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从头开始
“燕子，走了啊！”“坤哥，再见！”
赵坤顶著一个齐刷刷的寸头走出理髮店跟张燕挥手道別。
去除累赘整个人都感到清爽，脚下蹬著的自行车也变得格外轻快。
很有意思，同在屋檐下小三个月，今天早上第一次打招呼，仅仅一个理髮的工夫，居然会变得无话不谈。
內向只是一种保护色，大学生的光环、真诚的笑容、爽朗且不失幽默的谈吐，很容易就贏得张燕的好感。
在赵坤清澈眼神的鼓励下，她將憋闷许久的情绪以近乎宣泄的方式予以倾诉。
比如家境不好，有两个弟弟，母亲生病，被迫輟学，只能走出大山选择来大城市打拼。
这种十几二十年后流行於ktv小姐中的通用话术在这个年代却是真实存在的。
还有她在京城的点点滴滴，最后骄傲的表示，经过两年多近三年的打拼，除了每个月寄回家里五十块钱，还积攒了一笔上夜大学的学费，而且现在的工作足以支撑她读完三年夜大学，到时候也许就能找到一个白领的工作。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在这个城市里留下来，成为一个真正的城里人。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是实现阶级跃升。张燕的理想很朴素，她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寻求一种想要的新生活。
赵坤很喜欢这样的交流，喜欢倾听別人的梦想，因为导演就是造梦人。
回到马甸的出租屋，捡了点煤块先把炉子升起来，烧水泡茶。为了应付毕业答辩的拍摄方案毕竟有点粗，正式拍摄的话还得更加细化。
赵坤点了根烟，闭上眼睛把这部经典的短片在脑海了过一遍。
这是一间灯光昏暗的办公室，镜头慢慢缓缓推进，余欢水入画，他眉头紧锁、双眼无神，一声长长的嘆气。
明天有一场重要的谈判，余欢水不得不连夜加班，装订好明天要用到的材料。
他按下复印机的按键，然而复印机並没有反应，余欢水不耐烦地用中指连续敲击按键，却一直没得到反馈，他抿著嘴唇用脚踹了一下复印机，复印机启动，吐出的纸上却印著一个黑色的实心圆。
余欢水满脸疑惑，检查了复印材料並没有放错，然后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接著喝了一口咖啡，並把纸杯隨手放在了那张印有黑色实心圆的纸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纸杯竟然穿过黑洞掉了下去。余欢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尝试把手伸向黑洞，结果自己的手竟然能够轻易穿过黑洞，把掉进去的纸杯拿了出来。
於是他开始测试，他把纸放在自动售货机的玻璃上，伸手穿过黑洞从售货机里面拿出来一块巧克力。
他拆开包装袋，猛吃了几口，终於摆脱了飢饿的折磨。
小欲望得逞的余欢水瞪大了眼睛打量了一圈办公室，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经理室。
他通过黑洞轻易打开经理室的房门，里面放著一个大大的保险柜。他故技重施，通过黑洞从保险柜里拿出一捆一捆的钞票。
但余欢水並不满足，为了拿到更多的钞票，他全身钻进了保险柜，不料印著黑洞的纸张从保险柜的门上滑落，余欢水被关在了保险柜里。
最后镜头缓缓拉远，保险柜的门完好无损，外面摆著一堆钞票和掉落的纸，只听见关在保险柜的门发出低沉的“咚咚”声。
整个短片长度正好三分钟，赵坤从头到尾数了一下，全片一共五十二个镜头。
他睁开眼睛，掐灭菸头，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叠稿纸，提笔开始书写。
时间：夜晚，地点：办公室
镜头1：（推移镜头）办公室內男人蹙著眉站著，並嘆气。
镜头2：（特写镜头）男人手指按下印表机
镜头3：（中——近镜头）……
……
镜头52：（特写——全）贴在保险柜门上的纸掉落在地上，一堆钱放在保险柜旁边（男人拍打保险柜的声音）
“呼——”
终於写完了，赵坤长呼一口气，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確定没有问题，拿起杯子灌了一口早已放凉的茶水。
不知不觉窗外已夜幕降临，一阵飢饿感袭来。
唉，真的怀念刷手机点外卖的日子啊！
这间屋子里除了电灯，唯二的电器就是摆在小方桌上的那只三角牌的电饭锅，平时就用来燜个米饭燉个汤。
看了看时间，快八点了，胡同口那家麵馆应该还开著，赵坤披上外套出门找食。
冷空气影响使得晚上气温很低，一出门就忍不住打了哆嗦。
“这会儿东北应该下雪了吧。”
赵坤嘴里嘟囔著出了院子一溜小跑，路过公厕的时候进去放了一泡尿。公厕离小院差不多有一百五十米，想想即將到来的冬天，要不要去买个尿盆呢？
尿盆原本是有的，但赵坤爱乾净，屋里放著这么一个有味道的东西简直不能忍受，收拾屋子的时候就扔了。
可现在……
咳，王菲还倒过尿盆呢，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噢。
一路胡思乱想著跑到麵馆，老板正准备要封炉子关门呢。
“哟，今儿个晚了！”
“嗯，我正担心吃不上呢。老规矩，牛肉麵加蛋，多搁点香菜。”
“好咧！”
自从搬过来之后，赵坤隔三差五就来光顾一趟，也算是老顾客了。
千万別以为吃碗两块钱的牛肉麵就是隨便糊弄，这年头两块钱可能就是普通家庭一天的伙食费，而且眼瞅著要迈入九十年代了，京城买肉依旧还是要凭票的，跟前几年相比也就议价肉的供应量大了点。
“啪啪啪！”
戴著白帽子的老板拉著麵条使劲敲打案板，又反覆拉了几次，差不多有个二细扔进滚开的锅里，十秒钟左右捞起，掂了两下笊篱控干水放入蓝瓷大碗中，平铺上一层厚厚的牛肉片，一个焦黄的荷包蛋，撒上一把葱两把香菜，冲入热汤，最后再搁一勺辣椒油，您猜怎么著？
伸长了脖子的赵坤连忙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端到略显油腻的桌子上，拉出长凳坐下，吹了吹先喝一口汤，椒的麻，辣椒油的辣，配合牛肉汤的鲜香，真真是鲜美浓郁，喝进肚子里顿时暖洋洋的。
然后才抄起竹筒里的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
“臥槽，赵坤，你竟然把头髮剪啦！”
大学四年，王睿亲眼见证了赵坤的头髮从齐肩慢慢留成一条马尾，乍一见一头清爽小平头的赵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非常不適应。
赵坤摸了摸毛刷般的手感，笑呵呵道：“毕业了，我要从头开始。”
一语双关。
“没错，从头开始！”
王睿瞬间get到了。
经过昨天下午和张燕的聊天，赵坤发现原身的长髮其实也是一种偽装，用张扬的长髮掩盖沉默的性格。
王睿身边还有一个比王志闻还要瘦，长相还要清奇的傢伙正好奇地看著赵坤。
“小丁，这次麻烦你了。”
小丁？
面对赵坤的自来熟，赵晓丁明显有点始料未及，连忙道：“没事没事，王睿都跟我说了，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