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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新朝

    第309章 新朝
    上元节前,京城一夜之间,恍若千树万树、梨盛开,好大一场丰年雪,浸染彻白了四野苍茫。
    凛冽的寒风重新自极北冰原而来,呼啸着席卷了大明黄河以北一百五十府州。
    本渐渐走来的初春,转瞬间被骤起的寒风吹散。
    雪点点,霜冰片片,京中躁动之意,在如冰如川的森寒之中,却愈发腾热。
    宣德远去,正统风起。
    一朝天子一朝臣,小儿天子、皇权空缺,大明建立以来第一遭,无数人想要在其中汲汲钻营。
    宣宗皇帝临终前将当今皇帝的监护权交给了张太皇太后以及孙太后,又留下了顾命四大臣。
    表面上看,自然是足以齐备应对任何变故。
    张太皇太后、孙太后,有先帝遗诏在,此刻便如同皇帝,代持皇权,从宗法上、从纲常上,都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可是……
    顾命四大臣却不一定……
    举朝文武,哪怕是不读诗书的,又有谁不知道,自古以来顾命大臣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谁能控制皇帝,谁就控制了朝廷。
    太皇太后和太后之间难道就没有龃龉吗?
    太皇太后、太后和顾命四大臣之间,难道就没有冲突吗?
    那可是至高的权力之争!
    如今京中盛传的太皇太后想要让仁宗五子襄王朱瞻墡继承皇位的传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难道真是民间自己所流传的吗?
    其错综复杂,是局中人、局外人,皆看不清的。
    ……
    宫中很安静,披甲的禁军分散在各地,如同雕塑般挺立,各自腰间、盔上系着白绫。
    往日威势赫赫的奉天殿、华盖殿,此时因失去了主人,稍微暗淡。
    这座皇城的中心,如今是张太皇太后和孙太后的宫殿,其中又以张太皇太后为尊。
    此刻,司礼监掌印正跪于张太皇太后面前,一五一十的将外朝之事汇报,其中重点自然是外朝有关于皇位传承的传言。
    张太皇太后眉头只微微皱起,并无太多慌张。
    她一生经历了大明诸帝,亦是如今大明宗家之内,唯一一个身份上略微能压李显穆一头的人,乃是仁宗皇帝正妻,李显穆的表嫂。
    她的政治素养,是极高的。
    此刻外朝传言一起,她并未觉得这真的是随便传传,而是立刻想到——这是孙氏在以退为进,保护皇帝?还是内阁首辅李显穆在试探?
    亦或者?
    是警告!
    毕竟先帝尸骨未寒,遗诏明晃晃的让太子继位,又立下顾命四大臣,一整套法理、道理,都是绝对的正统,岂是一句“国赖长君”就能够推翻的?
    如今京中盛传的仁宗五子襄王朱瞻墡,根本就没可能登上皇位,怕是朱瞻墡都要骂人了,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万一朱祁镇是个小心眼的,以后很可能因为这件事折腾他,就算是不能杀,但仅仅让他不断迁徙王位,就能折腾死他。
    “孙氏那里对此事怎么说?”
    “太后一直待在宫中,和陛下在一起。”
    张太皇太后眉头一挑,“倒是个聪明的。”
    作为母亲,天然和皇帝亲近,这是孙太后最大的倚仗,日后无论谁在本朝得宠,都越不过孙太后去。
    皇帝的信任,本就是最大的权力。
    “元辅那里呢?”
    “元辅前些时日一直在操劳,直到前日才归家休息,对此事一直没发表什么看法。”
    司礼监掌印汇报着自己所知晓的信息,说完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据说有人问起元辅京中传言,元辅好像说了一句‘先帝忠臣尤在,大明的天塌不下来’,这是唯一一次疑似表明态度。”
    岂止疑似?
    这分明便是给出了明确的态度,皇帝位上只能是朱祁镇,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张太皇太后还在沉思,外间突然传来轻轻敲击釜的清脆之声,“何事?”
