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梁进死了
第670章 梁进死了那三个鬼魅般的黑色身影骤然现身、暴起袭杀、又在得手后瞬间湮灭无踪……
整个过程如同电光石火!
快得让在场所有目睹者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时间仿佛冻结般的呆滯!
即便是神念笼罩废墟、深藏於地宫之下的那个恐怖存在,那如同跗骨之蛆般冰冷的视野感知,也清晰地传递出一种强烈的……愕然与迟滯!
无法预判!
无法反应!
无法理解!
这世上竟有人能在祂的眼皮底下……如此轻易屠戮祂要庇护的目標?!!
那三个黑袍人掏出內臟的动作残暴而精准。
当那灰白色的、乾瘪枯槁的鬼爪捏著还在微微搏动、沾染著粘稠鲜血与碎肉的內臟缩回破烂的黑色袖袍时——
赵弘毅那被剧痛和骇然扭曲到极致的身体,才如同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
轰然!砸倒在地!
那沉闷的撞击!如同砸在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之上!
惊醒了这片死寂的……炼狱!
也惊醒了所有人!
“弘毅!!!吾儿啊!!!”
一声撕心裂肺、蕴藏著巨大绝望与暴怒的嘶吼骤然撕裂沉闷的空气!
赵御那肥胖庞大的身躯如同受创的巨兽般猛地扑倒在冰冷的瓦砾碎石之中!
他不顾一切地向自己血亲那已无任何生命气息的躯体爬去!肥胖的手指深深抠挖著身下坚硬的泥地!留下道道血痕!
王瑾的面色瞬间铁青!那古井无波的偽装被彻底撕碎,浑浊的老眼深处燃烧著难以言表的惊骇!
第一守正和严听枫更是心神狂震!他们可是当世绝顶的武人!灵觉感知何等敏锐?竟也未能察觉到那些黑影半分气息!更无法理解其出现与消失的方式!
这种神鬼莫测!这种无视空间的杀戮!让他们不寒而慄地想起了另一幕——
之前太和殿广场上,梁进也曾同样违背常理地让那口冰棺……凭空消失!
一种对未知根底力量的深层恐惧,开始在他们心中疯狂滋长!
杀!一个……不够!
嗡!
就在赵御扑倒哀嚎、所有人惊骇未定之时!
又一道漆黑的身影,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毫无徵兆地在那刚刚经歷丧子之痛的皇帝赵御身后……悄然浮现!
同样的宽大黑袍,同样的死寂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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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爪探出!裹挟著刺穿布帛般沉闷的破空锐啸!目標直指——皇帝后心!!
比击杀赵弘毅更加迅捷!更加直指核心!
这是第二刀!直斩龙颈!!
“圣上——!!”
“小心身后!!!”
“快护驾!!!”
王瑾、第一守正、严听枫三人魂飞魄散!不约而同发出震裂肝胆的惊惧暴吼!
他们身形化作三道撕裂虚空的狂影!
不顾胸膛內被天心劫与魔掌余波双重摧残的剧痛,催谷著濒临枯竭的內力,亡命扑向那只离赵御后心仅咫尺之遥的死亡之手!
然而——
太晚了!
太突然了!
那黑袍人出现的位置距离赵御实在太近,几乎是贴背而立!
而王瑾三人距离赵御尚有十余丈距离!
纵然他们武功通天,此刻也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著那只索命的鬼爪,即將刺入当今天子的后背!
来不及了!
绝对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轰隆!!!!!!!”
大地深处!一道蕴含著愤怒与某种被彻底触犯威严的……纯粹!狂暴!碾压!一切生物构造的毁灭之力!
如同在地核爆发的火山!
精准无比地从那黑袍杀手的立足点下方!!!
破土而出!
那速度快到超越了思维!超越了光影!黑影杀手的身躯连同那片土地——如同被无形的巨大磨盘瞬间碾过!
那个企图弒君的黑袍人瞬间被吞没!
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分毫!
就在狂暴的能量洪流中,就在这股绝对的力量碾压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瓷器般,当场爆碎!
化为无数黑色的碎片和血雾,四散飞溅!
