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之遇单薄脊背抵在门框上。厨房空间狭小, 他堵过来,随之萦绕过来一股男人身上独有的木质沉香的气息。
江之遇退无可退,只能仰着脖颈用疑惑的眼眸望着他。
“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什么叫我冲霍少爷笑?”
谢津延盯着眼前注视着自己的漂亮得像琥珀一样的眸子。
鸦羽般的睫毛轻扫, 像一片轻柔的羽毛在他心尖轻轻扫过。
他心底有些软, 又有些酸。
“之前昭昭的欢迎宴, 你提前见过岭生?”
提前见过霍少爷?
江之遇讷讷重复这句话, 努力理解男人说这句话的意思。
一片火一样的凤凰花树晃过眼前。
窗下人清冷如雪山寂岭, 抬眸看过来。
江之遇羽睫颤了颤,微微垂下眼眸。
“……见过,他捡到了我的木鸟, 在宴会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捡到木鸟?
谢津延面上表情错愕一瞬,随后脑海里闪过他去楼上找寻男人未果, 最后在侧门廊道被他一头扎进怀里的画面。
就是在那个时候吗?
他说他去外面捡木鸟。
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躲清闲的岭生?
谢津延一时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有点酸, 又有点涩,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嫉妒。
他不是一个容易被人牵动情绪的人, 更别提会生出这种在他看来只有心理不平衡的人才会滋生的阴暗情绪。
他只是黑眸凝在这双轻轻颤动的羽睫上。
午后微光惬意, 空气中浮荡着碎金一样的细小尘埃, 像萤火虫在跳跃。
谢津延想,不知道这双总是不安颤动的睫毛扫在唇上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那晚被药效支配得厉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吻过这双眼睛。
他心里软化了些:“所以你后来就只对岭生笑,没有理黎清叙,是因为岭生帮了你?”
谢津延觉得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
江之遇还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对霍少爷笑了, 以及昭昭小叔为什么要在意这一点。
“我没有冲霍少爷笑, 我那时候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如果非要说的话……”
江之遇努力回想昭昭欢迎宴那天的情形,似乎想到什么。
“宴席开始后我总感觉有人在看我, 然后我回过头,看到黎少爷在冲我笑,他旁边坐着霍少爷,冲我礼貌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怎么应对他们,就也尴尬回应了一下。”
原来是黎清叙在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谢津延心中如拨云见月,霎时由阴转晴。
那股奇怪的、五味杂陈的阴暗情绪也顷刻烟消云散。
“黎清叙就是这样,冲谁都笑得招蜂引蝶,你不要被他迷惑了。”
“我为什么要被他迷惑?还有,他招蜂引蝶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江之遇实在不解这两者之间和自己有什么联系。
谢津延努力压制住唇角:“确实和你没有关系,总之,你离这个人远一点,下次他再要蹭饭,你装作没听见就行了,要懂得拒绝别人。”
“我也不想这样……”让江之遇开口拒绝别人说不确实是一件困难的事。
他的成长经历从来都是他小心翼翼去请求别人,问别人可不可以给自己一个交换劳力的机会。
大约吃到太多次被拒绝的滋味,他后来不怎么拒绝人,尤其笑脸相对的人。
总觉得那样会特别不好意思。
江之遇很小声:“我以后试一试。”
然后抬起眸,努力迎上去男人黑沉沉盯着他的视线:“那你能不能不要离我这么近……”
谢津延:“……”
斜照进来的光线温暖,或许是午后,经过长时间的日晒,厨房里暖洋洋的。
这层温度较高的光笼在他们身上,谢津延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确实过于近了。
近得他能够看清眼前这张隽秀面庞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能够去数他卷翘分明的眼睫。
还有,这截修长漂亮的脖颈仰起时,靠近左侧耳垂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
谢津延喉咙再次涌出干渴的感觉,有点想把指腹揉上那颗小痣。
或是舔过去。
舌津很干。
他觉得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他拉开一点距离,移开视线,落到他被宽大衣摆遮住的小肚子上。
谢津延黑眸微微闪动:“你真的不打算让孩子……”
“爸爸,小叔,你们在厨房门口干什么?”
谢寻昭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小叔撑着一只胳膊把他养父堵在厨房门框上。
小叔眸色很可怕,黑得幽深,像是要把爸爸吃掉一样。
谢寻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没什么,昭昭,你小叔说他渴了,来厨房找点水喝。”
江之遇连忙从被男人禁锢的一方狭小空间里挣开。
谢寻昭疑惑眼睛眨了眨:“原来这样,我刚才还听到小叔说孩子,什么孩子?”