    “太皇太后,内阁首辅李显穆求见,他正侯在内阁中。”
    张太皇太后这才想起,朱瞻基驾崩后,李显穆当初那一枚能够进宫的印信已然失效,如今不能直接进二道宫门。
    “摆驾谨身殿,知会李显穆,到谨身殿议事。”
    随着太皇太后一声令下,辇驾已然在殿门前备好,重重厚厚的迭嶂,一层又一层的皮毛围拢,将所有寒风都挡在外边,太皇太后上辇后,十数名健壮的内侍齐齐抬着,仪仗并行,往谨身殿而去。
    李显穆得令后,动身自内阁过二道宫门。
    这条路,他在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走熟了。
    五岁的时候,大明太祖皇帝牵着他的手,曾经一步一步走过。
    这里的一砖一瓦,他都看过了四十年。
    今日却格外不同,入目所见,连绵皇城之中,因连着两日落下大雪,殿顶瓦上,唯有一望无际的白,宫人不时经过,发出簌簌的踩雪声。
    白雪、红墙。
    白似丧事的惨,红似鲜血的腥。
    寒风拂在他脸上,如同刀割,转瞬便是冰红,踏入谨身殿后,汹涌而来的地龙热量,迅速吹散了他身上所有寒意。
    “给元辅赐座。”
    太皇太后的声音自上首传来,谨身殿中没有御座,太皇太后坐在椅子上,李显穆上前行礼后,起身坐在椅子上,捧着内侍端来的热茶,慢慢饮下,终于消解了几分冻僵的身体。
    “显穆入宫求见,不知所为何事?”
    李显穆闻言郑重正色道:“回太皇太后,自然是为大明天下。”
    “显穆有什么进言,不如直接道出。
    历代先帝皆称你有能,本宫也清楚你的本事,只要对大明有利,必然不会阻止。”
    “那便先谈第一件事,如今京中对襄王殿下之事闹得纷纷扬扬,引的朝野动荡,事不宜迟,殿下该登基了,三天后的大朝会,太皇太后便携嗣皇帝入朝,百官参拜,定下君臣名分。”
    “可!”张太皇太后惜字如金,只一字应道。
    李显穆又道:“如今新帝年幼,对政事不能掌握,先帝遗诏之中,诸事悉请示太皇太后。
    臣请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张太皇太后豁然望向李显穆,身为首席辅政大臣,真的就能这样看着她、甚至主动帮助她垂帘听政吗?
    她的眼光落下去,却见李显穆眉目清明,依旧是一腔清泉之色,好似山间之清风、天上之明月,风流雅致,这番天真之语,不像是个浸淫于权力场数十年的首辅,倒像是个诗人。
    张太皇太后沉默良久,才悠然道:“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祖训,况且我本是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国朝大事,垂帘听政于国家不利,先帝留下顾命四大臣,已然有所安排,不宜横生枝节。”
    自入宫以来一直都淡然无比的李显穆,第一次眼底神色发生了变化。
    他想过张太皇太后会拒绝垂帘听政,因为他对张太皇太后还是了解的,从前的张太皇太后可能不喜欢这些东西。
    但权力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会异化人的内心,让人变成一种比野兽还要可怕的东西。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天家父子之间,互攻互杀,不过是寻常罢了。
    看看武则天、吕雉,为了至高的权力,都变成了什么样,可张太皇太后竟然主动放弃,仅仅这种审慎的克己,说一句圣人也不为过,这种精神,和三代以前禅位的尧舜又有什么区别?
    但这样的人,不正是他要找的政治盟友吗?
    一个拥有莫大政治克制力、不缺乏政治智慧,而不愿意过多染指政治权力的至高权力者。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政治盟友吗?
    “臣冒昧,不知太皇太后对未来大明有何考量?但有所出,臣谨遵奉诏。”
    说的是谨遵奉诏,但重要的却是前面的问句。
    张太皇太后何等聪颖,李显穆这一问,她就听出来,这不是随便一问,而是要问以后大明的政事怎么办?
