就不想要塞浦路斯吗?他当然也想要,这一年多来,他的使者往来塞浦路斯无数次,又是恫吓,又是威胁,又是利诱,最后使者甚至无可奈何的跪在了塞萨尔的脚下,亲吻他的手,求他不要这样固执。
    他确实头一次看到这么顽固的领主——现在的罗马教会骑虎难下,他们既不能完全的舍弃塞萨尔——塞萨尔已经证明了他有作为一位君主的能力,而且现在塞浦路斯已经被他牢牢掌控在了手中。虽然也有人嘲笑他作为一个专制君主,竟然要用自己的钱财去贿赂那些民众,但无论如何,他成功了,何况他也已经皈依了正统教会。
    现在罗马教会最怕的就是他当真就此成为正统教会的信徒了——人们说起来都要嘲笑他们的愚蠢,竟然将一个如此强有力的君主给推到了正统教会这一边,但让卢修斯三世和其他的既得利益者舍弃可能得到塞浦路斯的希望,他们又实在于心不甘。
    或许再试一次就能成了呢?
    他们要求步步紧缩——原先是想要整个塞浦路斯,而后又愿意退出世俗的权利范围,最后又说,只要北塞浦路斯就行了,现在已经退让到了几座最为重要的城市和港口。
    即便如此,塞萨尔也不能同意,现在他能够在塞浦路斯实行自己之前反复思索了上千个昼夜的政策,正是因为他是塞浦路斯唯一的主人。
    虽然一些领地还是属于塞浦路斯贵族的,但他们同样要遵守他的旨意和法令,而教会的所求,却是要从中彻底的切割走一部分,到时候他要怎么对这些城市和领地上的民众交代?
    他要怎么解释,他之前所颁布的所有法令和承诺都无法兑现了——还是要交税,还是要遭受盘剥,还是要去服莫名其妙的免费劳役,更何况,他可以想象得到,一旦教会得到了那几座城市的所有权,他们立即就会要求城市中的居民皈依,如果不皈依,教会就会要求十字军骑士杀死和驱逐这些异端,而后让天主教会的信徒取而代之。
    因为看到了塞萨尔写去的信,理查没有在罗马教会那儿多钱,但他也实在厌倦了这些家伙们的婆婆妈妈,拖拖拉拉,那种想要又不想付出任何代价的态度。
    至于朝廷……
    “无论是巴黎还是伦敦,人们谈论的更多的还是我的妻子,还没影的孩子;或是腓力二世的妻子,他的孩子,甚至于罗马教皇卢修斯三世的情妇和孩子,却没有一个人去考虑一下那些正在遭受苦难的信徒正等着我们去拯救——见鬼了,难道他们还要我跪在他们的脚下,亲吻他们的脚,恳求他们去远征吗?”
    塞萨尔被他逗笑了,或许真有可能。
    有人将政治家本形容为一个赌徒。这种说法并没错,能在政场上如鱼得水的人都擅长以小博大——用最小的代价,换回最大的利益。
    他们也已经看出,理查是那种不善勾心斗角,却很擅长打仗,并且渴求战斗的国王。“我看得出来,”理查愤愤地拍了一下身边的葡萄架,虫子和露水四处飞溅,“我看得出来!”他重复道,理查只是鲁莽、单纯却不蠢,何况他身边还有阿基坦的埃莉诺,“只是我再不做些什么,我就要发疯了。”
    “所以你才会抛下身上的种种责任与繁杂的政务、国事,一路跑到了塞浦路斯来。”
    这种事情他做起来真是驾轻就熟,连用的名字都不改一个。
    “不过我以为你会在塞浦路斯周游一番,再来找我。”
    “嘿,”说到这里,理查又高兴了起来。“你不知道吗?艾蒂安伯爵的猪笼冒险记已经传遍了整个欧洲。”
    艾蒂安伯爵,这个人虽然很得女性们的喜欢,却很能被他的同性讨厌。
    他们讨厌他的风流倜傥,也讨厌他的肆无忌惮,教士们则一直在谴责他的不够虔诚,为所欲为,但同样的,这种责备之中也包含了一些羡慕,谁不想如艾蒂安伯爵那样自由自在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呢。
    男人之间的嫉妒可比女人危险得多了,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大肆嘲笑受到女人青睐的同性——这次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艾蒂安伯爵的猪笼冒险记,已经快要成为各处宴会的固定节目了。
    既然知道了艾蒂安伯爵曾经吃过这样的苦头,理查当然不会重蹈覆辙,他虽然以阿基坦的亚瑟之名出现,但他一上岸就找到了驻扎在那里的骑士,告诉他自己是此地领主的朋友,是来拜访他的,于是他就被骑士们带着,一路从港口来到了尼科西亚。
    在见到塞萨尔后,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原来是这样。”塞萨尔恍然大悟,难怪最近拜访他的人多了起来,想必他们并不想如艾蒂安伯爵那样被装在臭烘烘的猪笼里,完成觐见的整个流程。
    “不过你放心,伯爵并未受到影响,相反的,他将之称作一次难得的经验,你知道他将自己比喻成什么吗?”
