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刺公的幸福

    日冕之城，上城区。
    清晨。
    灿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流淌进来，在床榻上熟睡的金发青年脸庞上投下淡淡光晕，将他那本就完美的脸部轮廓衬托得好似一幅画卷。
    塔梅尔兰缓缓睁开眼睛，湛蓝的眸子在晨光中如同被阳光穿透的冰川般清澈而明亮。
    只是往日温润如玉的眼神中，此刻却像是压抑着某些怒火般显得有些冰冷。
    “呼”
    塔梅尔兰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将听到殿下所讲那河底累累婴儿尸骸后心中升起的无穷怒火暂时压制在心底。
    因为他知道，过多的愤怒只会令人失去理智。
    重复了好几遍深呼吸后，塔梅尔兰的神色才渐渐恢复了平和。
    他起身穿好衣物来到书桌前，只是简单思索片刻后便用羽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一行文字。
    写好之后，塔梅尔兰将它叠好装进信封放在书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他知道一旦自己失踪后，这封信一定会被送到他的审判长教父以及教宗爷爷手中。
    是的，塔梅尔兰准备直接不辞而别。
    如果要去请求这两位长辈允许他离开日冕之城的话，即使成功了也会耽误不少时间，而若是失败了他说不定就会被直接软禁起来。
    到时候哪怕他的万千之心触发出多么强大的恩赐，怕是也难以从太阳教会武力最强的两人眼皮子底下逃脱掉。
    因此稍稍思索之下，塔梅尔兰便判断出悄悄离开是最稳妥的做法。
    迅速收拾好出行需要的行李并将它们放入蓝戒里的联结空间后，塔梅尔兰便拿上剑走出了庄园。
    街道上。
    塔梅尔兰就像往日巡逻时那样行走在道路上，只是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整个人就像一阵风般穿梭在日冕之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虽然已经决意离开，但他还是要先完成例行的任务，毕竟这亦是他的责任。
    “怎么感觉塔梅尔兰大人今天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见到这一幕的路人们疑惑道。
    城门处。
    巡逻完毕后，塔梅尔兰便赶到了这里。
    “百夫长大人。”
    穿戴着绘有太阳图案铠甲，负责值守城门的几名圣骑士在见到他身影走来的刹那便毫不犹豫地深深躬身行礼。
    “恩，辛苦了。”
    塔梅尔兰温声道，随后径直走出了城门。
    而几名圣骑士完全没有任何想要阻拦的想法，毕竟没人能想到这位教会最尊贵且几乎内定下一代教宗的“太阳之子”竟然是想要不告而别，离家出走。
    离开日冕之城一段距离之后，塔梅尔兰便决定全速赶路。
    哗哗哗。
    狂暴的湛蓝色魔力在他周身涌动，如同沸腾的海洋一般。
    下一刻，塔梅尔兰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只能见到前方有数道残影在不停闪烁
    与此同时，奴隶之都。
    血牙角斗场的沙地上，正在发生着震撼人心的一幕。
    海格克斯双手托举着一块比他整个人还要庞大许多的巨石，他牙关紧咬，两米多高的身躯如同铁塔般矗立，虬结的肌肉在每一次发力时绷紧，如同山岩上盘绕的树根。
    “呼，呼，起！”
    在闷雷般的低沉呼吸声中，海格克斯缓缓将巨石举过头顶，阴影笼罩了他棱角分明的英武脸庞。
    滴答滴答。
    汗珠顺着海格克斯的脖颈滚落，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尽管如此，他仍不断重复着这一行为，脚下的大地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震颤。
    “海格克斯！”
    “海格克斯！”
    周围见到这一幕的奴隶们先是震撼到呆若木鸡，而等回过神来后便又神色狂热地呼喊起海格克斯的名字。
    这是他们奴隶之中的英雄，也是改变了他们苦难生活的救世主！
    只有站在一旁的紫发少女，望着巨汉那不断滴落的汗水以及手腕上催动到极限的重力手环，红宝石般无暇的眼瞳里闪过一抹浓浓的担忧与心疼
    从清晨一直锻炼到烈日炎炎的正午。
