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酒馆碎语

    第152章 酒馆碎语
    海锚餐馆那盏老旧的油灯招牌在晚风中吱呀摇曳，散发着橘黄色的光，穷酸的感觉扑面而来，相比餐馆的人数，却又透露着一股人气。
    食客们大多是附近的渔夫、码头工人和一些街道居民，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衣着朴素，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粗糙，嗓门洪亮。
    后厨的空气中传来着食物独有的诱人芬芳，烤得滋滋作响的香肠，炖锅里咕嘟冒泡的浓汤被端出，还有刚刚从木桶里打出来的麦酒大壶端上。
    一碗酒间，烦恼和痛苦都放下，吹牛和发闹骚成了餐馆不变的主题。
    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高举着盛满麦酒的木杯，对着同桌的伙伴们大声吹嘘着白天的收获，冒着被邪教徒攻击的危险，抓到了多大的鱼，唾沫星子随着他的激动情绪四处飞溅。
    另一桌的几个年轻人则在低声讨论着街道的新鲜事，目光不时飘向像是蝴蝶一样在桌间翩翩起舞的服务员，尽管她有些小雀斑，不过依旧让这些年轻人喜爱。
    戴安在包厢中，啃咬着排骨，听着这些人吹牛也不反驳，他的旁边女仆长一边拿着手帕，一边看戴安吃饭的模样，露出宠溺的笑容。
    大块的烤肉外皮酥脆，内里却鲜嫩多汁，撒上粗盐和香料，简单粗暴地刺激着味蕾。
    今天就戴安和女仆长两个人，算是一个小约会，当然名义上是来探查情报，不过戴安觉得这种吹牛的小餐馆也没有什么情报。
    “穆拉克陛下马上就要加冕了，安殿下怎么还没有动作呢！”
    听到自己的名字，戴安啃肉的动作停了下来，耳朵动了动，想听清这段杂音。
    “你觉得安殿下会有动作？安殿下在都铎过得好好的，是都铎的亲王，他为什么要来。”
    有人大笑，一时间繁杂的场外安静下来，似乎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都铎很好，我们伊斯塔亚也不差！”
    声量底气不足，但是好歹是打破了人们之间的沉默，话题转向到戴安的身上。
    “以前是很好，现在稍微有钱的人都跑了，安殿下躲麻烦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来趟这趟浑水呢？”
    嘲弄的口气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内心还是希望戴安回来，但是又觉得戴安不会回来。
    “回来干嘛，那么多邪教徒，那么多恶魔，安殿下听说现在也才刚刚进入超凡，外面安全，让他待在外面吧。”
    唏嘘不已，又有些绝望，气氛更压抑了。
    “老银匠，你当初不是骂格丽塔女王最狠吗？现在怎么反而怜惜起她儿子了，吃错药了？”
    嘲讽一声，周围发出笑声，戴安也跟着笑了。
    “那是当初我愚蠢，给贵族们打造了装饰，把贵族的话当真理听了，以为女王陛下多坏，没想到贵族都是骗人的。”
    老银匠的话语里充满了懊悔，他是真的后悔当初自己的认知，被人当枪使了。
    “我也是，原本以为深渊没什么了不起，是女王陛下为了维护统治，真没想到这些恶魔竟然都是畏惧女王陛下才不敢出来！”
    “唉，这些贵族真是害人精，诬陷女王陛下残暴，故意塑造信仰，实际想要这么做的是他们，可惜他们搞砸了。”
    “多美的伊斯塔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被贵族骗了，现在没有人能镇守深渊了。”
    “……”
    餐馆一瞬间变成了忏悔大会，所有人或多或少都被舆论裹挟过，格丽塔女王高傲的不予理会，氛围就变成那个样子。
    诞生了深渊无害论，格丽塔女王镇守深渊这些年，深渊没有出过事，说明深渊已经变得无害了，格丽塔女王镇守深渊像是在作秀。
    听着他们的忏悔，戴安舒服了，大口吃着肉，只感觉一个爽字，饭都香了不少。
