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被偷了
天色渐暗，燕万舟干完活计回来，远远就听见马棚方向传来一阵嘈杂。木板的碎裂声、粗鲁的吆喝声，还有阿青那尖细的嗓音在指挥著什么。
他心头猛地一跳，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马棚前尘土飞扬。
几个粗使下人正抡著木棍，毫不留情地砸向马棚就摇摇欲坠的木板墙。
“轰！”
第一棍下去，本就鬆动的木板顿时裂开狰狞的缝隙。
隨后半边棚顶塌了下来，扬起灰濛濛的尘土，发出碎裂的声响。
“动作快些！天黑前必须拆乾净！”
阿青站的老远，用一只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指指点点。
眼前的一幕，让燕万舟只觉得一股热血直衝头顶。
这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虽然漏风漏雨，虽然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但至少是个能蜷缩著度过寒夜的地方。
而现在，他们连这最后一点棲身之地都要夺走。
……明明才好不容易安稳度过几日。
“住手！”
燕万舟几乎是下意识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几个下人嚇了一跳，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寒风卷过，吹散了地上的枯草，他站在暮色里，单薄的身影被残阳拉得很长，几乎要融进身后漆黑的树影中。
阿青转过身，看见是燕万舟，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板，“哟，回来了？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
他慢悠悠地踱过去。
燕万舟死死盯著朝他走来的阿青，咬紧嘴唇。
“喏。”阿青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串铜钥匙，隨手一拋，“接著。”
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叮噹”一声落在燕万舟脚边。
阿青简直难以置信，刚才端起来的那点气派顿时消失，“你怎么不接啊！”
燕万舟没动。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串钥匙上，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少爷说了，”阿青撇撇嘴，语气里带著几分不情愿的酸味，“后院这破地方早该收拾了，反正荒著也是荒著，不如修整出来当个静心读书的地方。”
枯叶从两人之间穿过。
“至於你——”
阿青翻了个白眼，“好歹是三少爷院子里的人，整天住这种地方，传出去还以为尤家多刻薄似的。”
他捡起钥匙，强制塞进燕万舟的掌心，“总之，以后你就住偏院去，位置很好认，就是你上次上回住过的那个屋子。”
不仅如此，还是距离三少爷的寢屋最近的屋子，阿青心里酸得冒泡。
可恶，就算三少爷想要好好將燕万舟玩弄一番，也不至於將人弄去这么好的屋子吧……就连他住得也是更偏的地方呢！
阿青见他木头似的杵著，心里更窝火，换作旁人，早该跪地磕头感恩戴德了！
话语入耳，燕万舟的睫毛颤了颤。
偏院。
那是比马棚好上十倍不止的地方，至少......是间正经屋子。
可为什么？
自从那日將尤雨推入水中之后，事態的发展都有种荒唐到可笑的地步。
他慢慢低头，看见一罐金创膏的瓶子从草堆里滚出来，瞬间沾满泥灰，那是前不久，尤雨强行塞给他的药。
他缓缓抬头，目光越过阿青，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院落。
尤雨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寧愿继续睡漏雨的马棚，也不愿因现状而困惑，这种没来由的好意，令他无所適从，又排斥万分。
阿青见他没反应，还以为燕万舟是高兴傻了，也懒得跟个小孩置气，转身正打算离开，却又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脸上露出几分不情不愿的彆扭神色。
“少爷还吩咐了，从明日起，你不用再干那些洗衣挑粪的粗活。”
“以后你就贴身伺候少爷，”阿青恶声恶气，语气里带著明显的嫉妒，“既然住得近，就必须隨叫隨到，听见没有？”
燕万舟猛地抬头，黑眸在暮色中闪过一丝错愕。
“走了走了，剩下的明天再来收拾！”
一群人呼啦啦离开，只剩燕万舟站在原地，他低头望著手中的钥匙，第一次感到无所適从。
【叮！检测到男主幸运值波动，当前幸运值：-10→-6】
尤雨趴在窗前炫完一碗莲子粥，皱眉问系统，“奇怪，换了间房，还免了苦役，就值这点儿？”
不是说解决麻烦也能加幸运值吗？难道不应该加个整数吗？这才少了4点？
【虽然男主的居住条件確实改善，但男主高度怀疑宿主动机，心理阴影面积同步扩大了。】
“哈？”尤雨气笑了，“合著我这是拆东墙补西墙？”
【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啊，】系统苦口婆心，【要是您天天被人往被窝里塞毒蛇，突然有天对方给您换了蚕丝被，您能睡得著么？】
確实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尤雨並没有大手一挥直接给燕万舟换豪宅，而是先抑后扬，先把人的屋子拆了，找一个“修整后院”的理由，再把人赶进偏院里，明面上是合情合理的。
就连这样都能拉到仇恨，尤雨也是绝望了。
呜呜，男主真是比甲方还难搞。
尤雨烦躁地抓抓头髮，“你说男主小时候怎么这么敏感內向，原著里不是说他后期特別豁达通透吗？”什么一笑泯恩仇、以德报怨、谦谦君子之类的。
本来就只是隨意抱怨，却不料系统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茬，反倒是突然僵硬转变了另一个话题。
【啊哈哈……话说回来，宿主这几天適应得怎么样啊？】
系统的態度令尤雨觉得有些怪怪的，就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但系统发神经也不是一两天了，他也就没往心里去。
屋外，燕万舟静默地穿过迴廊，他挎著一只布包，里头装著全部的家当。
经过尤雨屋前时，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窗纸上映著烛光轻晃，隱约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燕万舟停下脚步，不由得开始想像屋內的情景。
一窗之隔外的三少爷……是独自在看书吗。
他也会有如此安静的一面？
突然间，諂媚的声音从屋內传来，打破了寂静的夜空。
“少爷，您吩咐的事情阿青都办妥了！”
“嗯，办得不错。”是尤雨慵懒的应答。
紧接著是银子相碰的清脆声响，阿青的笑声顿时又热切了几分，“多谢少爷赏赐！”
阿青笑嘻嘻地捧著手里的赏银，不久前的那股醋意顿时烟消云散，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少爷製造更多“玩乐”的机会。
少爷虽然没明说，但阿青可太会察言观色了。
既然三少爷把燕万舟调到了偏院，事情进行到“假意施恩”这一步，那自然就是想对方来贴身伺候，他之前的安排果然没有错。
身为下人，要学会揣测主子的心意嘛~
而尤雨此时还不知道阿青在想什么。
屋內顿时热闹起来，主僕二人的说笑声透过窗纸。
燕万舟沉沉的眸子往那边扫了一眼，又很快收回，像是被烫到一般加快脚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