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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正文完]“陪我一辈子……

    到家洗漱过后,程桑榆躺在沙发上,导出相机里的照片,发给郁野。
    又与卢楹交换合影若干。
    挑选、裁剪、修图,点开朋友圈上传。
    每到斟酌朋友圈文案的时候,她就好像丢失了遣词造句的能力,想了半天,最后干脆发了个“干杯”的表情包完事。
    切出朋友圈,发现通讯录那儿多了一条好友申请,点开一看,头像是君子兰,微信名为“叶底藏花”。
    郁野枕在沙发的另外一头,程桑榆抬脚轻踢他支起
    来的膝盖,“‘叶底藏花’是你妈妈吗?”
    “嗯。”
    “她喜欢《一代宗师》?”
    “不是。她之前叫‘空谷幽兰’,跟朋友撞名了,让我们帮忙想了一个新的。”
    “空谷幽兰”、”云淡风轻“、“宁静致远”等,确实是这一年龄段的常用微信名。
    康蕙兰就不大一样,她微信名叫“就是你康姐”,给人一种只要有事找她,她风风火火就能替你摆平的安全感。
    “‘叶底藏花’是你想的?”
    “嗯。”
    程桑榆通过验证,发送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
    片刻。
    【叶底藏花:照片很好看,谢谢你桑榆[微笑]】
    【csy:不客气阿姨[可爱]】
    程桑榆再点进朋友圈,已经多出了许多的赞和评论。
    孔新语:反复确认自己没眼花……桑姐你们复合了?!!!
    孔新语:恭喜!!!!!
    朋友a:[惊讶]谈恋爱了?
    朋友b:这场我没抢到票[大哭]
    康蕙兰:罗大佑开不开演唱会啊?
    程桑榆挑着回复了,再刷新朋友圈,刷到卢楹和叶琳的状态。
    叶琳的九宫格,前八张都是演唱会的照片,最后一张是她自己,程桑榆抓拍的,她挥着荧光棒举着手幅,眼含泪光的模样。
    配文:50岁,我来听他的演唱会。
    程桑榆点了赞。
    再一刷新,郁野的状态和共友的评论也出现了。
    郁野只发了六张照片。
    前三张演唱会,一张叶琳,一张叶琳、卢楹和程桑榆的合影,最后一张他与程桑榆的合影。
    配文与程桑榆一样,都是一个“干杯”的表情包。
    卢楹:最后一张我拍的[得意]
    郁野回复:明年的粽子礼盒我先订为敬。
    孔新语:请客请客请客请客!
    郁野回复:没问题。
    简念回复了郁野回复卢楹的内容:我也订。
    卢楹回复简念:姐我给您最低折扣[乖巧]
    “程桑榆。”郁野膝盖轻碰了一下她的膝盖。
    “嗯?”
    “公开感情状态不会影响你工作?”
    他们共同发的那张合影是卢楹抓拍的,在烧烤店点单,两人脑袋挨着脑袋,同看一张点餐单,他们穿着款式相同的外套,又是这样近的社交距离,发布出来是要宣告什么,不言而喻。
    “影响什么工作?再找三个男朋友的工作吗?”