    “比喻成什么?”
    “比喻成男性的克里奥佩特拉。”
    这下子塞萨尔差点没能忍住笑。他知道伯爵为什么会那么说——因为当初的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也是被卷在一卷地毯里,由商人扛着,见到了罗马的凯撒的。
    艾蒂安伯爵当初被装在猪笼里,那直挺挺浑身动弹不得的样子,也确实与克里奥佩特拉有点相像,由此也能看出,伯爵那个乐观的性子依然没有改变。
    “不过现在这种声音又小了下去,因为腓力二世已经说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艾蒂安伯爵以及他的兄弟都会随他一起前往亚拉萨路——参加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无论如何,嘲笑不该落在这么一个英勇的人身上。”
    国王表明了态度,底下的人当然也就从善如流开始改说其他人的笑话了。
    “哇!”
    塞萨尔还没询问之后的情况,就突然听见了一声惨烈的大叫,比塞萨尔更快的是理查,他双腿用力,猛地一跳,一下子就落在了洛伦兹的身边。
    他以为洛伦兹是遇到了毒蛇或者是虫子,毕竟他们之前已经看过这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在,没想到他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与洛伦兹差不多大的孩子。
    洛伦兹的手里紧紧的拽着一把枯萎的枝条,枝条上还残留着一些葡萄,这些葡萄并不是新鲜的,也只有五六颗,可能是藏在枝叶下被人漏掉了,或者是认为不值得采收才被留下的。
    这些果粒干瘪,颜色黑沉,让人提不起一点食欲的葡萄连一个铜币都不值,更不会摆在领主的餐桌上,但孩子们总是勇于尝试的,看重成果的——洛伦兹一把把它拽了下来,让她没想到的是,这里还有一个小看守。
    那个小看守扔掉了手中的枝条——可能原先就是用这个抽了洛伦兹——一下子就冲了上来,差点将洛伦兹撞了个跟头。
    洛伦兹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即便是她的父亲,有时候也要避让她的嚣张气焰——她一边闪躲,一边大叫——一开始的疼痛让她有些惊恐,现在怒火取代了前者,完全占据了她的思想。
    她也猛扑上去,和对方厮打在了一起。
    理查高举着双手,他曾经与最凶恶的敌人搏杀过,也曾经对抗过滚热的油脂和粪便,他甚至搬开过巨石,生擒过凶猛的狮子。但在此时……当那两个小肉团在他脚下滚来滚去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插手的地方。
    而这里的吵闹声已经惊动了正在田间劳作的戈鲁以及他的妻子,他们匆忙跑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一景象,顿时面色煞白。
    理查终于找到了机会,一手一个把那两个小家伙提了起来,塞萨尔仔细的看了看双方的伤势,不错,虽然一开始受了埋伏,但之后凭借着自己的力气和尖叫,洛伦兹也算是扳回了一城。
    对方脸上也都是血痕——幼儿的指甲又软又薄,有时候却锐利的可比刀剑。
    理查啧啧作声,把洛伦兹交给了塞萨尔,洛伦兹立刻大声哭起来——更多的还是为了告状。
    那个小姑娘虽然被提在理查的手中,却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她还不太懂这些,不知道自己可能做了件坏事——当时她还以为那里是只兔子或者是野猪,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的是一个人,还在偷他们家的葡萄。
    “好了……好了……”塞萨尔安抚着洛伦兹,压着她的小脑袋,尽量不让她发现自己脸上的笑意。
    这下子可好——这个横行霸道的小家伙终于撞到了铁板了,“这个世上总有些事情不会按照你所以为的规律运转。”他说,不管洛伦兹听不听得懂。
    理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哪怕他手上的小女孩大上三岁、四岁,他都能够叫她的父母打她的屁股,但像这种年纪的孩子,就算如洛伦兹这样聪慧,但你也是没法跟她说道理的。
    塞萨尔正要出言宽恕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戈鲁,却只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远处一匹强健的战马正载着一个骑士急速而来,他们身边的骑士顿时露出了戒备的姿态,而如同水银般的圣光也已经披覆在了所有人的身上,理查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来人,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他早就听说了“七日哀悼”的事情,并且对那时跟随在塞萨尔身边的骑士艳羡不已——只恨自己当时不能陪伴在塞萨尔身边,与他一起进行那场血与火的复仇。
    那现在他算是有了个机会吗?
    可惜,不是,来人在距离他们还有十来尺的地方勒住了马,并且翻身下来,一落地他就半跪在了地上,一旁的骑士冲上去搀扶——也是为了控制住他,而那个人抬起头的时候,塞萨尔马上就认出了他。
    “阿尔邦?!”
    能够让阿尔邦亲自带来的消息,肯定不会是寻常小事。
    而被骑士们搀扶到塞萨尔面前的阿尔邦抬起面孔,嘴唇震颤着,两眼含泪。
    “殿下……”阿尔邦凄厉地喊道:“大马士革,大马士革沦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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