灰飞烟灭!
这一击如此迅猛强大。
使得地面那巨大的窟窿周围,裂纹再次扩大蔓延!
显然,祂动怒了!
因为一时的大意和未曾预料,已经导致皇子赵弘毅惨死当场。
祂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祂绝不允许自己庇护的目標被一而再地折损!
即使……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
“弘毅!我的儿啊!!”
劫后余生的赵御,却根本顾不上自己刚才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猛地扑到儿子尚有余温的尸体旁,看著那空洞的胸腔和满地的鲜血,发出了泣血般的哀嚎。
他徒劳地用手想要捂住儿子胸口那可怕的伤口,试图將那些被扯出的臟器塞回去,状若疯魔。
隨即,他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猛地转向那个幽深的地宫入口,不顾帝王尊严,涕泪横流地跪地磕头,额头瞬间磕破,鲜血长流:
“太祖!太祖皇帝陛下!”
“求求您!求求您显显灵,救救弘毅吧!他是您的子孙啊!求求您了!!”
王瑾三人重重落在他身边,喘息如牛,眼神却冰冷无比。
救人?无救了。
赵弘毅五臟六腑都被掏出撕裂,生机已绝,便是大罗金仙降世,也绝无可能救活了。
而地宫深处,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有冰冷的阴风从中不断涌出。
下一刻——
王瑾、第一守正、严听枫三人几乎是同时脸色微变。
超乎常人的武者灵觉让他们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猛地齐齐扭头朝著那个巨大的掌形深坑望去!
坑底……空空如也!
刚才还在那里!那只剩下半截残躯、如同被巨力揉烂后的破布偶般的梁进……
不见了!
坑底……
只有一片凝固的暗红!还有……几片破碎的染血衣衫碎条!
梁进哪去了?
三人目光如电,急速扫视四周,强大的感知力瞬间扩散开来!
找到了!
只见远处,一个黑袍人,正怀抱著梁进那惨不忍睹的半截身躯,以一种近乎突破肉身极限的、亡命燃烧生命的疯狂之势!
朝著荒野之地狂飆疾驰!!!
那速度!捲起一线尘烟!
“给朕杀了他!!將他碎尸万段!!將他挫骨扬灰餵野狗啊——!!!!!”
赵御也看到了!
他的尖叫带著野兽般的疯狂!血丝几乎要从他爆裂的眼球中喷射出来!
他指著那快变成地平线上一个小黑点的背影,疯狂地捶打著身边的泥土碎石!
王瑾、第一守正、严听枫飞快地交换了目光。
没有半分迟疑!
“咳……”
王瑾强行咽下喉头腥甜,声音嘶哑却带著不容置疑的权威:
“严掌门!你寸步不离护卫陛下周全!提防再出变故!”
“第一统领!你烽火传讯,调动禁军、六扇门、侍卫处等高手!火速率精骑提前封锁南城至北郊所有通路!搜索一切可疑人物!尤其是这种行踪鬼魅的黑袍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於咱家——”
他那双浑浊老眼死死盯著远处即將消失的黑点,声音如刀:
“亲自去……『送』那逆贼最后……一程!”
第一守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特製的信號烟,引燃后对准天空。
“咻——嘭!!!”
一声刺破九霄的尖啸!
一团极其绚烂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在高空中猛然炸开,形成一朵巨大狰狞的血红莲,即便在白日也清晰可见,声传数十里
警讯!最高级別!
同时,三人如同早有默契般,各自迅速吞下疗伤凝脉的圣品丹药!压下伤势,强行激盪起残余內力!
王瑾身形微晃,如同离弦之箭朝著梁进逃离的方向追去。
但他的速度,並不算快。
他只是遥遥锁定著那个亡命狂奔的黑袍人背影,不紧不慢地跟著。
他只需要確保不跟丟即可。
此刻强行提速,只会让他的內伤加剧,痛苦不堪。
他在等。
只要等服下的丹药药力逐渐化开,稍稍稳住伤势后,他便会毫不犹豫地追上那个黑袍人,將其隨手灭杀。
更重要的是……
他深陷的眼窝里闪烁著毒蛇般阴冷贪婪的光。
梁进的尸体……
那尸体对他而言,有著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具身体里流淌的幽寰血脉,是他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也正是如此,他才支开第一守正和严听枫,独自前来追杀。
……
远处。
荒野之上,风声呼啸。
那黑袍人將轻功催谷到极致,抱著梁进残破的身躯,向著远离京城的方向拼命狂奔。
梁进仅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黑暗深渊中徒劳挣扎。
痛……
早已超越极限!
