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奇怪的规矩,滚烫的牛奶
我手指骤然发力,扣住郑弈绷紧的肩胛,青瓷盏磕在紫檀桌案上,溅出半盏冷茶:“坐下。”我们先坐下。
我算是看明白了。鱼羡山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睚眥必报。他今日早就料到郑弈会跟我一起前来。所以要趁此机会,討回十年前的债。当年他输给十二岁的围棋神童郑弈,耿耿於怀。於是故意摆出他们当年的残局,想著一雪前耻呢。
“幼稚。”郑弈从喉间挤出冷笑,重重坐在我旁边官帽椅上。椅背的榫卯一声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
这个动作让鱼羡山腕间的佛珠急转两轮。但总算是没把两人矛盾进一步激化。
“別紧张,我和小郑警官的这盘棋,咱们慢慢下。”鱼羡山抚摸著金丝楠佛珠,落座的同时,也笑著落下黑棋。
棋盘上的黑白子已星罗密布。我不懂围棋。但郑弈懂。郑弈说这是鱼羡山当年输给他的那一盘棋,也不知道这棋还原到哪一步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我们隔著一张棋盘。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直到拍卖会邀请我们点菜。
前面说过,西海十二楼拍卖会很奇特。比如需要过亿身家担保才能拿到邀请函;比如一晚上就结束整场拍卖,天一亮就不见人影,很像黑市急於销赃;比如拍卖会不打gg还能招揽许多客户,拍出天价......
国內一类拍卖行要举办拍卖会,非常烧钱,仅仅是举办拍卖的场地费,就要费至少一两千万。但拿到入场券之后,场內什么茶水什么小点心一般都是免费送客户的。可西海十二楼再次与眾不同。它要求参会者在拍卖开始前,必须点菜,才能坐住。
很快,侍者捧来三份菜单,烫金封皮依次递到我们三个眼前。
“哇,他们到底是来拍卖古董的还是来拍卖大白菜的?”郑弈数著价格栏里密密麻麻的零,戳了戳我,低声说,“翡翠白菜炒了,也不值这个价吧?”
我默默计算著今晚的销:前菜已超六位数,热菜未上。而我的底线在20万——等到临近 20万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会起身离开。因为那是纪委的立案標准。
“请。”鱼羡山极其绅士地把他的菜单递给我,“时警官您隨意,我买单。”
鱼羡山虽然人至中年,但举止优雅,成熟稳重,浑身透露出一种成功人士的气息。这种人如果放到相亲市场上,绝对是中年妇女们的顶级杀手。
我不是计较他是涉案人员,也不是歧视他性向。但我打心眼里觉得,我们更应该以警匪的关係见面,而不是朋友。
再说我一个直男,绝不可能跟他纠缠不清。您听听他说的话办的事,简直无视法律红线,给我一种偽君子加法外狂徒的感觉。实在太危险了。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我没点任何菜,顺便把郑弈的菜单一起递迴去。鱼羡山轻笑。很快,一盘盘热腾腾的菜餚,流水似的摆来我们面前。
来拍卖会之前,我和郑弈已经提前吃过了饭。但看看对面鱼羡山的目光,如果我不吃一口,那是不给他面子,倒也不太合適。
我又看看面前这些美食,色香味俱全,而且是拍卖会统一提供的。我想,没有人会冒著被拍卖会主办方严肃追究的风险,一上来就在饭菜里下手脚,再说鱼羡山他自己刚刚也吃了第一口。
至少,前几道凉菜是安全的。
不过,越往后情况越复杂。最后的热菜,里面会不会加点料?这可说不准。
我提起筷子,准备象徵性吃一小口,垫垫肚子。
没想到,我的筷子刚沾了沾碟边的红油,辣油就在我的舌尖炸开,一股辣意也迅速窜上我的鼻腔。这盘菜仅凭外观完全看不出有辣椒,但辣得我喉间灼痛,像吞了块火炭,咳嗽不止。
我们西海人饮食普遍清淡,我也吃不了太辣的食物,刚吃两口就辣得喉咙疼。
幸亏那也只是一小碟。
“陶瓷如美人,都漂亮,也都很易碎。”鱼羡山微笑著招招手,一杯白的热牛奶立刻放在我面前,“时警官生得这样白,倒像汝窑的天青釉——我要是能得到您这件宝贝,却不小心弄得粉碎,到底能扎出多少血来?”
我瞥一眼牛奶標价。三位数。
照这个速度,凉菜没上完,我就得走。
我心烦意乱,正在思考等下怎么脱身,鱼羡山又忽然倾身,指著牛奶,贴心地告诉我:“小心烫。”
“鱼先生,你越界了。”我冷声说。
明显抗拒地后撤,拉开我俩的距离。
鱼羡山先是点一盘辣得要命的菜,故意等我吃下去,又递给我一杯烫牛奶。
怎么,戏弄我很有意思?
“喝凉的,对你身体不好。再说这里唯一的饮料就是牛奶。”鱼羡山看著我狼狈的模样,笑著说,“不信,您亲自去看菜单?”
我不在理会他,对所有菜也敬而远之。牛奶確实很烫。我拾起勺子,小口小口啜饮著。旁边鱼羡山见此,又开始戏謔我:“真像只猫。”
我被他烦得不行。心想閒著也是閒著,我决定好好跟这老流氓讲一讲道理:“鱼先生,你今年 40多岁,我今年 20多岁。你老了。就算只从年龄上看,咱们之间也至少差一代。这种事情绝对不行,不可能!”
“年纪大的会疼人。”鱼羡山的眼尾漾起笑纹,不遗余力向我推销他自己,“至於我行不行,你要不要亲自试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