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心中的恶魔

    第356章 心中的恶魔
    面对十恶不赦，无论是怎样的死法都不值得同情的罪犯，柯特莉涅手中的重剑毫不容情的挥下。
    锵——
    由于害怕出现过于血腥的场景，所以都不禁眯起了眼睛的浴女神。听到的却是从记忆画面里，传来的这一声金属交织的声音。
    如果十字厅是一座学院，柯特莉涅毫无疑问便是里面的首席。
    所以，即便柯特莉涅尚且稚嫩，但是能接下她全力斩击的人，也是有数的。
    「呼赶上了.」
    阻止了柯特莉涅“行刑”的中年人，将脚踩在罪犯已经断裂的手臂上，引发着对方无比凄厉的惨叫。
    他的行径，似乎是在表示，他的出手与阻挠，并非是因为律法或者对于罪犯的同情，甚至也不是出于道德。
    单纯的，是为了柯特莉涅。
    「现在做出‘选择’还太早了。而且，以这样的渣滓作为转变人生的节点，可是很丢人的事情。柯特.」
    剑圣罗兰特，面上带着颇为疲惫的微笑说道。
    柯特莉涅下一次的记忆画面，大概距离之前的场景并不久远。
    因为，她身上的兜帽长袍还没有更换。
    只是，对比起面庞几乎漆黑一片，整体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只有双眼散发着红芒的着魔般的光景。现今的柯特莉涅，显然已经恢复到了常态。
    应该是回到了埃尔森宅邸的柯特莉涅，面对坐在对侧的罗兰，微微低着头用力的抿着嘴。
    她看起来既像是做错事后，被家长抓到的小孩子。也像是拼命的在忍耐着些什么。
    「那个犯人，我以自己的名义交给了警卫。虽说，名气之类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办法。但如果你想要他身上的那些悬赏金的话，过会我会让管家转交给你。」
    打破了沉默的人，是罗兰特。
    而看着依旧一语不发的柯特莉涅，罗兰特摸了摸后脑勺，思索了一阵后，面容舒展开了一些，露出了一副“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的神态。
    「咳，柯特。我我呢，其实有种很特别的能力。」
    听着罗兰特煞有其事的话语，柯特莉涅稍微抬起了头，而画面外的浴女神则是头上浮现起了一个问号。
    这氛围，简直就像是中二期的少年要坦白，自己的右臂里寄宿着漆黑暗龙之力一般。只是从年龄上来看，罗兰特和柯特莉涅的角色定位是不是反过来了？
    「具备一些特殊能力，也就是‘异能’，在西境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总体来说，这样的人出现的几率非常小，差不多是十几二十年才会出现那么两、三个人的程度。而且，这些人有大部分都是出生在埃尔森家族里。所以，虽然里塔斯那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总是满嘴歪理的说什么我们埃尔森不可能是圣女玛蕾奴的后裔。但事实证明，我们埃尔森的血脉里，确实是有点东西的！」
    罗兰特说着，稍微凝起眉，
    「这么说来，那个臭小子该不会也是有点‘异能’什么的吧？以前没怎么发现，最近越来越觉得他的脑子好的有点反常算了，有些跑偏了。总之，我从小就发现自己有点特别。当初能击败格力乔利那个老头子成为‘剑圣’，多多少少算是依靠了异能。也是因此，那老东西总说我是歪门邪道，永远不承认我之类的。可惜，他打不过我.哈哈哈——」
    “又偏题了又偏题了！”
    画面外的浴女神忍不住说道，但遗憾的是她的声音并不能传到罗兰特那里。
    已然一大把年纪，但是面对孩子、弟子之类的存在，依旧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罗兰特，又是东拉西扯了好一段之后，才再度回归了正题。
    「我的异能挺微妙的。以前也总被人说，那只是我的幻觉、错觉.但事实证明，那确实是一种常理无法解释的东西。简单来说，我的异能是一种‘联觉能力’。具体解释一下，更像是一种五感的混乱。比如画面，我们需要看了才能知道。声音我们需要听了才能了解。食物也是吃了或者闻了才能明确味道。但是有联觉能力的人，可以‘听’到画面，‘看’到味道，‘尝’出声音。当然，我的这些感官是正常的。我混乱的感官，是触觉、触感。」
    罗兰特说着，做出了一个握空气中的长剑般的动作，
    「而且，直接触碰的时候没有效果，需要间接的而这种能力的最大体现，差不多就是通过以剑刃相交的方式，我能大致的领会到对方的想法。这样的感觉很难解释总之就是，在战斗中我可以做到‘读心’。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读心的精度越来越精准且宽泛。」