下半身……被彻底磨灭的恐怖触感残留依旧撕扯著他的神经。
冷……
骨髓深处透出的!无法遏制!无法驱散的……彻骨冰寒!
仿佛体內的最后一丝鲜血带著最后的温度……都已流尽!
视觉早已模糊一片,灰濛扭曲。
思维犹如蒙上了厚厚的铁锈齿轮,每一次转动都发出艰涩刺耳的刮擦。
只有那份……刻入灵魂深处的执念……
依然在燃烧!
“不能……死……现在……”
“还不够……要……再远……”
“还不够……安全……”
他不断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调动舌尖的肌肉……狠狠咬下!
一股带著腥甜的液体在口腔中弥散!
那是自己的血!
剧烈的锐痛如同电击!强行將那即將彻底沉沦於寂静的意识重新惊醒。
一次!
又一次!
只为了让他能够死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风!在耳边呼啸!颳得脸颊生疼。
他的视线早已模糊不清,眼前只有一片晃动的、扭曲的光影。
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那风声听起来是那么冰冷,仿佛直接吹透了他的骨头,带走了他体內最后一丝温度。
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生命走向尽头的徵兆。
周遭的景物飞速倒退,他已无法辨认。
但他的意识深处,却依然能清晰地“看”到系统界面——那面仿佛直接投射在灵魂上的【千里追踪】地图。
地图显示,他已经远离了那座如同噩梦般的太祖皇陵,甚至已经逃到了京城的另一个方向。
这里,应该已经足够远了。
远到地宫中那个恐怖的存在,其感知或力量应该无法轻易覆盖到这里。
在这里……他终於可以……安心地死去了。
“进——哥——!!!!”
一声混合著极度震惊、恐慌与嘶哑破裂的呼喊!
如同惊雷炸响在梁进即將彻底闭合的听觉边缘!
嗡!
梁进猛地一个激灵,残存的神志被这声刻骨的呼唤强行撕裂黑暗!
他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差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那布满血痂、粘连著尘土的眼皮艰难地……撑开了一条缝隙!
视野如同蒙著血水的鱼胶模糊不清……
但!那个……不顾一切、从远方地平线疾掠而来的、如同利箭般射向自己的身影……
他认得出!
“赵……保……”
看到赵保,梁进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终於落地。
这里……便是终点了。
他心念微微一动。
扛著他的黑袍人驀然停步!动作僵硬!如同得到无声的指令,那黑袍身影將怀中残躯万分轻缓地平放於地上!
仿佛在安置一碰即碎的琉璃!
隨即!黑影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滴,悄无声息地溶解淡化於初冬午后冰冷的空气之中!
无影无踪!
“进哥!!”
赵保的身形已如疾风般狂飆而至!
他一个踉蹌重重跪倒在泥泞冰冷的地上!膝盖砸地沉闷!溅起污浊的泥水!
他完全不顾!视线瞬间被刺骨的恐惧与排山倒海的悲痛所笼罩!
他看著地上那一“堆”……曾经如山岳般替他挡风遮雨、支撑他走过绝境的兄长……
如今仅剩下……冰冷僵硬的半截残躯……
扭曲的伤处……裸露著碎裂的骨茬与模糊的血肉……
那双曾经闪耀著洞悉一切智慧的漆黑眸子……
此刻……空洞地……倒映著阴霾密布的天空……
没有任何……熟悉的神采!
“谁……谁干的?!是谁?!到底是谁!!!!”
赵保的声音如同撕裂的布帛!颤抖得几乎连不成语句!
他之前被欺骗外出去执行外勤任务,但他很快就发现了诱骗他之人不对劲。他用尽所有手段、甚至不惜动用严刑逼供才得知了那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小莲遇害!