    郁野扬眉,“你应付得过来吗?我一个你就够呛……”
    程桑榆脸热,膝盖轻撞他的膝盖,让他不要再说了,“……我感觉我把你带坏了。”
    “知道就好。”
    朋友圈断断续续有人点赞评论,程桑榆懒得管了,切出去时,发现久疏问候的斯言的奶奶王书珍居然给她发来了消息。
    【王书珍:桑榆你又跟那个家教搞到一起去了啊[微笑]】
    虽然上一辈用“微笑”这个表情包,多是用的它的本意,但王书珍的这一句话,加上这个表情包,算是把阳阳怪气体现得原汁原味。
    程桑榆没有删王书珍和唐孝荣的微信,因为两人毕竟是斯言的奶奶和爷爷,且平常联系很少,没有什么删除的必要。
    这一刻,她反思自己有时候还是表现得太好说话了。
    于是什么也没有回复,直接将王书珍和唐孝荣的微信删除,随后切到了与两人同在的微信群。
    【csy:以后有什么婚丧嫁娶人情往来的通知,麻烦二老就在群里说。扯别的什么有的没的,我群也会退出。】
    大约两人还不知道被删好友的事,过了好一会儿,唐孝荣出来回复了:【下周斯言奶奶过生日,斯言过不过来吃饭啊?】
    【csy:我会帮忙问斯言,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的话,也没办法勉强。青春期小孩,您二老体谅一下。】
    隔日,程桑榆去问了斯言的意思。她尊重斯言的意愿,如果不去,绝不勉强。
    但斯言思考过后,还是决定去。
    三年前唐录生被那姓郑的骗了之后,前十年积累的固定资产,全拿来堵窟窿了。
    本来公司还在,稳打稳扎,慢慢积累也能重回到原来的生活水平,但他太急于一朝翻身,把钱拿去做高风险投资,昏招频出。结果可想而知。
    最后公司也搞得倒闭了,直接一夜回到原点。
    那之后,就在不断试图再创业,各种折腾,但也没个起色。
    去年倒是听说他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他初中的同班同学,也是离异,有一个八岁的儿子。那女同学初中的时候暗恋过他,大约是有这一层缘由,两人才走到了一起。
    两人发展稳定,一度奔着结婚而去,但这事莫名其妙没了下文。
    后来程桑榆从高中同学那里,辗转吃到了这个二手的“瓜”,听说是唐家不想要那位女同学跟前夫生的儿子,想让她跟唐录生再生一个。
    那女同学前夫已经再婚又育,儿子送到前夫那儿肯定只能受冷眼。扯皮了很久,那女同学后来找了个条件更好、也愿意接受她儿子的,就把唐录生踹了,且跟新人火速办了酒席。
    由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唐家成日鸡飞狗跳,斯言去得也就越来越少,一年下来,可能也就两位老人的生日,会过去吃顿饭。
    王书珍生日当天,斯言下午上完滑板课之后,直接过去。
    到了发现就两位老人在家,唐录生人不在,说是去外地拜访客户去了。
    斯言松了一口气,因为实在不愿意应对现在的唐录生。
    钱、权、势,就是普通男人的门面,一旦没了,那副又卑又亢的窝囊样子,即便她默念一百遍“这是我亲生父亲”,也没办法克制自己生出厌烦之情。不过还好,跟他打交道的机会,已经少之又少。
    王书珍和唐孝荣有退休金,按月发放,唐录生最后的一点自尊,不允许他去染指父母的养老钱,所以二老的生活水平,倒是没有太大的降级。
    王书珍也好面子,不喜欢叫人看笑话,因此有意把生活过得比以前更讲究一些。
    今日的这一桌生日宴就是。
    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也不考虑三个人是不是吃得完。
    斯言倒饮料、讲祝福,该有的礼数周全到位,一点不落。
    王书珍关心了几句她的学习和生活,终究忍不住开始窥探程桑榆的生活:“言言,你妈妈是不是又跟你那个家教在一起了?”
    “是啊。他们挺好的,挺恩爱的,有什么问题吗奶奶?”
    王书珍撇嘴,“你妈妈就那么发在朋友圈里,多不合适啊。”
    “为什么不合适呀?大家都好羡慕我妈呢,说她男朋友又年轻又帅气……”
    “你妈妈是享福了……”
    “她没偷没抢,享的福都是她自己挣来的呀。”斯言把筷子放了下来,抬头,看了看两人,正色道,“爷爷奶奶,我很佩服我妈,你们这么诋毁她,我不喜欢,也很不舒服。如果你们再这样的话,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斯言早就不是小时候委曲求全的性格,不单单是针对王书珍和唐孝荣,而今人际关系中,一切让她“不喜欢不舒服”的,她都会果断拒绝,绝不内耗。
    她心里有底气,也因为背后有程桑榆做后盾。
    唐孝荣和王书珍面面相觑。
    最后王书珍讪笑着提筷给斯言夹菜:“好。你不喜欢,我们就不说了……你尝尝这个啤酒鸭,你上回说很好吃,就是有点苦,我这回少加了一点啤酒,多放了两颗冰糖,你再尝尝……”
    /
    郁野过生日,两人各请了两天年假,连同周末凑成一个四天的假期,准备乘坐夜行卧铺车,前去北京玩一趟。
    火车晚上十点半出发,两人下班,到家吃过晚饭,稍作休整,拎上行李箱,去往火车站。
    旅游淡季,乘坐的人并不多。
    程桑榆订了相邻的两个下铺,一直到列车发车,
    中上铺都无人过来,两人能独享整个空间,非常幸运。
    过道有座位,桌板拉开,两人面对面坐着。
    出发没多久,车厢里就熄了灯。
    离站之后,窗外的灯火渐渐稀疏,不久,便只能看见大片黑暗的平原,和零星几座燃灯的建筑。
    车身微晃,碾过铁轨,发出“哐且”的声音。
    车窗上倒映出两张脸,程桑榆盯着看了一会儿,轻声问:“是你梦里的样子吗?”