“没有,你一定是听错了。”江之遇语气顿时有些慌张,走到养子面前。
虽然他刚才似乎也听到了男人提起这两个字,要问自己什么?
江之遇顾不得去想对方那句没有说完整的话。
“昭昭,我们去午睡吧,你下午不是还要写作业吗?不睡午觉的话,等会儿要犯困,作业就写不好了。”
“嗯,你说的对,爸爸,我这就去睡觉。”谢寻昭觉得养父有些奇怪,可还是听爸爸的话乖乖去午睡了。
小孩走后。
江之遇涨红着脸:“我也去睡觉了,你以后不要再在家里提那两个字,尤其是当着昭昭的面,他会混乱的。”
“怎么混乱?”
谢津延黑眸一下子变得幽深,紧紧盯在男人铺满红霞的脸上。
江之遇就支吾道:“他叫你小叔,又喊我爸爸,要是知道……”
他一顿,自己也有些混乱:“怎么理这层关系呢?”
谢津延:“……”
心里莫名又开始烦躁。
他视线追随着男人纤细的身影直到卧室,随后转身,从厨房里的冰箱拿了瓶冰水。
是男人自制的荷叶茶,和上周一样。
中午做荷叶鸡剩下了几片荷叶,他便又做了一份。
谢津延灌着凉饮。
刚才喉咙干渴,想急需缓解这种渴意。
现在心里也燎了把火,十分燥。
末了,这种烦躁平复了些。
谢津延走出厨房,面无表情。
怎么理这层关系?
各叫各的。
反正又没有血缘关系。
而且不知为何,男人刚才纠纠结结说着这层混乱关系的时候。
顺敛眉目间的慌张和遮掩竟让他一瞬毛孔舒张,体内血液上涌,激出一股禁忌隐秘的快感。
谢津延以前没发现自己有这样变态的一面。
窗外鸟啁啁叫着,光束在从厨房的窗户投射进来的角度变换了些。
谢津延坐回桌前,打开电脑,神色如常地处理起公司事务。
江之遇睡了一个小时后醒来,看到自己手机到账一万元。
备注“昭昭小叔”的头像下,对方告知:[刚才拿了你一瓶荷叶茶喝,这是冷饮费。]
[还有孩子的事情,我以后不会当着昭昭的面说了,让你困扰。]
[以后有关孩子的一切我都会在这里和你说。]
江之遇:“……”
他还真是坚守原则,说付费就付费,连一杯茶都没有放过。
可是,为什么江之遇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呢?
他打字,又不知道回什么。
江之遇通讯列表里的人很少,多是溪源乡的乡民。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事都是当面说了,他不怎么和人线上聊天。
江之遇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发了个微笑表情过去:[好的。]
外面谢津延听到手机提示音,唇角翘起一抹弧度。
给他回消息了。
下午,霍少爷继续过来找江之遇学艺。
黎少爷不知为何突然匆匆忙忙离开了。
江之遇以为他还会在溪源乡待一段时间,毕竟上午他还说要学昭昭小叔把公司事务搬到乡下来做。
[我很好奇,你们三个谁泄漏了我的行程?股东大会的那群老古董们今天都要把我的电话打爆了。]
私人飞机上,黎清叙弯着桃花眼慢条斯理在群里发着消息。
他依旧斯斯文文地笑着,可只有最熟悉的人知道,他这样眼尾上扬,眼底却不达笑意的时候是最危险的。
祁焰见这位消失已久的发小终于冒头了,忙不迭打字。
[什么泄漏行程,股东大会的老古董打爆你电话?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还在乡下吧?]
黎清叙:[那看来是阿延了。]
祁焰:[?]
谢津延解除掉屏蔽群消息设置:[我只是觉得你二十几的成年人了,既然接下摊子,就要担下责任,对大家负责,你们公司的员工也不想有你这样不务正业的上司吧?]
祁焰:[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就把我排除掉了???]
黎清叙:[呵呵,你要是有责任有担当,就不会在那张协议单上签字,让人孤儿寡夫一个人回了乡下。]
谢津延:“……”
谢津延:[所以你承认了你别有居心?]
黎清叙和煦笑着:[那你呢?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好了,别吵了。]霍岭生中途出来找木料,看到这两个人在群里明嘲暗讽,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都是兄弟,为了个男人吵成这样,来溪源乡几天,你看看你们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吃个饭都不消停,勾心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