他怀著滔天恨火狂奔回来!
只为回京……
只为找到进哥……
只为一起……
討回这笔血债!
然而……
命运却在他踏入京郊这片冰冷土地的瞬间……
给了他如此……惨绝人寰的一击!
“他们骗我!他们利用我!调我离京!等我知晓……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啊!!!”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著,双手痉挛般在身上所有可以藏东西的角落疯狂摸索!掏出一瓶又一瓶顏色各异的药!
续命的参丹!凝血的玉髓!吊魄的散剂!
这些他平日里视若性命、关键时刻足以救己救人的保命之物!
此时被他毫无章法地、带著一种近乎癲狂的希望,企图取出给梁进服用,救下樑进的性命!
梁进极其艰难地、微微动了动唯一还能稍作控制的手臂,用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按在了赵保那双沾满药粉和冰冷泥土的手腕!
那力量……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却蕴含著一种无与伦比的……坚决!
“没……”
梁进的声音破碎微弱如蚊蚋,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刮擦著喉管的铁锈:
“没……用……了……”
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涌出的铁腥。
“听……我说……”
“赵弘毅……我已经……杀了……”
“小莲……的仇……我报了……”
赵保的动作……彻底僵住!
浑身血液仿佛一瞬间被抽空冻结!
那巨大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將他彻底淹没!!!
“呜……进哥……”
悲鸣终於无法抑制地从喉咙深处汹涌而出!
泪水如同熔化的铅汁,烧灼著眼睛轰然坠落!混杂著脸上的污泥,在他年轻却已经刻下太多沧桑与悲慟的脸上,冲开一道道狼狈淒凉的沟壑!
他对苏莲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兄妹之情。
当他得知苏莲惨死的噩耗时,同样的恨意和杀意也曾充斥他的胸膛。
此刻,听到梁进拼尽一切、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终於为苏莲报了仇,一种混合著復仇的快意、无尽的悲痛和无法言喻的愧疚感,几乎將他的心臟撕裂!
“进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
赵保抬起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似乎想要发誓。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
梁进的五指骤然收紧!
深深地……抠进了赵保手腕的皮肉中!
用力之猛,甚至让赵保感到了疼痛!
仿佛用尽生命最后残存的烈焰在警告!
“不……要……为……我……”
“报!仇!”
他残存的身体痉挛了一下!
强行提起最后一口即將彻底断绝的生气!
“我快……不行了……王瑾……马上就追来了……”
“杀了我……砍下我的头……献给王瑾……这样……你才能活!”
声音越来越微弱,气若游丝。
但那眼中的决绝,却如同烙印!
“王瑾……他一直贪图你的……幽寰血脉……用我的来换你活的机会……”
“把我的头……和我这具没用的身体……都给他……取得他的信任……向他效忠……”
“活下去……赵保……好好……活下去!!!”
轰!
这最后的意志,如同耗尽灵魂之火点燃的惊雷!
狠狠劈在赵保濒临崩溃的心防之上!
杀?!
自己亲手……杀进哥?!
將他首级取下?!拿著他残躯去换取那个老阉狗的信任?!
赵保浑身剧震!如同被万根冰锥刺透!
“不!!不可能!!我做不到!!!!”
他下意识地疯狂摇头!泪水混杂著泥土鲜血流进口腔,咸腥苦涩!
“快!!!”
梁进最后一声嘶喊!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爆发的咆哮!
带著不容置疑的、穿透灵魂的命令!
紧接著——
他那一直死死攥著赵保手腕的、布满血污的手……
如同瞬间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枯枝!
软绵绵地……垂落下去!
“迟……早……”
一丝微弱的、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声,勉强挤出他染血的唇……
“我会……”
“带……著……小莲……”
“回……来……的……”
声音……
彻底……断绝。
那双曾经洞悉人心、承载著无尽复杂与深邃感情的漆黑眼瞳……
最后一缕!微弱的光芒!
如同熄灭在风中的……
烛火之芯。
终於散了。
彻底归於……
永恆死寂!
“呃……啊……”
巨大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悲慟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死死扼住了赵保的喉咙!