    听着罗兰特说到这里，抬起头看着自己老师的柯特莉涅，身体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也正是因此，我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之前训练也好，以别的名目进行的模拟战也好。在我的对侧握剑的你，一直都是想要杀死我，试图杀死我的吧？」
    ！
    在场外之人都不免有些惊到的质问下，柯特莉涅全身僵硬了片刻。
    许久。
    罗兰特即使再怎么随意邋遢，身上也依旧存在的威严。柯特莉涅对于老师的尊敬、畏惧，以及对于自身的担忧等等。
    所有的事物，全部体现在柯特莉涅颤动不已的嘴唇，以及指尖等部分。
    但最终，柯特莉涅还是整理好了心绪。
    「不只是罗兰特叔叔.我想杀死拿着武器站在我面前的所有人。」
    等到话语出口，柯特莉涅身体的颤抖全部消失，变为了一种坦然。
    「.所有人？」
    似乎是没想到柯特莉涅的状况这么严重，只当之前她的表现是少年人特有的暴走与好胜的罗兰特，不禁按了按太阳穴。
    他凝视了一会柯特莉涅的双眼。没有从中看到任何仇恨、愤怒等会推动她行为的强烈情绪。
    「为什么？杀死了你的对手，对你有什么好处.」
    罗兰特忍不住问道。
    「这可能只有实际发生了才会清楚。」
    柯特莉涅摇了摇头。
    「魔物或者猛兽之类的，不行吗？」
    「不行.」
    柯特莉涅继续摇着头，
    「砍杀魔物，只会让我感受到一种空虚。」
    「你还真试过？哦，应该是来埃尔森宅邸前。」
    「不，是来了这座宅邸后.」
    「啧！雷默那个家伙，怎么能让孩子去接触魔物那种危险的存在！」
    罗兰特扯着大嗓门，强行的将监管不力的锅，甩给了柯特莉涅的父亲。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想不起来了。可能，天生就是这样吧。」
    等罗兰特差不多发癫完，继续压低着目光的柯特莉涅，继续缓缓的阐述了起来。
    「好像是有个声音，好像也没有。但是，也没有其他人教我，我就明白了‘剑’的本质。剑从始至终，就是只为了杀死他人而诞生的武器。除了杀死他人之外，剑的存在不具备任何意义。而相应的剑术也是同样。无论怎么熟练怎么精进，最终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杀死自己的对手所以，作为一柄剑，作为使用剑的人。我只有让剑具备自己的存在价值，完成自己的使命.才能收获真正的强大。」
    虽然吐出的是一些梦呓般的话语，但是柯特莉涅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恍惚。
    她清晰的认知着，所有的一切。
    「.」
    收起之前用来松弛气氛的随性态度，罗兰特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纠正你的想法。因为.我觉得你的很多认知，都是‘正确’的。‘剑’这种东西，应该确实就是为了杀死他人而创造出来的事物吧。如果是对付大型的魔物，能破开任何坚甲的斧往往更好用。对付小型的魔物或者野兽，匕首之类灵巧且能致命的武器更有效率。只有面对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对手.剑这种好像什么都能做到，但好像做什么都不出众的武器，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至于剑术也是，如果想要保护自身、只是以制伏他人为目的，可以选择学没有利刃，不至于一不小心就弄出人命的棍棒类武器。如果想要锻炼身体什么的而学剑术，就更加可笑了.让他随便去找个山不断的爬上爬下吧。」
    罗兰特叹了口气，
    「年轻的时候，我也有过认为那种以轻浮的心情拿起剑的家伙，全都该死的时期可是，就是因为我觉得你是对的，所以才难办。如果是早几个时代的战争年代，能用铁与血来磨砺自己的你，大概能成为英雄也说不定。但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的人给你杀，来证明你的‘正确’。」
    「我会杀死很多人吗？」
    柯特莉涅不是很确定的问道。
    对于她而言，这一天找到那恶名昭著的罪犯，更像是一种尝试。
    看看是不是只要真的杀死了一个该死的人，她内心之中不断涌上的那些冲动，就能消退下去。
