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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疯狗之命

    第617章 疯狗之命
    楼阁內,珠帘已重新垂落,隔绝了外界的喧器。
    王瑾依旧端坐於金丝楠木宝座之上,目光投向太液池微澜荡漾的水面,却毫无焦距。
    那张敷粉般苍白、泛著青灰的面容上,眉头时而紧锁如刀刻,时而目光幽深闪烁,仿佛心中在思考和纠结。
    整座楼阁死寂得如同陵墓。
    唯有窗外隱约的蝉鸣与风声,更衬得此地落针可闻,压抑得令人窒息。
    突然。
    王瑾那戴著翡翠指套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几乎在同一剎那。
    一道人影如同从地板阴影中析出,又似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而至,悄无声息地跪伏在王瑾身侧。
    他动作迅捷如鬼魅,姿態却恭谨驯服到极致,头颅深深垂下,显露出对座上之人刻入骨髓的敬畏。
    这是一个面容平庸至极的男子,属於那种即便混跡於市井人潮,也会瞬间被淹没遗忘的类型。
    但能如此突兀地出现在缉事厂厂公身侧,本身便是其不凡的证明。
    “皇上,今日进膳如何?”
    王瑾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询问一件寻常公事。
    “回厂公,米粒未进。”
    男子回答得简洁,声音低沉。
    然而,那垂下的眼脸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沉痛与忧虑。
    天子的龙体,已然是风中残烛,恐怕——就在这几日了。
    偏偏是这风雨飘摇的节骨眼上!
    这消息一旦走漏,足以將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王瑾闻言,面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预料。
    他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案几上轻轻一点,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继续道:
    “加派人手,盯紧太平道那个大贤良师。”
    “他挟持康寧公主,直奔京城而来,所图非。”
    他的声音带著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一旦龙御归天,朝中那些蠢蠢欲动之辈,难保不会將心思动到公主身上——借她做文章。”
    男子立刻领会其中深意,沉声道:
    “厂公放心!”
    “无论朝中何人,若胆敢暗中接触那妖道,属下必將其连根挖出,无所遁形!”
    他顿了一顿,眼中阴鷙的寒光骤然凝聚,语气中淬出钢铁般的杀意:
    “只是——此獠武功通玄,留之恐成大患!”
    “是否——趁此机会,將其——”
    手在颈间做了一个无声的切割动作。
    王瑾嘴角极其轻微地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雪地上划过的刀痕o
    他戴著翡翠指套的手指指尖,在桌案上一篤!
    不轻不重地敲下一记。
    男子心领神会,立刻接道:
    “贤良师武功深不可测,若要除他,恐怕需请动”
    他脑中迅速闪过三个名字。
    然而,王瑾已有了决断。
    他直接截断了男子的话,声音如同寒冰落地:
    “青衣楼,孟星魂。”
    仿佛这个名字早已在他的棋盘上尘埃落定。
    男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隨即流露出由衷的嘆服:
    “是!厂公英明!”
    妙!简直神来之笔!
    与其耗费巨大代价去请那些盘根错节、难以掌控的所谓“高手”,不如用这把来自西域的锋利快刀!
    这孟星魂崛起之速,武功之高,手段之狠辣,堪称异数!
    屠邪王、悲欢大师这等成名已久的巨擘皆折於其手。
    这等凶威滔天的人物,不正是斩断太平道祸乱的绝世利刃?
    更妙的是,青衣楼与缉事厂已有两次“愉快”合作,彼此算得熟悉。
    而且——孟星魂手上沾满了军方將领和万佛寺高僧的血,早已自绝於朝廷与武林正统c
    他们除了死心塌地依附於能提供庇护的缉事厂,还能有別的去处吗?
    合作越多,捆绑越深,终將成为厂公手中最趁手的一把暗刃!
    王瑾微微頷首,继续吩咐,每一个字都带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此事,交给怀霜。”
    “告诉她,天下没有收买不了的人,关键在投其所好。”
    “孟星魂需要什么,她尽可应允。为父,会给她一切所需之权柄与支持。”
    王怀霜,他的义女,缉事厂的掌刑千户。
    亦是缉事厂最擅操弄人心、洞察慾念的暗棋。
    “是!属下即刻去办!”
    男子躬身领命,身形微动,便要再次融入阴影。
    然而,一丝犹豫浮上心头。
    那巨大的疑虑终究还是衝破了下位者的本分,让他咬著牙再度开口:
    “厂公——那小太监赵保——他——太不对劲了!”
    他已將赵保的底细翻了个底朝天。
    一个原本平平无奇、挣扎在底层的小太监,短短时间內如妖孽般躥升!
