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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电话打不通,显示已关机,乔宝蓓猜他应该是在工作。可这么晚了,还做什么工作?半个钟头过去,为什么不回电?
    这是乔宝蓓第一次打不通傅砚清的号码,一股茫然无措感在她心口漫开。她关了手机抱着曲并的双膝缩回壳里。边暗暗揣度他的行径,边置气地控诉他,微红的双眼又慢慢湿热起来。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坏,打定主意不给他打第二通电话。
    微信里也不是没有他助理的联系方式,光是大大小小的助理就已经添加躺列了五六人。她大可以通过助理旁敲侧击,可是,她又觉得没必要。
    她从来不会迂回地联系任何男人,何况打过去的电话是有记录的,打太多次,多是件丢脸的事?而且他要是视而不见,那么她也没必要纠缠。
    乔宝蓓吸了吸
    鼻子,换身更松软的睡裙坐在床榻边。瞥见旁边的等身熊玩偶,她心里堵,不由扬手拍了下熊脸。
    熊头在巴掌下往左一歪,不够解气,乔宝蓓又多扇了几下。
    她跨过大熊,翻身躺在床榻的另一侧,闭上眼要睡觉,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拾起手机眯眼看时间,又过去半小时了。
    整十点,他也没有回拨电话发来消息。
    乔宝蓓望着屏幕数秒,蹙眉轻“哼”一声,放下手机又翻过身。
    这次她是背对着床头柜。
    望见那头歪脖子熊,乔宝蓓伸手牵它的手,慢慢拖拽过来。然后摆在身边,把熊手臂放置头顶,自己歪头枕在它的臂弯下。
    她没有硬要枕着安抚巾的习惯,但最近失眠得厉害,实在需要抱着玩偶才能安心入眠。
    所以,她也不是非要傅砚清在身边。一个熊玩偶,一个趴趴抱枕,都有同样的安眠效果。
    乔宝蓓闭紧双眼,“快些入睡啊”的想法好强烈,像一记又一记的重锤,敲打得她既无法得偿所愿又分外清醒。
    她又想了很多很多事情,情绪像浪上起伏不定的扁舟,时而高悬,时而沉坠。
    正要迷迷糊糊入睡时,一通手机来电的铃声打破了宁静。
    乔宝蓓心脏骤然猛跳一下,睁开眼,失焦的视线飞扬在半空。
    神思飘荡之际,她回过神,有点茫然地看向声源处。
    真是手机在响。
    确定这一点,她支起身子把手机拿起来。看清来电联系人,紊乱的心又加剧跳动。
    电话铃声只会维持三十多秒。乔宝蓓不确定这通来电会在什么时候被挂断,她折了中,打算在默数到十五秒时再去划开接听键。
    十五秒。也不到十五秒。
    默念到第十秒,她的倒数已经快到要和心跳同频。
    通话时长开始读秒,她将手机放到耳廓边。被冰冰凉凉的屏幕激得心尖缩了下。
    听筒里,男人的呼吸和电流糅合在一起,那么细微,又那么清晰地被她听见。
    乔宝蓓抿住双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也不自觉屏住。
    她那么执拗地要他先出声,而他也确实遂了心意,轻缓地问:“怎么还没睡。”
    一行泪划过面颊,落在掩唇的手上。
    乔宝蓓垂眼去看,眸底透着浓厚的雾气。
    她微微吞咽,把啜泣声吞下去,闷声地指控:“……是你把我吵醒了。”
    飞机落地的时间的确不宜回拨电话。哪怕连轴转十几小时深夜到家,他也不愿将熟睡中的她从梦里叨醒。望着睡颜,听匀缓的呼吸声,已足够消解惦念。
    可此刻相隔千里,见她也成了奢望。他不得不越界,不得不叨扰。
    他自是可以发一条安静的消息,但又唯恐被她滞后处理或视而不见。这通意料之外的来电意义非凡,他诚惶诚恐,殚精竭虑,揣度了无数种缘由。
    但他的妻子找他,理由不过就两种,要么,是有急于传达的要事,要么,是一场误会。他心知肚明,却又不由夹杂私心,为越界的行为加注正当的砝码。他放低期待,以至于听见她的声音,心底不自觉泛起砭骨的麻痹感。
    她回应他,斥责他,不再对他视若无睹。这不是误会
    一瞬间,血液涌回四肢百骸。
    “抱歉。”傅砚清喉核微动,说出的借口并不灵巧:“我以为你还没睡。”
    乔宝蓓慢慢把腿曲起,以掌紧扣着砰砰乱跳的心口,企图按住。
    “你现在在做什么?”
    “为什么我刚刚电话打不通?”