    郁野“嗯”了一声。
    坐在过道里,不便高声聊天,怕扰到旁边的人,两人甚少出声,就在这样的寂静里对坐,撑腮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乘务员推着小车经过,两人自觉把腿往里收。
    没多久小车去而复返,乘务员小声笑说:“还不休息呀?”
    程桑榆也轻声笑答:“马上。”
    两个人不好意思再坐在过道里,就挪到了卧铺车厢里,把相邻过道的帘子拉了起来。
    程桑榆翻包找出一次性的三件套,给床铺套上,碎花图案,骤然让这空间里多了几分生活色彩。
    手机振动。
    微信消息,孔新语发来的,她知道两人要去北京玩,要请他们吃饭。
    此刻的消息内容,是说已经在餐厅定好位了,明天中午,不见不散。
    程桑榆回复过后,问郁野:“我记得当时你们班第三名,那个姓卓的同学……”
    “卓景阳。”
    程桑榆点头,“他和小孔好像有点苗头吧,后来怎么样了?”
    “他准备去北京读博。”
    “他没直接就业?”
    “在本校读了研。去年他卖了一个专利,赚了一笔钱,家里经济情况改善很多,所以决定去北京。”
    “这个专利,不会就是你那个专利吧?”
    “嗯。”郁野笑了一下,“我们三个一起研发的。”
    程桑榆心悦诚服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郁野这个时候盯着程桑榆,似笑非笑。
    程桑榆:“你有什么话就说。”
    郁野:“想到那个时候,姐姐装不知道我在普林斯顿,装得蛮像的。”
    桌板上有张什么旅游宣传单,程桑榆揉了揉,朝他丢去,“再翻旧账试试。”
    郁野低笑一声,懒懒把纸团捡起来,作势要丢回来,却在程桑榆都摆出防御姿态之后,把纸团丢进了垃圾袋里。
    担心扰到别人,他们说话声音放得很低。
    “在国外两年,你是不是没少吃苦。”程桑榆换上正经神色。
    “还好。什么都可以克服,除了很想见你。网上只能搜到你参加活动的新闻图。”
    “你还去搜我……”
    “不然怎么办。你又不发朋友圈。”郁野特别坦然,忽想到了什么,说道,“哦,你手机下载了instagram吗?”