    “哼哼，现在知道错了吧，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吧，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能力，玛格丽特你听到了吧。”
    戴安放下啃到一半的排骨，看向女仆长，这种言论偶尔听到，但是今天这样宛如忏悔大会的样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听到了，但已经无所谓了。”
    女仆长望着戴安，迟来的后悔无法让她再变成伊斯塔亚的守护神，她原本是朝着伊斯塔亚守护神的方向成神的，那样或许就可以彻底解决深渊问题了，她把神域堵在深渊。
    现在，她只想保护她的主人孩子，想要他快乐，她现在笑起来，仅仅是因为戴安也笑了。
    “还是有所谓的，来伊斯塔亚，听不到他们的忏悔感觉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戴安倒是很有报复心理，这些人从众也好，自己产生这种认知也罢，在戴安的眼里，反正他们背叛了女仆长。
    “相信他们已经知道错了。”
    女仆长摇摇头，知道错了又能怎么样，那个把伊斯塔亚视为自己宝物的女王已经不在了，只有一个把伊斯塔亚视为工具的女王。
    “我错了，要是不诋毁女王陛下，我的妻子也不会加入邪教，和疯了一样，前天我看到她的尸体了，惨象我不忍多看。”
    “谁不是，我哥哥去北境，听说整个北境已经沦陷了，他估计现在是没了，他怎么会想到外出，现在和以前真的不一样！”
    “我也错了，原本以为我经商多厉害，女王陛下的政策影响我发展了，可我没想过，安全稳定才是商业发展的机会，商业最经不起这种折腾，伊斯塔亚这种西大陆对东大陆的窗口，如果恶魔肆虐，也带不来繁荣，生意难做。”
    “……”
    仿佛是在响应女仆长的说法，不同的桌间也开始搭话，人们现在处于深坑中，看不到向上逃生的希望。
    明眼人都知道伊斯塔亚现在就是一个将死的巨人，依旧很巨大，但是继续待下去，只有伴随巨人一起死去。
    “老银匠，你应该攒了不少钱，怎么不去国外，有这么一门手艺，去国外也饿不死你吧。”
    后悔着的人群转向了润的话题，绝大部分人是不愿意陪着伊斯塔亚去死的。
    “老了，要死就死吧，我不想死了还和伊莲娜离那么远，再说又有什么地方是完全安全的呢？”
    老银匠的语气暮气沉沉，像是有什么不能割舍的东西。
    “把她的骨灰带走就好了，随时都能进行合葬。”
    “你别劝他了，他孙子已经走了，那小子跑得快，冬卫城陷落就跑了，老银匠他也没什么留念的，倒是你怎么还没走！”
    有人替老银匠解了围，此刻的伊斯塔亚，人人都想润，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献祭的人是不是自己。
    “我？我怎么跑？家里那么多口人，只能期望王都内的大人们撑住了。”
    “是呀，哪有那么好离开，离开的船票你不知道有多贵，而且离开之后，没有现在的营生又如何存活？”
    留在这里的人没有那么多爱国情怀，都是没有办法，就像是被献祭的冬卫城市民，哪怕他们没有什么好放下的，他们依旧走不了。
    “你们竟然还相信王国里的家伙，就是他们把女王陛下害死的，你们竟然还相信他们，他们有自己的船，可以随时离开，甚至可以通过灵境离开，你们只能等死。”
    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声不能理解，明明吃了那么多亏，这些人竟然还相信那些贵族，真是不可思议。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离不开，我们只能死在这里。”
    “能离开，谁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我也不想相信他们，可我只能相信他们。”
    “是呀，安殿下是不会回来的，都铎比伊斯塔亚安全太多，而且安殿下也不是女王陛下。”
    “对，说不定他不仅没有女王的胸怀，还仇视伊斯塔亚，听说光辉之盾这件神器被用来对付他。”
    “穆拉克陛下要加冕，说明他还是想要伊斯塔亚的，既然伊斯塔亚是他的东西，他应该会想着维护。”