    于是只略微一沉吟,“先帝在时,每与群臣商议,日后亦如此,若无新事,则萧规曹随,若有新策,则廷议而后推行。
    显穆你为首席,又有治世大才,先帝临终前,向皇帝道,政事多问你,本宫如今添为代持皇权之人,亦当如此。”
    李显穆顿时心中一松,张太皇太后这番话意思很明确,日后朝廷之上,诸臣之中,以李显穆的意见为主,其余三位顾命大臣为辅。
    只要她还在,李显穆就一直都能获得不逊色于宣宗朝的支持,继续掌握皇权之下,最高的行政权力。
    李显穆只觉今日诸事都极其顺利,进宫前,他是抱着沉重心思的,他在前朝权势过重,若是太皇太后认为他威胁过大,很可能就会肢解拆散他的权力。
    那他要么彻底翻脸,要么就只能认命。
    但说句不好听的,面对太皇太后,他还真的没有翻脸的资本,这位太皇太后的资历太厚,在皇族中、勋贵中甚至文臣中,威望都高。
    况且他在朝廷上也不是全无敌手,从中枢到地方,到处都是他的政敌,甚至就连内阁之中,杨士奇的存在,也一直都是合作又制衡,从来不是盟友。
    今日如此顺利,关键便在于,太皇太后张氏深明大义,有卓绝的政治智慧,不愿意为权力掀起伤害大明的政治斗争。
    这般想着,李显穆郑重拱手道:“大明有太皇太后,乃是幸事,太皇太后,真可谓是女中尧舜是也!”
    张太皇太后顿时被吓了一跳,而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摆手道:“显穆你过誉了,你有大能,本当如此。”
    本当如此,本该如此。
    李显穆轻叹,说说简单,却谈何容易,今日坐在这里的是张太皇太后,于是如此顺利,若是孙太后在这里,就没这么简单了。
    想到孙太后,李显穆又拱手问道:“不知嗣皇帝?”
    “在孙氏宫中养着。”太皇太后轻声叹息,“先帝骤然病故,孙氏悲痛过度,担心嗣皇帝步其后尘,她如今对宫外颇有疑心,便将其养在身边,准备亲自照料带大。”
    先帝子嗣单薄,只有两个儿子,孙氏就生下了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若是朱祁镇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孙氏怕是真的会崩溃掉。
    所以如今有些战战兢兢,太皇太后很能理解这种心思,也不好说什么。
    李显穆却感觉有些不妙,这不是隔绝皇帝和大臣的亲近吗?
    孙太后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吗?
    李显穆有深深的怀疑,但他又不好说什么,质疑天家母子亲情,谁也不敢这么做。
    于是他沉吟了一下后,才问道:“那嗣皇帝日后读书之事?”
    “由内书堂教导,如今内书堂中有读书人净身入宫,为嗣皇帝蒙学尚可,日后待再过数年,嗣皇帝十三四岁,再行安排。”
    皇帝不需要考科举,所以在读书这方面,只要能明白道理就够用,是以可以糊弄。
    李显穆闻言却只觉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跳动,他终究还是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太皇太后,臣以为这颇为不妥,皇帝怎么能让阉人去教呢?”
    张太皇太后闻言微微叹气,“我也觉得不妥,毕竟阉人必然不如大儒,但如今孙氏草木皆兵,对皇帝看的极紧,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如此算了。”
    太皇太后的态度,让李显穆一时语塞。
    方才她不争垂帘听政之权,李显穆觉得她不争为争,有尧舜禅让之风范,如今却觉得她不争的过分了,外朝之权不争,内廷之权也不争。
    外朝交给顾命大臣、内廷则将皇帝放给孙太后。
    她则在这其中居中调和,简称和稀泥。
    只求让双方不爆发冲突,维持着如今的体制,让大明平平安安的运转下去。
    有问题吗?
    还真的没问题!
    只要张太皇太后还在,大明必然是一片欣欣向荣,和宣宗时期大概率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一个皇帝驾崩,一个皇帝登基,天下的局势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
    甚至政治上的敌友都发生了改变!
    而这些变化都被太皇太后镇压在强权之下,李显穆都不敢想,在暗中,这些对立会增长到什么程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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