所有的悲声被硬生生卡在喉间!
人在悲痛到极致的时候,竟然是连哭喊都发不出来的!
他身体如同被冻僵的虾米剧烈抽搐!双目圆睁!布满血丝!泪水无声地疯狂奔涌!
一天!
仅仅一天之內!
他在这个冰冷污浊世上……
视若血脉亲人的……
仅存的两个羈绊……
相依为命的妹妹……
誓同生死的兄长……
尽皆……
魂归黄土!
哀莫大於心死!
就在王瑾那带著残酷审视、如同禿鷲盘旋般的人影从远处天边骤然显现!
就在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恐怖气息……重新锁定这块……亡魂荒原的剎那!
赵保……
猛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盈满无尽悲伤、如同破碎琉璃的眼眸……
泪水!瞬间被某种病寒彻骨的死寂风暴!!
彻底洗涤盪尽!
他抬起袖子,擦向脸上所有的泪水、鼻涕和血污。
动作粗暴迅捷,带著一种刮骨疗毒般的决断!
脸上的污垢、血泪、粘液连同那份……属於“人”的情感
一同被这粗暴的布帛……狠狠擦去!!!
余下的唯有一张……
冰冻铁石雕刻而成的,不带任何人类感情的……死亡面具!
赵保霍地站起!
双膝因为骤然的发力发出“咔吧”的轻响!
他右掌五指箕张,內力涌动,化掌为刃!
他的手掌在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一咬牙,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凝聚內力的手掌,猛地朝著梁进的脖颈……狠狠劈下!
噗嗤!
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他以掌为刀,一下,又一下,机械地、精准地劈砍著。
梁进的肉身格外坚韧,砍起来很费劲!
一下又一下!
如同砍断腐朽的柴薪!
如同切割僵硬的泥塑!
几下沉闷而刺耳的裂响后!
一颗还在滴落著温热鲜血的……
双目依旧保留著那一丝如同解脱,亦或託付的……
头颅!!!
已然……
被赵保稳稳……扼在了掌中!!!
“杀梁进者——赵保是也!!!”
赵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泉衝撞冻岩般冰冷平直!
掷地有声!
他高举起那颗曾经守护过他无数次、教导他在黑暗中存活、如今却只剩一片青灰死寂的头颅!
迎著已经清晰可见、正从天而降的王瑾那惊疑与审视並存的目光!
一步踏出!
单膝跪下!
膝盖重重砸在那片浸满了自己至亲手足鲜血的冰冷土地之上!
他冰冷如刀的视线从沾满血污的乱发间抬起!死死锁定王瑾那双深不见底的老眼!
双臂以最標准的献俘之姿!
將那颗头颅——
如同奉献祭品……
高高托向……皇权鹰犬!
“奸贼梁进!胆大包天!屡犯天顏!更妄图谋刺皇子!动摇国本!十恶不赦!天人共诛!”
赵保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铁钉凿刻在空气里:
“卑职赵保!”
“於此荒野追缉叛逆!幸得天佑!终將此獠……”
他刻意顿了顿,仿佛要確保那两个字的分量:
“斩杀於……荒丘之下!”
“今……將其狗贼之首级!”
“呈献於厂公驾前!伏请厂公……验首!!!”
凛冽的寒风捲动著血腥!刮过两人之间不足五步的距离!
王瑾的身影如同最精密的雕像,无声落地。
他那双浑浊深邃、仿佛藏著千年冰窟的眼眸,死死钉在赵保布满血污却刚硬如铸铁的脸上,更聚焦於那双……没有任何哀伤、唯有死水般沉寂、却又在最深处烧著冰冷火焰的眼眸!
最后……
他的目光才缓缓滑落,停留在那被高高托举,沾满污血、沾染泥土、髮髻散乱的……人头之上。
沉默!
空气凝重得如同冻结的铅块!
死寂!压迫得几乎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片刻。
王瑾嘴角极其细微、极其缓慢地向上勾出了一个弧度!
不似笑容!
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確认!
他伸出那只枯瘦如柴、指若鸟爪般的手,轻描淡写地抓过了那颗梁进的头颅!
