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哄王妃高兴
送完太皇太后,骆寧等人出宫时,已是黄昏。晚霞染红了天际,也给巍峨宫墙镀上了一层灿红顏色。暖金日光也无法驱散宫墙的阴寒。
平阳大长公主有些疲乏。
她却邀请骆寧和萧怀灃:“去公主府用晚膳,咱们喝些酒。”
萧怀灃待要拒绝,骆寧应了:“好。”
雍王府距离皇宫更近,他们绕远路去了公主府。
駙马和小世子过来了。
见礼后,小世子由身边的人带著先去吃饭。
“……母后今日也没高兴起来。”平阳大长公主说。
服侍的丫鬟们都退下去,他们自己斟酒、夹菜,駙马偶尔替公主倒一杯。
公主饮了两杯,情绪有些失控。
“母后反而更伤感了。她说和从前不一样。当然不一样了,几十年过去了。”公主又道。
她还说,“母后被宫墙困住了一辈子,再也无法解脱。”
直到死。
人如果常年被笼子束缚住,灵魂就镶嵌著笼子的影子,哪怕挣脱了也无用。
灵魂就是新的笼子,它已经变成了笼子的形状与模样。
太皇太后的痛苦,骆寧和平阳大长公主能感觉到。但已经无法拯救,她的生命会在宫廷慢慢耗尽。
公主说著就哭了。
骆寧沉默给她递了一块巾帕。
晚膳后从公主府离开,已经深夜了。街上极其安静,商铺早已下了门板,到处黑漆漆的。
车夫缓慢而行,侍卫与暗卫警惕四周,將骆寧和萧怀灃送回了王府。
洗漱后躺下,夜浓得化不开。
“……阿寧,你会怪我狠心吗?”萧怀灃道,“也许,你和皇姐一样,认为我应该说几句违背本心的话,去安慰母后。”
“我曾经被生母虐待时,你没有说过一句叫我看开的话。这份善意,我至今感激。调换过来,我也不会如此劝你。”骆寧说。
又说,“怀灃,这是你和母后两个人各自生出来的心魔,外人无法拯救。
我痛苦的是,母后已经没了求生之念,她的心魔引导著她走向末路。”
骆寧会替太皇太后难过,因为她大半辈子的努力,几乎化为泡影。
仁宗驾崩,她白髮人送黑髮人;郑玉姮露出本相,她对她的栽培,全部付诸东流。
特別是郑玉姮的事,叫太皇太后明白,努力挣扎、折磨自己,换来的全是“事与愿违”。
她从未轻鬆活过。
到了这把年纪,指望什么?每日早起时,心里盼著什么?
从前想著做好皇后,苍生为先;同时也是个母亲。
如今才觉,国运是註定的,人力在其中非常微弱渺小;而她作为母亲,似乎也没做出什么成绩,五个孩子折了两个。
往后辅佐孙儿?
这些年她在长子、长媳身上浇灌,耗尽了心血,回头一瞧,两块硷地,庄稼稀疏不成样子。
她身体又不太好。
心才是支撑一个人活著的柱子。心力受损,柱子摇摇欲坠,整个房舍都要倒塌了。
骆寧看得出来,故而她难受。
“母后享不了清閒,她不是能放手的性子。可她又看透,她半生妄图抓牢的东西都是泡沫。”骆寧道。
太皇太后出身就是贵女,崔家对她寄予厚望,当皇后栽培。她十几岁嫁入东宫,再入主中宫,自以为“天赋使命”。
她引以为傲,兢兢业业。直到今时回望,往前、往后皆是废墟。
骆寧想像一下,就明白为何短短时间,太皇太后老成了那样,头髮全白了。
她为太皇太后难过。
太皇太后辜负了一些人,又被另一些人辜负,临到老没有一件事可以安慰她,她的城池轰然坍塌。
骆寧转身,抱著萧怀灃。
“阿寧,你有话就跟我说说。”萧怀灃轻轻抚摸著她的后背。
“不知怎么说。”
路不一样,沿途的风景可以描述,苦难却怎么与共?
骆寧也许会走太皇太后一样的路。她不用亲自去走几十年,却瞧见了这条路上诸多结局中的一种。
如何能不惊骇?
她同情太皇太后,也是可怜她自己。
萧怀灃搂抱著她,骆寧也抱紧他的腰。
夫妻俩没有在交谈,相拥著睡下了。
翌日萧怀灃早起时,骆寧也醒了。
他担忧看一眼她:“你醒这么早?”
“夜里睡得好。”骆寧说。
萧怀灃没说什么。
他没用早膳,早早出门去了。
骆寧只当今日朝事繁忙,他要著急去办差。昨日他耽误了半天工夫,得补回来。
不承想他半晌后去而復返,买回来几张油饼。
骆寧愣住,既惊讶又感动。
“……好久没吃了。”萧怀灃道,“昨夜就突然很想吃油饼。”
骆寧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真心的,不是敷衍的笑。
“咱们想一块儿去了,我昨夜也想吃油饼。”她道。
夫妻俩坐在桌前。
骆寧吃了两块。
她的胃被填满,情绪莫名轻盈了很多。
美食足以抚慰所有的迷茫。
“怀灃,咱们这次又贏了。”骆寧对他说,“不单单是我们,阿宥两口子也贏了。”
骆寧成功挑拨了萧黛,引得她作死;萧怀灃派人杀了她,斩草除根,免得她再三对付骆寧;还能把她的死嫁祸给郑玉姮。
而萧黛,很適合被灭口。她死了,万事落定,她嫁祸给郑玉姮的那些,再也不怕被推翻。
郑玉姮罪孽加身。
除了骆寧和萧怀灃,骆宥与宋明月新婚就经歷了这么一桩事,夫妻俩的感情会走得很快,也更加紧密。
拋去种种表象,他们贏了。
贏了就应该高兴、庆贺。要是在边疆,一场大战胜利后,分完战利品,就要宰猪宰羊、大吃大喝,以及论功行赏了。
怎能悲切伤感扫了兴?
萧怀灃:“郑氏的事,我会儘快落定,这样胜利更稳固了。”
“她去守皇陵?”
“她休想。人命在手,把她送到宗正寺,判死刑。”萧怀灃道。
说罢,又微微蹙眉。
送郑玉姮去皇陵,打击了申国公府,立马就可以送走,毫无转机;可宗正寺断案,一个案子至少得半年到两年。
萧怀灃又不能这个时候叫郑玉姮畏罪自尽,显得很刻意,反而把这件事的效果给抹杀了大半。
可等著,就可能出现其他危机。
——要是再发生点什么,把这个火炉彻底炸了,才更好。
当然,这种想法太理想,目前的局面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