    “嗯。”
    “我有个账号,拍了很多照片,想分享给你看。”
    “为什么不直接发朋友圈?我又没屏蔽你……”
    “频率太高了。”郁野露出稍觉不好意思的尴尬表情。
    程桑榆倒想看看,频率有多高,这时候连通vpn,打开了instagram,把手机递给他输账号。
    郁野找到自己的账号,点开,递还给程桑榆。
    账号头像,是个写在雪地里的“0517”,关注了0人。
    停更在8月13日。
    他俩在乌城重逢的那一天。
    往前翻,点开去瞧日期,8月12日、8月11日、8月10日……
    她一口气往下滑了好一会儿,再点开,3月4日,3月3日,3月2日……
    “你不会每天都发了吧?”程桑榆惊讶。
    郁野把头转过去,看向窗外,“……生病的时候没有。”
    “不然呢?生病还不消停。”
    “不是。生病的时候,会有点恨你,不想拍给你看。”
    程桑榆稍有愕然,立即笑出声来,“你好可爱。”
    郁野眼睛斜过来瞥她一眼,表情稍微有点恼,那种明知会尴尬,却不得不心甘情愿把自己的把柄交给对方的无奈。
    程桑榆低头,继续翻看。
    这些照片,有的是精心构图,有的是随手一拍。
    落日、长椅、大桥、帽子盖住脑袋打盹的人、长得像墨索里尼的猫、电影票根、漂亮饭、晚霞颜色的鸡尾酒、雨天、另一个雨天、词典里s开头的词语聚焦在“sang”的那一行、谢幕的小剧场、坏掉的霓虹灯牌、番茄酱沾在纸巾上恰好形成一个爱心形状……
    程桑榆把手机放低,身体往前一探。
    郁野察觉到了,立即转过头来。
    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挨了一下。
    程桑榆低声说:“我也想你。”
    郁野眼底有笑,快要蔓延到嘴角时,他把头转了回去,伸手,手掌撑住脑袋,手臂稍稍挡住了侧脸,又恢复有点酷有点冷淡的看风景的表情。
    似乎不想显得自己这么容易被哄得心花怒放。
    程桑榆瞥了眼左上角时间,快要到0点了。
    赶忙放下手机,把搁在桌板下方,进站时单独拎在手里的纸袋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严实的盒子。
    拆开,搁在小桌上。
    郁野看过去,那是个比巴掌大一点的巧克力小蛋糕。
    稍有惊讶,不知道程桑榆什么时候准备的。
    程桑榆轻声说:“大的吃不完,又不方便带,我们拿这个将就一下。”
    她插上蜡烛,做了一个无实物的滑打火机的动作,对郁野说:“你手掌罩一下,有风。”
    郁野勾起嘴角,配合地张开手掌,笼住蜡烛。
    她把蜡烛“点燃”,“松开”了“打火机”,说:“快许愿。”
    郁野瞥她,“没有生日歌吗?”
    “……”
    他微笑看着她,一副没生日歌就不许愿的架势。
    程桑榆没办法,清了清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郁野闭眼。认真许愿。
    要睁眼的下一秒就能看见她。
    要睁眼的每天都能看见她。
    郁野睁开眼睛。
    目光落在程桑榆的脸上,笑了一下。
    程桑榆有点莫名:“你许什么愿了?”
    “不告诉你。”
    郁野做出吹蜡烛的动作。
    小小一个蛋糕,两人一人分了一半,减糖的蛋糕,不太腻,因此很容易就吃完了。
    吃完,收拾过桌子,程桑榆从背包里,又拿出来一个黑色的扁状纸盒。
    不用想,是给他的生日礼物。
    但郁野猜不到是什么,程桑榆的表情很复杂,仿佛有一点不好意思打开的纠结,也有一点前所未有的严肃。
    片刻,她终于豁出去似的,打开了盒子。
    郁野看见躺在黑色底衬上的东西,愣了一下。
    两枚银戒,一大一小,刻有繁复的哥特风格的黑色字母。
    正版的克罗心戒指。
    程桑榆目光落了下去,仿佛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她把大的那枚戒指拿了起来,垂眸说道:“它们家戒指有很多种样式,这一款叫‘forever’,‘永恒之心’。对不起,郁野,虽然你是心甘情愿,但我清楚,有些事归根结底,对你不够公平,我很固执,请你原谅。很多事我无法保证,但这一件我可以承诺:我绝对不会在你之前,摘下这枚戒指。”
    说到这里,程桑榆把眼睛抬了起来,注视着他:“陪我一辈子,好吗?”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又将目光垂落,深深呼吸。
    睫毛也微微颤抖起来。
    郁野看着她。
    她明明知道,他不会有否定的答案,她却还是这样忐忑、紧张,甚至都不自觉地把戒指攥入了掌心。
    郁野分开她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
    指尖微凉,沁着一点薄汗。
    “好。”
    两枚戴着戒指的手,牵在一起。
    郁野把头低下去,嘴唇挨住她的手指。
    夜晚很长。
    余生也是。
    列车正穿山过水,经风涉野。
    “程桑榆,我在梦里吗?”
    “你在我身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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