    一定是哭过的缘故,她的每一句问话都带着水洗过的感觉,委屈,又微弱。
    傅砚清在这两句话里找到了可落定的锚点,又为她颤动的声音而心切。他嗓音放缓,倾尽温沉:“飞机刚落地,飞了五个多小时,刚看见你的电话。”
    乔宝蓓“哦”了声,很短促。
    “你去哪里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
    还因为打电话打不通而哭。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么丢脸。
    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是有这种可能。她的脑子就这么笨,连这种事都想不到?
    怨天,怨地,怨空气,怨这颗不灵光的脑子。也怨他,怨那架飞机。他去了哪里?竟要飞五个小时。
    乔宝蓓不自觉地揣度。她已经不是那个小城镇的井底之蛙了,她知道去日本去韩国要两个小时,飞非洲欧洲要十几个小时不等……五个小时,是哪里?
    “我在宁城。”怕她不知,他说得详尽,“地图的左上角,西北部。”
    乔宝蓓眉头皱起,哼声:“我知道。”
    她也没那么文盲。
    傅砚清望向车窗外的夜幕,眸色晦暗不明,“打电话给我,是为了问我的近况?”
    听筒安静了很久,传出没那么情愿的应声:“嗯。”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允许我联系你了?”他问得温和又慎重。
    乔宝蓓被这句话高高托起,不再是摇曳不定的扁舟。
    可谁知,她的心跳有多快,手指有多冰凉。
    她确诊了一项了不得的病,很可怖的病,会让人无端发烧,头晕,呼吸短促,胸口发闷。潜伏期好长,长到她病入膏肓都不自知。
    而这个可恶卑劣的罪魁祸首,传染体,却飞到遥远的地方,在她不知情的时候。
    “你不是已经给我回电话了……我也接了,还问我。”
    她的语气并不好,但很像撒娇。
    傅砚清眉眼微松,虚应一息:“是我多问了。”
    乔宝蓓倚着软垫,手指揪起玩偶熊的胳膊。
    对谈落入沉默的罅隙里,她忐忑不安,想挂断电话,又舍不得,情愿时间慢点走,或是他再说些絮絮叨叨的话——她会听的。
    身体里的热浪敦促着她,令她燥热,面庞发烫。她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组织不出一句话,但其实脑子好清醒,知自己该说点什么。
    快要三十岁的人,结婚到第四年了,才发现自己没那么讨厌枕边人。
    可是,那种事谁会预料到?
    通话时长突破第三分钟。他那里有清晰的风声,与人交谈的声音。
    乔宝蓓深吸口气,闭了闭眼:“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走进电梯轿厢,信号会不佳。他不舍挂断,把手机更贴合耳边,尽可能地去听她的声音,“你说。”
    乔宝蓓咽了咽:“其实,我,就是……”
    她支支吾吾,喉咙仿佛又塞了一团棉花:“今天下午我是因为没空才不去……不是丽珍在电话里说的那样。”
    傅砚清“嗯”了一声:“所以你打算搬回来了?”
    “我不知道,我还要忙拍摄……我现在开了拍视频的工作室。”
    她装腔作势地找了个由头。并向他透露本就知情的近况。
    傅砚清颔首,放低要求:“那我可以见你吗?”
    她的心咚地跳了下,“你什么时候从那里回来?”
    没有正面回答,但这话已经算是许可。
    傅砚清了然,目光望向轿厢内壁:“快的话三天,慢的话一星期。”
    “有些话我想当面和你聊。”他提出请求,牢牢地掌着手机,口吻陈恳至极,“三天后我们见一面,可以吗?”
    乔宝蓓没回应,只觉得他变得好客气,好客气,客气到让人难以忍受。这是冷静后的结果?连说话的口吻都这般陌生。
    她拧住熊玩偶的手:“现在不能聊吗?”
    “我想见你。”
    他又说得没那么客气。
    听到这话,她的心再度一上一下,起伏不定。
    是病入膏肓了。
    是真的病得好严重。
    陷入沉默,傅砚清的嗓音低沉了下来:“一个月的冷静期。”
    “还不够我换一次见你的机会吗?”
    “不是。”乔宝蓓轻轻出声,“我没说不可以。”
    “嗯,所以你不必躲着我。”
    ……什么躲着?
    乔宝蓓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这段时间我认真考虑过,也想通了。”
    抵达套房所在楼层,傅砚清站在窗边,目光眺向外方。华灯初上,光点交织成线,勾绘这座刚入夜的城市。
    他的呼吸短暂地停顿了几息,眸色深浅不明,洇着极浅的热意:“你说得对,之前是我不够冷静,不够信任你,是我做得太过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你,将你道德绑架,让你在谎言里浪费时间。如果我爱你,我应该尊重你,让你自由地选择任何职业,做你想做的事。”
    “我向你承认,直到现在我也仍在意过去。在意住在安满巷时你对我的视而不见,在意你和那些认识在我之后的人交往。我看着你们成双入对,看着你们亲密无间,时常会不由去想,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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