    他六品之前尚算勉强能理解。
    可赵保外出执行一趟任务归来,竟摇身一变成了三品武者?!
    这绝非人力可为!
    其中必有惊天隱秘!
    王瑾的面容在光影明灭间没有丝毫波动,嘴角反而噙起一丝难以捉摸的讥誚,仿佛对此事完全你不在意:
    “这天下不正常』的还少么?多他个不多。”
    他目光投向远方微波,仿佛穿透了时空:
    “葬龙岭那等绝地,造就的怪物,又何他个?”
    “只要能用,又何必在乎太多?”
    人影闻言,心头猛地一震,豁然开朗。
    是啊,近来这世道,“不正常”的人还少吗?
    西域来了一个叫青衣楼的势力,其楼主孟星魂年纪轻轻武功却高得可怕,他刚来大乾没多久便能力毙屠邪王,重创悲欢大师。
    这个消息虽然被缉事厂严密封锁,但是却已经震惊了不少高层大佬,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拉拢这个凶悍妖孽了。
    而南面新崛起的势力太平道,其魁首大贤良师同样能惊掉人下巴。
    这大贤良师本不受世人重视,只当其是一个打著符水治病幌子发展势力的妖人而已。
    可谁知葬龙岭一战之中,大贤良师力败多名朝廷高手,就连赵保这种不正常的怪物在他手下都如土鸡瓦狗!
    尤其今天缉事厂刚收到八百里急报,长州也出事了。
    缉事厂、六扇门和长州府衙多方联手,集结大军征討山贼却竟然全军覆没,多名高手被杀被擒。
    据悉是被一个短时间內声名鹊起的叫宋江的巨寇所为,那宋江来歷神秘,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还有银翼侯石丹琴前阵子还在朝堂之上哭诉,东部沿海出现了一个神秘高手,疑似將缉事厂二档头击败的那个神秘剑客。
    同时海上也风起云涌,海盗趁灾劫掠,神秘势力“化龙门”更是初露崢嶸。
    这多事之秋,魑魅魍魎尽出。
    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匪夷所思的人物,都不足为奇了。
    而偏偏就在这內外交困、人心浮动之际,缉事厂自身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將荒”!
    缉事厂四大档头之中,二档头靳进良莫名其妙被一个神秘高手打成重伤,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却已经成为了废人一个。
    三档头古金福,为救康寧公主深入虎穴,反把自己性命搭了进去,尸骨无存。
    四档头严子安,长州剿匪失手被擒,至今生死不明,凶多吉少。
    仅剩的大档头,亦远赴雍州处理更要命的乱局。
    厂公身边,竞一时无人可用!
    值此危局,破格提拔一个“不正常”但足够锋利的赵保,岂非顺理成章?
    只是——
    人影心中依旧难平。
    赵保太过年轻,崛起太过诡异,资歷更是浅薄如纸。
    將他骤然拔擢至三档头这等高位,底下那些积年的老狐狸、骄悍的鹰犬,如何能服?
    恐生肘腋之患啊!
    他暗自嘆息,总觉得厂公这步棋,走得有些—过於险峻了。
    如今皇上龙体垂危,各方势力如同闻到血腥的鯊鱼,暗流汹涌。
    厂公需要的,是一柄能斩断一切阻碍、震慑所有不臣的屠刀!
    一条见谁咬谁、令敌闻风丧胆的——疯狗!
    疯狗?!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男子浑身剧震,剎那间,一切迷雾豁然开朗!
    乱世需用重典,危局当施酷刑!
    当秩序崩塌、群狼环伺之时,主人最需要的,正是一条能撕碎一切、用鲜血和恐惧树立绝对权威的疯狗!
    它要够疯,够狠,够无所顾忌!
    可一旦尘埃落定,天下重归“太平”,便到了收买人心、重塑“仁德”之时。
    届时,这条曾为主人扫清障碍、却也沾染了无尽血腥的疯狗,便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將所有的杀戮、所有的酷烈、所有的怨懟,尽数推到它的头上。
    只需將其“明正典刑”,便可平息眾怒,为主人博得一个“拨乱反正”、“体恤下情”的美名!
    赵保——
    他有足以咬碎骨头的力量,却无驾驭力量的沉淀与根基;有噬人般的野心,却无支撑野心的深厚背景与盘根错节的党羽。
    他,简直天生就是为这“疯狗”之命而生!
