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事成
原来穿的那件夹克埋汰了，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深棕色带羊羔绒翻领的皮夹克换上。“咦，你这是59式飞行夹克吧？”
王睿显然是识货的，59式飞行夹克，尤其是带羊毛皮翻领的冬装皮夹克从诞生之日起一直到现在都是时髦的代名词。
“不是，是老毛子的飞行夹克。”
赵坤掀开衣襟露出里面驼色的羊羔绒向王睿显摆了一下，59式是没有羊羔绒內衬的。
“可以啊，老毛子的飞行夹克都能搞得到。”王睿一脸羡慕。
“这是我老舅送我的，他在绥芬河跟老毛子换的。”
老毛子眼瞅著不行了，国內物资短缺，国际倒爷盛行，据说连飞机都敢卖。赵坤的老舅如今也跟风成了国际倒爷的一员，常年蹲守在绥芬河口岸，跟老毛子做“以货易货”的买卖。
赵坤身上这件飞行夹克，听说他老舅只用一筐西红柿外加两筐圆白菜换来的。这两样可是老毛子做红菜汤的主要食材。
赵坤拉上夹克拉链对著镜子照了照，又挖了点雪膏手里搓搓均匀抹在脸上。
郑老师已经完成了使命，如今谢飞老师成了他的贵人。
对於贵人，赵坤的態度始终很端正。谢飞老师是个注重仪表的人，他也必须要打扮得体，这既是尊重，又能贏得对方的好感。
王睿其实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赵坤，以前那么埋汰一个人，如今却变的乾净讲究，甚至连性格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不过他並不想深究，相比原来的赵坤，他更愿意和现在的赵坤交朋友。
世界的发展带来了改变，有的人变的沉默，但也不排除有的人像赵坤这样，选择一个新的活法，用更开朗更阳光的姿態去迎接即將到来的九零年代。
心中暗暗感慨之余，王睿目光一转就看到了书桌上厚厚一沓稿纸。
“这是你新写的电影剧本吗，什么题材的故事？”
“家庭题材吧，讲的是一个自我救赎的故事。”
王睿一听兴趣就来了，这年头类似人性、情感、成长、救赎这种词汇都透著浓浓的文艺范儿。
“我能看看吗？”
“隨便看，顺便帮我提提意见。”
赵坤根本就无所谓，现在的剧本不存在什么抄袭不抄袭的，没有厂標毛都没用，更何况他还没写完呢。
“那我带回去慢慢看。”王睿拿起来翻了翻，“咦，怎么没有名字？”
“还没想好呢。”
赵坤收拾妥当，拿起书包斜挎在肩上，道：“走，出发！”
临出门前，赵坤还不放心地检查了一下已经封好的炉子。
两人骑车出门，马甸桥右转，沿著北环路不多时就到了北影厂。
“中午过来吃饭么？”
“过来。”
赵坤拐进了北影厂，王睿则回隔壁的北电。
在一栋小楼前，赵坤支好自行车，顛顛地上楼，刚到楼梯拐角处，就见一个长头髮的姑娘低著头快速下楼。
赵坤躲闪不及，正好撞了个满怀。
有时候走路不看，两个人撞一块儿是很正常的事情，不会说其中一方看到有人撞过来，身体后仰，双手下意识的前伸，手掌恰好抓到一团柔软。
这种只有在电视剧里发生，如果赵坤敢这样，这不叫巧合，这叫耍流氓。
“哎哟！”
女子惊呼一声，抬起头。
赵坤看到那张標准的鹅蛋脸，不由眼睛一亮。
咦，这不是大导夫人，阿瑟他娘嘛！
说起来上辈子赵坤跟这位接触过几次，当时对方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强势、凌厉，还透著一股子浓浓的虚偽。
真真应了一句话：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不过眼前的陈红，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眼神清澈明亮，就连刚才发出的“哎哟”一声，都让人感觉甜美温婉。
心中暗暗讚嘆漂亮的赵坤赶紧扶了她一把，同时道：“哟，小心点！”
“对不起！”
陈虹看了一眼赵坤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脸色微红地道歉，然后往旁边移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摆脱了对方的双手。
“没事，没事。”
萍水相逢，一次偶然的碰撞，彼此擦肩而过。
赵坤快步上到二楼，顺著走廊找到了一间办公室，敲了敲，然后推门而入：“谢老师……”
陈虹走出小楼，往前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小楼，目光中透著留恋、失落和不甘。
她是上戏表演系大四的学生，大二时被电影版《红楼梦》剧组选中，接替因故辞演的演员，扮演林黛玉的贴身丫鬟紫鹃一角。
电影版《红楼梦》是北影厂在整个八十年代的鸿篇巨製。一共分了六部，目前一、二两部已经上映，陈虹饰演的紫鹃戏份主要集中在四、五、六部，这次来北影厂是补拍一些镜头。
补拍工作已经完成了，今天她是来参加电影《龙年警官》的试镜。
《龙年警官》是北影厂今年的重点项目，由资深导演黄健中执导，男主角选定了正当红的硬派小生张锋毅，於是女主角人选就变的炙手可热起来。
陈虹本来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眼瞅著明年就要毕业了，她想在事业上更进一步，为未来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可惜结果很不理想，大概率是没戏了，为此陈虹充满了沮丧和不甘心，出门时心不在焉的，还在楼梯上撞了人。
“谢老师！”
办公室里除了谢飞老师还有一位打扮时髦的中年女子。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大波浪长髮披肩，穿著一件顏色鲜艷的红色短大衣。
跟二十多年后相比，除了没见白头髮和脸上的皱纹，於玉熙女士看起来总体变化並不大。
看到赵坤进门，谢老师就笑呵呵地介绍：“这位就是《黑洞》的导演赵坤，也是我的学生。”
“这位是中影进出口公司的於玉熙经理。”
“赵导，你好！”
於玉熙很热情地上前握手。
“於经理，您客气，叫我小赵就好。”赵坤谦虚道。
中影集团是厅级单位，所属进出口公司的经理起码得是处级。当然，赵坤更在意的是对方隱藏的柏林电影节中国內地全权选片人的身份。
“那我就不客气了。”於玉熙笑容可掬道，“小赵导演，《黑洞》刚刚我看了，拍的非常出色，完全可以作为中国短片的代表去柏林电影节上亮相。”
一语双关，这话从选片人的嘴里说出来，意味著入围基本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