    海格克斯的双臂开始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每一次吐气都带着低沉的嘶吼，像是野兽濒死的挣扎。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抵达身体的极限了，接下来便不是能用意志强迫身体继续下去的了。
    而悬在头顶的巨石随时都有可能坠落，若是被其猛地砸中脑袋，便是强壮如海格克斯，也有一定致死的风险。
    因此按理说，他现在应该立刻放下巨石，以免闹出锻炼时被石头砸死的笑话。
    可是这不正是他想要去尝试的死亡吗？
    海格克斯陷入了犹豫之中，他在考虑要不要就这样持续到力竭然后被巨石砸死触发十三涅槃好取得更强大的力量。
    “海格克斯，你该休息了，我给你做好了午餐！”
    就在这时，拉蒂丝气喘吁吁地双手提着一个几乎有她半个身子大的饭盒跑了过来。
    老实说这幅模样好似步履蹒跚的企鹅般有一点点滑稽。
    但看着少女额头上的汗水以及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节，海格克斯只觉得心中没由来的微微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一样。
    “呼”
    海格克斯叹了口气，将头顶的巨石缓缓放到了地面上。
    为了不给面前的女孩留下心理阴影，他暂时放弃了寻死的想法
    “海格克斯，我能向你询问一个问题吗？”
    看着埋头干饭，风卷残云般只用了几分钟便将她一上午努力成果吃完的男人，拉蒂丝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咔嚓。
    “可以，你说吧我在听。”将最后一块肉排咬碎连同骨头一起咽下去后，海格克斯轻声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逼迫自己？”拉蒂丝道。
    “我总感觉，每一次海格克斯你锻炼的时候，都好像要把自己活活逼死一样，你不觉得你有点太太”
    拉蒂丝纠结了半天不知该用什么词语形容，或者说她怕触怒到海格克斯。
    “太极端了是吧。”这时海格克斯淡淡道。
    拉蒂丝脸色一红，随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是为了取得更强的力量好改变你身上奴隶的身份吗？”
    “放心吧，你已经很强了，即使最后被作为奴隶拍卖掉，买下你的贵族也定然会对你以礼相待，解除你的奴隶身份甚至不惜将他家族里的大小姐嫁于你的。”
    拉蒂丝柔声安抚道，在说到最后时她的俏脸上闪过一抹失落。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最后与海格克斯携手走下去的人是自己。
    “你误会了，我早已不在意我是不是奴隶，我之所以要变强，只是为了去守护某些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事物。”海格克斯平静道。
    而拉蒂丝则陷入了困惑之中，这世上真的有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物吗？
    恩我对海格克斯的爱算一个，哥哥算半个，赛门大人也算半个。
    而看着面前咬着指头思索的紫发少女，海格克斯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如今最令殿下困扰与悲伤的，无疑就是初夜权正在东境这片土地上扼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婴儿。
    而初夜权的制定者是穿刺公赛门·克莱，也就是拉蒂丝的养父。
    如果能拜托拉蒂丝去劝说赛门的话，是否就能说动对方收回初夜权。
    但问题是他已经承了拉蒂丝不少人情，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为了他的意愿去劝说养父？
    海格克斯陷入了为难之中。
    一方面他非常渴望为殿下分忧，也想要拯救那些弃婴们，可另一方面他的自尊又不允许自己向拉蒂丝提出这样的要求。
    “海格克斯，你怎么了？”
    拉蒂丝注意到了爱慕之人脸庞上的挣扎与为难，于是她关切地握着对方的手问道。
    “拉蒂丝，我想要请求你一件事情，这仅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可以拒绝，但我真的希望你能答应。”
    最终，内心的正义感战胜了自尊，海格克斯反过来紧握着拉蒂丝白嫩纤细的手掌，神色认真道。
    “好好，你说吧”
    第一次被主动握手，第一次被那双璨金色的眼眸紧紧注视着，拉蒂丝只觉得整个人都像喝醉酒般全身轻飘飘起来。