    皇宫深处。
    一个被阳光遗忘的角落。
    打扫处的小院,瀰漫著一股陈腐的灰尘味和慵懒的市井气。
    带班太监马升贵,正愜意地瘫在一把吱呀作响的破旧藤椅上。
    他手中把玩著一把油光鋥亮的紫砂小茶壶,不时美滋滋地嘬上一口,发出满足的嘆息。
    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太监蹲在他腿边,卖力地捶打著那乾瘦如柴的腿脚,諂媚的话语如同不要钱般往外倒:
    “师傅哎,您老这气色是越来越好啦!瞧著比前些日子精神多了!”
    “可不嘛!我看师傅您老家头上的白头髮都少了好多,返老还童啦!”
    “能伺候师傅您,真是小的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祖坟都冒青烟啦!”
    马升贵眯缝著眼,享受著这廉价的奉承和按摩,浑身舒坦得像只晒饱了太阳的老猫。
    他从鼻腔里哼出一股浊气,喉头滚动,咽下带著粗糲茶梗的茶汤。
    老了,就爱给年轻“传道受业解惑”,显摆他那套“生存智慧”
    他啜了口茶,慢悠悠地开口,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的们,师傅今儿个考考你们。”
    “咱们这些断了根、在皇宫里討食的奴才,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小太监们立刻七嘴八舌,爭相表现:
    “那当然是得攀上高枝儿,找座好靠山!”
    “不对不对!得会来事,懂情世故!”
    “要我说,打铁还得自身硬!得有本事!”
    “有权有势才是硬道理!”
    “能被哪位贵主子瞧上,那才叫一步登天呢!”
    乱鬨鬨吵成一团。
    马升贵听著这些五八门的答案,浑浊的老眼里满是鄙夷,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直到小太监们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才嘴角咧开,露出满口稀疏焦黄的豁牙,嗤笑著用一种看透世情的沧桑口吻,斩钉截铁地吐出答案:
    “屁!统统都是屁!”
    “最重要的,是活得长!活得平!安!!事!”
    这惊世骇俗的答案震得小太监们全都哑了火,面面相覷,眼神里是茫然不解。
    马升贵得意地晃著脑袋,睡沫星子横飞:
    “想当年,跟咱家块儿挨那刀的,可有的是“才』!”
    “有那八面玲瓏、钻营有术的,有那背景深厚、靠山稳固的,还有那能文能武、本事通天的——嘿!”
    他冷笑一声,带著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意:
    “结果呢?全他娘死绝了!不是卷进这个娘娘的阴私里被灭了口,就是掺和了那个王爷的夺嫡被砍了头,要么就是站错了队,被当成替罪羊推出去填了坑!”
    “甭管当初多风光,到头来,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他拍了拍自己乾瘪的胸脯,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自得:
    “瞅瞅你们师傅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也没个靠山,更不会玩刀弄棒。可咱——
    安安稳稳活到这把岁数!每天喝茶等死,还有人给捶腿捏脚!”
    “往后啊,还能继续这么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咱这样的人,才叫笑到最后!才叫贏家!“
    小太监们恍然大悟,立刻又是一波更加肉麻的奉承潮水般涌来。
    马升贵被捧得浑身舒泰,谈兴更浓。
    他嘬了口茶,继续指点江山:
    “要论这皇宫二十四衙门,哪个衙门最太平、最安稳?非咱们直殿监莫属!“
    他唾沫横飞,兴高采烈:
    “別的衙门?哼!整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今天你算计我,明天我构陷你,脑袋別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只有咱们直殿监的,老实本分,清清白白!是这宫的股清流!”
    他掰著枯瘦的手指头,如数家珍:
    “太祖爷翻修皇城那会儿,咱们在荒草堆里挥过扫帚!李阁老倒台抄家那会儿,詔狱的血腥味儿还没散,咱们就去扫过地!陛下这些年不上朝,那金鑾殿的龙椅落了灰,也是咱们去擦亮的!”
    “这皇宫里多少风风雨雨,来来去去,咱们就在旁边,默默看著,默默扫著!”
    他仿佛被自己的“丰功伟绩”逗乐,扯著沙哑的嗓子嘎嘎大笑起来:
    “你们说说,要是没咱们直殿监,那金鑾殿早让落叶给埋嘍!大臣们上朝,都得踩著瓜子壳、果皮子进去!哈哈哈——”
    小太监们赶紧跟著鬨笑,小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马升贵笑了半响才停下,指著几个小太监,脸色一板,教训道:
    “都给我听好了!这个月的孝敬银子,可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別给咱家出岔子!“
    他见小太监们面露难色,立刻瞪起眼,理直气壮地训斥:
    “怎么?以为咱家图你们那点散碎银子?”