    「那自然是会没有尽头的吧？人的心中，就像是有一道被牢牢紧锁的门。而这道门被打开，就会再也无法关上。我的手上.也算是沾了不少鲜血。但至少我在下手的时候，都是认为对方确实是必须要死的存在。可实际上.大多时候，我都会后悔。我会去思考，会不会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我会想被我杀死的那个人，如果没死，然后有一天正好和我走进同一间酒馆.那会不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们会不会其实没有必要，相互敌视的那种地步。」
    罗兰特苦笑着说道，
    「我会在想，如果当初我那道其实没有必要打开的门，一直关着。我对杀死他人这件事情的抗拒，如果没有一次次的减少。那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
    柯特莉涅认真的感受着，罗兰特的这些话语。
    试着体会那些话语中的无奈与悔恨。
    确实，很多事情只要做过一次，后续的底线就会变得越来越低。
    更不要说，她内心之中从小便一直存在的强烈驱动，会加速这样的过程。
    那么届时，她到底又要向谁挥舞起屠刀？
    今天，是那名连环杀手。但是她人生的十数年里，西境总共就出现过这么一名疯子。
    那接下来，是不是只要是杀人凶手，她就可以毫不顾虑的进行制裁？
    而等到杀人凶手也少了之后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呢？罗兰特叔叔。」
    柯特莉涅对自身的状况，感到了无比的茫然。
    「那种冲动，真的很强烈吗？」
    罗兰特再度认真的询问。而柯特莉涅，凝重的点了点头。
    「那其他的时候，那份冲动也会出现吗？除了拿着剑的时候之外。」
    这一次，仔细思索后的柯特莉涅，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答案似乎很明确了。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如此简单的答案你都没有找到。应该是说明，这样的‘放弃’对你而言，同样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吧。但是没有办法.现在的你，就只能去苦恼究竟是放弃至今以来的一切更加痛苦，还是虽然不明但很有可能会摧毁一切的未来，更加的让你痛苦。然后，做出让自己满意的选择。」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柯特莉涅有些意外的问道。
    她今天向罗兰特倾诉一切，就已然做好了要被强制废弃手中之剑的觉悟。
    「那当然是有的。不如说，作为埃尔森流的‘剑圣’。我内心，怎么可能会期望未来光明无限的门生，放弃剑术？甚至可以说，因为我们是‘埃尔森’。所以，你即使跨出了不该跨出的那一步，我也只会尽力的为你遮掩、弥补。除非，你会堕落到将家人也作为目标。而这或许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时光，可能我都活不到见证那一刻的时候.」
    虽然有些打趣的口吻，但罗兰特明显是认真的，
    「所以，作为你的叔叔作为你的老师。我只是不希望你选择那条，最让你痛苦的道路而已。」
    「.」
    抬起头，柯特莉涅凝望着罗兰特面庞上，没有任何一丝虚假的慈祥神态，将紧握的手用力的按在胸前。
    或许，答案早就是确定的事物。
    现在回想起来，她从一开始就是异常的。她的那道“门”天生就没有上锁。
    如果不是他人的阻止，受害者在她第一次拿起剑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但是，正是由于之后的她，逐渐的遇上了身边的这些人。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来自家人的温暖。内心之中，有了不同的“轴心”。
    所以，她那道敞开的门，现在才彻底关闭了起来。
    仔细的考虑了许久，久到窗外的景色都两度变化后。
    长舒了口气的柯特莉涅，带着明亮的目光，再次的确认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答案。
    「罗兰特叔叔我.」
    随着柯特莉涅的记忆光景再度的变化。
    身着着拜亚诺军事魔法学院制服的她，迈步走向了一条陌生的道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