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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故意刁难,硬刚

    沈洛泱回到斋舍,暮色染透窗纸,沈洛泱对著铜镜捏自己圆润了些的脸颊。
    养伤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圆润了不少。可有爹爹和姑母盯著,別说少吃一口,补品都得吃光。
    她狠心繫紧了腰间的丝絛——到了书院,没有爹爹盯著,她今晚就不去公厨用完膳了。
    斋舍外渐渐响起学子们的谈笑声,用完晚膳的学子陆续回来,院子里热闹起来。
    可段流月和木家姐妹一直没回来,想著可能是三人吃饭慢了些。直到月上柳梢,仍不见段流月三人的踪跡。
    她不安地正要推门去寻,忽听院外传来熟悉的抱怨声。
    “那老匹夫简直——”
    “嘘!小心隔墙有耳!”
    门扉猛地被推开。“我回来啦!”沈洛泱张开双臂,下一秒就被扑了个满怀。
    木云笙的发间沾著蛛网,段流月袖口满是墨渍,连最讲究的木云舒裙角都蹭了层灰。
    “你终於回来了!”
    几人欢欢喜喜地进了房间在桌前桌下,沈洛泱打开食盒,“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不过你们用过完善,可能吃不下……”
    话音未落,就见段流月和木云笙拿起一块点心狼吞虎咽。木云舒还勉强维持著闺秀仪態,段流月已经两口吞下一块玫瑰酥,碎渣沾了满腮。
    “你们这是......”沈洛泱愕然。
    “藏书阁的灰尘都快把我们醃入味了。”段流月灌了口茶,把遭遇一一道来。
    “別提了,自从那个江夫子来了我们书院,我们的日子过得太苦了。”
    “江夫子?江枫眠?他为何针对你们?”
    “那次他点名,你不在,他就说你求学懒怠,不配进百川,我不服就跟他辩驳了几句。那老头十分记仇,就盯上我了,常常挑我的错处,老罚我去打扫藏书阁。云舒和云笙实在看不过,悄悄帮著我一起打扫,被他抓住了,现在我们三都是他的眼中钉了。我们才打扫完藏书阁,去公厨用膳,公厨早就没饭菜了,这大半个月,我都靠著山下买的一点点心果腹。”
    “最可恨的是那老狐狸装得道貌岸然!”木云笙拍案而起,“当著其他夫子的面,还夸我们『勤勉踏实』!”
    沈洛泱眸色渐冷:“看来这老头是衝著我来的,我这个正主回来了,你们日子应该会轻鬆些。明日我去会会这位『大儒』。”
    “你自己当心些。”木云舒按住她的手,“他这几日正在讲《尚书》,专挑詰屈聱牙的篇目考校学生。如果是你,或许会找出孤本来考校你也说不定。“
    窗外的月光忽然被云层吞没,沈洛泱起身点燃灯烛,火光映著她唇角危险的弧度:“巧了,背书啊,我最在行了。”
    在宫里养伤的这段时间,宫里藏书阁她没少去。
    江枫眠这是摆明了要替楚清音出气,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谁才是该被“整顿”的那个。
    ……
    翌日,晨钟响起,学子们陆续前往讲堂,很快书院里边迴荡著朗朗书声。
    当沈洛泱几人进了讲堂,讲堂內的声音小了很多。
    “看著我做什么?”沈洛泱踏入讲堂的瞬间,数十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她施施然走向自己的席位坐下,悠然翻开书。
    讲堂骤然安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叶摩挲声。
    没一会儿,有不少学子上前跟沈洛泱打招呼。
    “沈洛泱,你怎么回京这么久啊?”
    “对啊,都落下了不少功课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啊。”
    之前这些人不敢跟段流月几人走太近,是怕被江枫眠一起针对。
    但沈洛泱不一样,现在新帝继位,格外倚重沈丞相,就算被江枫眠针对,就当是跟沈相千金同甘共苦了,说不定还能因此入了沈相的眼。
    “啪!“
    戒尺重重拍在讲案上。
    还围著沈洛泱嘘寒问暖的学子一僵,回头看去,一袭靛青儒袍的江枫眠不知何时立於高台,银白长须无风自动。
    眾学子丟给沈洛泱几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连忙回了自己位置坐好。
    沈洛泱打量著这位传说中的江大儒,很符合她对酸腐文人的刻板印象。寡淡长袍,头髮一丝不苟冠著,苍蝇落在上面怕是都要崴脚。双眼细而长,长脸薄唇。可能是先入为主,没看出来传言的文人风骨,只有满身刻薄酸腐。
    江枫眠见沈洛泱如此无礼地打量他,不动神色地皱了皱眉,他目光平静地看著沈洛泱:“这位学子倒是面生。”
    沈洛泱起身行礼,发间髮带被窗风带起,自有一股书生风流:“学生沈洛泱,因病告假月余。”
    “哦?”江枫眠眯起浑浊的老眼,“原来是沈相千金。老朽正讲到《尚书·周官》,不如请沈小姐说说『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何解?”
    满座譁然,这分明是昨日才讲的新篇!木云笙抿唇,把书翻开悄悄推进沈洛泱那边。
    却见沈洛泱看也不看,唇角微扬:
    “学生以为,此句当与后文『继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同参。”她声音清越如碎玉,“贤明君王选才,不重虚职而重德行。譬如……”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江枫眠,“某些人身居清要却公报私仇,正是圣人所诫的『憸人』。”
    “放肆!”江枫眠脸色铁青,“你——”
    “学生还未说完。”沈洛泱突然提高声调,“《君陈》篇有云:『尔无忿疾於顽』,夫子何必动怒?莫非……”她故作天真地眨眨眼,“觉得学生解得不对?”
    讲堂里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江枫眠鬍鬚颤抖,但很快又心平气和道:“那便请沈小姐背诵《尧典》全文!”
    这是要当眾羞辱了,《尧典》近两千言,生僻字极多。段流月急得要站起来,却被木云舒死死按住。
    沈洛泱却不慌不忙理了理袖口:“敢问夫子,要背今文还是古文?”
    江枫眠一怔,今古文《尚书》之爭乃是学界公案,这丫头竟知其中关窍?
    “今……今文!”
    “曰若稽古……”沈洛泱朗声开诵。字句如珠玉落盘,竟无半点滯涩。
    有人翻开书从头看到尾,不住发出惊嘆。
    “太厉害了,让我照著读,我都做不到如此流利……”
    沈洛泱背完,唇角讥誚。
    江枫眠脸色沉了下来,但很快恢復了过来,面带免疫点头:“不错,不愧是沈相千金,坐下吧。”
    沈洛泱回来,江枫眠的注意力果然全放在了她身上,段流月三人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中间江枫眠让沈洛泱起身答了无数问题,背了好几篇文章,沈洛泱都一一回答。
    毕竟他只能拿符合学子阶段的难题作文章,否则便是故意刁难,他还不想背上这样的名声。
    江枫眠面上不显,心里却震惊,也难怪自己徒弟会输给她,看来得另想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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