    “对对对，总不能让自己的资产受损吧，我也是倾向穆拉克陛下会维护自己的资产！”
    包厢里的戴安听到这种论调，表现出一种很难评价的样子，天真的幻想，非常的天真。
    “他们恐怕没想过，穆拉克是为了更好的卖国，这才想要加冕为王！”
    戴安无奈的摇摇头，或许是自欺欺人吧，毕竟在这种环境下，不骗自己就没办法找到活下去的勇气。
    “也想不到国库的神器都被穆拉克拿去讨好神明了，这么自信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能这么盲从，一而再再而三的站错队。”
    女仆长言语带笑，这些人的选择她不便多评价，能让戴安看清就好了，毕竟戴安由于老家的惯性，是有些何不食肉糜。
    不知道异世界的民众并不是都是那么善良，他们的心思不比贵族简单，只是身份和实力限制了他们。
    “要是我们不来，估计他们怎么被邪神献祭都不知道，这位穆拉克陛下也是投机，什么神都接触一下。”
    戴安他们追了一下神器的归属，发现最后是被诸神们拿走了，不是一位神，而是很多神。
    “他只是怕死，他我们的关系是你死我活，多找一条出路之类的很正常。”
    女仆长瞧不起伪王，但是对他的行为还是有几分赞许的，这种强烈的求生欲她感受到了。
    “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只能相信穆拉克陛下，安殿下远在都铎，前几天才在报纸上露面。”
    “对，安殿下明显是放弃伊斯塔亚了，他圣血的灵性，哪里不能创立一个新王国，这可是能成神的灵性。”
    “安殿下没有放弃我们伊斯塔亚，不过现在他太弱了，也就是一个法师，等到他成为天使会回来！”
    “没错，这可是他的王位，穆拉克陛下的继承是有一点问题的，这种情况应该主动邀请安殿下回来继承王位。”
    “不管是灵性还是正统性，都是安殿下要适合一些，圣级灵性就是强于传说。”
    “他要回来还要好久，他选择了法师的进阶路线，比起骑士的进阶路线漫长，不会有女王陛下那么快！”
    “怎么想的，怎么会做法师，女王陛下明明是骑士，只有做骑士才能发挥圣血最大的作用呀，安殿下太糊涂了。”
    “安殿下不糊涂，你是太蠢，女王陛下就是因为成为骑士，所以才被诸神陷害，安殿下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没错，根据传言女王陛下就是对仪式不熟悉，最后才被诸神钻空子杀死，安殿下自然不想走母亲的老路。”
    “这些神明真可恶，见不得我们伊斯塔亚出一位新神，甚至不管深渊的防线，让恶魔冲出深渊，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他们扳倒了女王陛下又收拾不了烂摊子，简直是畜生。”
    “你可少骂两句吧，万一被信徒听见了，你要倒霉了，等不到邪教徒，正教徒就送你见神明了，这可是聊都不能聊的话题。”
    “什么聊都不能聊，做了这种事不敢认是吗？报纸揭露的差不多了，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命，你该不会就是信徒吧，所以见不得我骂他们。”
    “我要是信徒就好了，我也能离开伊斯塔亚了，你看空空的教堂，要我信仰他们，想得倒是美，只是疯子太多了，不要和他们有联系！”
    “得了吧，那些老爷会来我们这种地方，再说信徒，你刚刚都知道教堂空了，早就跑光了，谁那么无聊来找我们麻烦？”
    “也是，也是……”
    话是这样说，但是关于神明的讨论还是没有了，表面说的硬气，还是惧怕的，话题没有延伸，又回到之前混乱无序的状态。
    “走吧！”
    戴安接过女仆长递过来的手帕抹抹嘴，吃饱喝足的戴安也没有待下去的兴趣，这些人的情报都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唯一的收获就是听到了人们的忏悔。
    “主人，回旅馆吗？”
    女仆长稍微整理一下衣裙。
    “再逛逛吧，多去各个地方听听这位伪王的评价，给我介绍一下你眼中的伊斯塔亚。”
    戴安牵起女仆长的玉手，心情大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