指尖甚至在那冰冷粘稠的髮丝间捻了捻血跡!如同在欣赏一件……
极其珍贵的战利品!
“哦?”
他开口了,声音如同指甲划过朽木的刮擦,带著强烈的审视和玩味:
“那个叫苏莲的小丫头,昨夜……”
他故意拉长了声调,观察赵保每一点细微的反应:
“被人在石阶上摔断脖子……”
“死了。”
“如今……”
他提著头颅,又向前半步逼近,几乎能看清赵保每一根冻结般的汗毛:
“这个……”
他扬了扬手中那颗人头:
“梁进!你的好兄弟!杀皇子!逼帝王!撼动皇陵,引得天下震怒!”
“他也死得透透的了。”
“尤其……”
王瑾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鉤子!狠狠鉤进赵保灵魂的最深处!
“杀他的人……还是你!”
他猛地俯身!
那张枯瘦得如同骷髏贴面般的脸,几乎要凑到赵保死寂的瞳孔上!一字一顿:
“这两个……据说曾经与你很亲密的人……都没了!”
“难道……”
“你就当真……一点儿也不伤心?”
赵保的身体如同石雕!只有胸腔隨著剧烈压抑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在那张被风霜和血污覆盖的年轻面孔上,肌肉如同铁水浇铸般地紧绷在一起!
他霍然仰头!
直视!王瑾那双足以摄人心魄的老眼!
目光中没有畏惧!没有躲闪!更没有一丝一毫悲痛应有的裂痕!
只有一种……將灵魂冰封后淬炼出的极致冰冷与……愚忠!
“女人?兄弟?”
一声短促的、带著毫不掩饰蔑视的冷嗤!如同冻石破碎!
“厂公宏图!干云壮志!!”
赵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狂热的、不容置疑的献祭感!
“与厂公肩承之天下大任相比!此等微末私情,何足道哉!!!”
每一个字!都如同带著鏗鏘作响的铁屑!
掷地!作金石之声!
“尤其——”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刺向王瑾手中的头颅!充满了刻骨的、真实的恨意!
“此獠!丧心病狂!不思报效皇恩!反而狼子野心!祸乱宫廷!残害皇嗣!罪该万死!”
“今日!毙命於我手!实乃……”
“天公地道!”
“大快!人心!!”
咔……咔咔咔……
一阵怪异、喑哑、如同朽木在夜风中摩擦,最终化为尖利刺耳的金属刮擦般的笑声,猛然从王瑾乾瘪的胸腔深处爆发出来!
“呵呵……嗬嗬……咯咯咯咯……”
他整个枯瘦佝僂的身子都在这种刺骨的笑声中颤抖!
笑声中……
没有温度!
只有一股洞悉人心最深处的残忍与一丝……
极其满意的……確认!
这种冰冷!
这种无情!
这种为了向上爬可以不择手段將一切践踏於脚下的……
决绝!
这才是他王瑾看得懂!
也……最需要的人!!
这种人为了权力和上位可以不择手段,背叛兄弟,拋弃女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王瑾自己就是这种人,所以他懂赵保。
他唯一搞不懂的,始终是梁进那种异类。
明明身负绝世武功,却甘於平凡,默默无闻当个小兵那么多年。
好不容易一鸣惊人,获得荣华富贵,却竟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而自毁前程,甚至不惜拼上性命……
太愚蠢!
太不值!
王瑾永远无法理解梁进,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梁进。
笑声戛然而止!
如吞刀断线!
王瑾那双浑浊的老眼精光爆射!
“很好!”
他如同抚摸稀世美玉般摩挲著手中冰冷的头颅:
“赵保!你这份『大礼』咱家收下了!”
“提著这狗贼的脑袋……”
他顿了一顿,语气带著绝对的掌控:
“正好可去向陛下……消弭今日皇陵动乱引动的天威之怒!”
他隨即目光锐利如鹰隼!转向赵保的身后……
那被放在冰冷泥土上!只剩下半截!被残忍梟首的……梁进残骸!
“至於那逆贼的遗躯……”
王瑾的语气陡然变得森严无比!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禁忌味道!