    “屁!咱家这是在提点你们!教你们在这吃的地活下去的规矩!”
    他唾沫横飞,振振有词:
    “进了这宫门,就得学会当奴才!伺候主子,那是天大的学问!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轻则挨板子,重则——咔嚓!“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嚇得小太监们一哆嗦。
    “咱家收你们当徒弟,教你们规矩,教你们怎么平安活到老,这是天大的恩情!比给你们金山银山都值钱!”
    “拿你们点孝敬银子,给你们买个平安,买个前程,不应该吗?啊?”
    最后的音量拔得老高。
    嚇得小太监们忙不迭地应和:
    “应该!应该!”
    跟著又是一轮马屁奉上。
    马升贵满意地哼了一声,再次端起茶壶。
    壶嘴凑到嘴边,才发现壶底早已空了。
    他正欲吩咐人去添水,一个名字如同跗骨之蛆般猛地钻进脑海,瞬间將他这一整天的好心情撕得粉碎!
    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
    “赵保——那个畜生,还没死透的消息吗?”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
    “云子!咱家可是塞了把银子给你那在缉事厂当差的表哥!”
    “这都多久了?一点准信儿都探听不到?!废物!”
    被点名的小云子嚇得一哆嗦,急忙回道:
    “回——回师傅!小的打听过了!千真万確!”
    “赵保那小子被派了个宫外的差事,是缉事厂里出了名的断头差”!”
    “根本没人愿意接,硬是塞给他这个新人的!”
    “按日子早该回来復命了,可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个报丧的都没有!”
    他凑近马升贵,压低声音,带著一种隱秘的快意:
    “我表哥说,这种差事,十去九不回!八成啊——早就在哪个荒郊野岭餵了野狗,烂成泥了!”
    马升贵听著,心中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终於鬆动了大半。
    赵保!
    这根一直扎在他心头的毒刺!
    一日不除,他一日寢食难安!
    当年赵保胆敢拒交孝敬银子,公然挑战他权威的那一刻,马升贵就存了杀心。
    他本打算像碾死其他不听话的小太监一样,用最恶毒的手段將赵保活活折磨致死。
    可谁曾想,就在赵保被他逼到绝境、眼看就要崩溃自尽之时,不知怎的,那双绝望的眼睛里竞重新燃起了鬼火般的光!
    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这小畜生竟然走了狗屎运,成了武者,还被调去了宗武府!
    那一刻,马升贵的杀意攀升到了顶点。
    他绝不能让这狼崽子有翻身的机会!
    他立刻下令,要趁赵保羽翼未丰,將其乱棒打死!
    然而,天杀的!
    这小畜生竟然攀上了李大富那个老东西,摇身一变成了李大富的於儿子!
    这一下,马升贵再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把杀心死死按回肚子里,整日提心弔胆,唯恐哪天一睁眼,赵保就提著刀站在他床前!
    他永远忘不了赵保离开打扫处那天,回头看向他的那一眼冰冷、怨毒,如同淬了毒的匕首。
    那绝不是人的眼神,是狼!
    是伺机报復的恶狼!
    之后的日子,马升贵如同惊弓之鸟,时刻打探著赵保的消息。
    听说他去了韩贵妃宫里,一度成了红人,马升贵更是愁得夜不能寐,生生熬出了一场大病。
    幸好——老天开眼!
    皇帝搬去了新宅,韩贵妃失宠,赵保这丧门星也被一脚踢进了缉事厂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还被派了个九死一生的外差!
    逾期不归,杳无音信!
    “哼!赵保那畜生,天生就是个不会做人、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马升贵啐了一口,仿佛要將晦气吐掉,声音带著劫后余生的轻鬆和刻骨的鄙夷:
    “这种,不管爬到哪,都註定要得罪,被往死整!这就是他的命!”
    他环视著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语重心长地总结他那套生存哲学:
    “你们呀,可得把眼睛擦亮点,千万別学他!”
    “都好好记住嘍!咱们当奴才的,天的本事,也不上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他说完愜意地闭上眼,浑身鬆快地瘫在藤椅里。
    感觉有微风拂过,空气中瀰漫著尘土味、茶渣味—还有解脱后无比醉人的鬆弛感。
    他伸出枯手模索著,想把空茶壶递给就近的小太监去续水,享受著即將再度响起的、
    如潮水般討好的奉承。
    然而,就在这慵懒愜意的气氛达到顶点的剎那—
    一个冰冷、阴鷙、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毫无徵兆地在小院门口响起,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暖意与喧囂:
    “只可惜啊,师傅您老家——怕是没那个福分,长命百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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