    她想，就算现在海格克斯提出来的请求是想要她的身子，她大概也会故作矜持地犹豫几分钟几秒钟后才答应下来。
    “拉蒂丝，在如今东境的这片土地上，有许多无辜的婴儿刚出生便被他们的父母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活活淹死”
    在听到不是那个请求后，吸血鬼少女先是失望，可很快又全神贯注地听起了海格克斯的讲述。
    听着听着，她的神色便愈发沉重起来。
    初夜权弃婴反抗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们
    这些她过去从未关注过，或者说装作视若无睹的事情，像一把把匕首般撕破了她在心中为养父塑造出来的美好形象，令她不得不意识到一件残酷的事实——赛门大人确实很拟人。
    毕竟，纵然是一向自私的她，也觉得把一片土地上的人逼迫到成群地去淹死自己的孩子，是地狱里的魔鬼都未必能做出的极恶之事。
    总感觉赛门大人这么做一定是出于某种缘由，在不弄清楚缘由的话即使我开口请求也很难成功。
    但这是海格克斯他第一次拜托我，所以不管如何我都要答应下来
    “海格克斯，我答应你了，但我必须要事先告诉你的是，即使赛门大人对我很好，也像父亲般宠爱着我，但他绝不是会因为感情而动摇决定的人。”
    “所以如果我失败的话，还请你不要责骂我。”
    拉蒂丝抿紧嘴唇，忐忑不安道。
    她很害怕若是没能令赛门大人收回初夜权的话，海格克斯从此之后就会不再理她。
    那对拉蒂丝而言，可比死了都要难受。
    而海格克斯的神情却变得郑重其事，他缓缓站起身，用凛然的声音开口道：
    “我，海格克斯，向我的主向我信仰的神明起誓，无论我的友人拉蒂丝是否有达成我的无理请求，只要她愿意尽力去做，那么此后她都是值得我发自内心尊敬之人，并且日后我也会无条件为她做一件不违背公正之事。”
    好好帅啊！
    看着海格克斯在阳光下英武至极的脸庞，听着那掷地有声的誓言，拉蒂丝只觉得像有根箭矢狠狠贯穿了她的心脏。
    完了，她好像更加狂热地爱上对方了
    群星庄园，主楼大厅。
    数十米高的穹顶上，巨型水晶吊灯垂下冰凌状的装饰，地面铺着暗红色天鹅绒地毯，墙壁上则挂满了一幅幅世界名画。
    银发红眸的俊美男人神色慵懒地坐在主座上，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美景，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真是美丽啊！”赛门·克莱喃喃自语道。
    在他的视角里，数以万计的灰色丝线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在他的体内，使得他无时无刻都在变得比上一秒更强。
    而这，正是他身为吾神的麻木司教，所从东境无数受难人民身上榨取的麻木之力。
    “哈哈哈哈哈，果然，我就知道那些平民身上，还有很多能够榨取的空间。”穿刺公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在为自己的智慧而自豪，若是旁人，绝对想不到初夜权这样完美的政策。
    人民越麻木不仁，他所能获得的麻木之力也就越多。
    而要想令一个人的心灵彻底麻木，赛门认为，只是肉体上的折磨是远远不够的。
    最重要的，还是精神上的凌辱。
    比如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被人玷污，女人亲眼目睹自己的丈夫杀死她辛苦生下的孩子
    老实说，连赛门自己稍微想象一下，都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毕竟整个世界都是伟大的造物主大人赠予克莱人的乐园，那些寄生虫们能为他的变强而贡献一份力，也算是助力了克莱一族的复国。
    哪怕是死了也该无憾了啊！
    而且最盛大的那场奴隶拍卖会在即，有海格克斯与弥月莎这两件珍贵无比的商品在，绝对能拍出超乎想象的天价。
    他不仅可以大赚一笔钱，还可以借此立下伟业在商人之路上走得更远。
    “人生，真是幸福啊！”赛门惬意地伸了下腰，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咚咚咚。
    这时大厅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吧，拉蒂丝。”
    尽管还未见到来人，但穿刺公那敏锐的感知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他那可爱善良又贴心的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