“你……立刻!秘密带回你处!”
“切记!!”
他那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赵保!指尖带著无形的冰寒压力:
“此事绝密!”
“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尸身……任何人不得沾染!触碰!查看!”
“晚些时候……”
他枯涩的声音如同幽冥传来的判词:
“咱家自会……亲临!前来处理此物!”
赵保猛地磕头:
“属下!谨遵督公钧命!!!”
额头重重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姿態……恭顺!忠诚!
无可挑剔!一如既往!
“嗯。”
王瑾不再回头!
他提著那颗仍在缓慢滴落著暗红血滴的头颅,身形微晃!
如同裹挟著一缕阴寒的旋风!
迅速消失在荒野尽头那更加阴沉的风沙之中!
死寂……
重新笼罩了这片染血的冻土。
赵保……
极其缓慢地从冰冷的土地上……爬起!
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的残兵!
他的动作不再挺拔!
只是无声地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那具……
冰冷!残破!无头!
却依旧是他心底最后依恋的……
手足残躯。
就在他弯下腰,准备將那失去头颅的半截躯壳沉重地背负起来的瞬间!
他的肩头!
极其突兀地冒出一个灰白色的、布满了深深皱纹、仿佛从千年墓穴里扒出来的……
狰狞老者面孔!
乾瘪的头皮紧紧贴著赵保的皮肉!仿佛一体!
皱缩的五官挤成一团!深陷的眼窝里跳动著一小点幽绿如磷火的……邪恶光芒!
一阵令人牙根发酸、如同刮擦朽骨的声音,从那张乾瘪得只剩皮膜的嘴唇里挤了出来:
“恨啊……怨气冲霄!恨意入骨!老夫都尝到了!!”
那枯老的脸上挤出一个狰狞到极致的嘲弄笑容!如同厉鬼在模仿人间表情:
“赵保!”
“你的这个『进哥』,他就是被赵无极那个老不死的狗皇帝杀死的!”
“残存在这具破烂尸体里的那股死亡气息,老子隔著老远就能闻出来!绝对错不了!就是赵无极那条老狗的手段!”
几乎同时!
他的右边肩头,同样位置的袍服下,也钻出了另一个面目怨毒扭曲的……老妇头颅!
这老妇的面目更加怨毒凶戾!一双倒三角眼中翻滚著熔岩般的赤色怒火!
她甫一出现!尖利刺耳、如同万千厉鬼厉声嘶鸣的声音便直接刺入赵保脑海:
“赵保!!醒醒吧!!”
“看看你眼下的这点微末狗屎能耐!!给那老阉狗舔鞋底都嫌你口臭!!”
“还想凭你现在的三脚猫功夫找赵无极那个怪物报仇?!!”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乾瘪的嘴巴如同深渊裂缝般张开,露出里面漆黑的、无牙的空洞:
“答应我们!!!接受我们!!!重返夔渊!!!”
“让我们……”
“合而为一!!!!”
声音带著尖锐的魔力蛊惑和绝对的急迫!充满了不惜一切的疯狂意志!
“只有这样……”
老妇的声音叠加著老者的嘲弄低语,层层递进!如同地狱最底层的耳语,缠绕著赵保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志:
“你才能……”
“获得碾碎赵无极那个狗皇帝的……”
“无上力量!!!”
“否则!……”
老者的声音如同毒液:
“等赵无极成功重生,重临人间!”
“你將永远!失去……报仇的——”
两双代表著无尽绝望与怨憎的眼眸,死死锁定了赵保木然侧转的脸庞,异口同声而出:
“机会!!!!”
赵保……
僵立在那片浸透至亲手足热血的土地上。
背负著的那失去头颅的半截残躯……
如同泰山压顶!压垮了他的灵魂!
寒风如刀!
刮过他布满血污、冰冷如石的脸颊。
他的目光穿透了眼前这片淒凉的枯木昏云,仿佛凝固在了太祖皇陵的方向。
也是王瑾带著人头回去邀功的方向。
他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鲜血顺著指缝无声滑落。
他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一个早已被命运和仇恨,逼到绝境的……决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