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醉酒伺候
戚縉山体內的理智与衝动互相拉扯,隱隱显出些藏锋的威怒。见他坐在那不动,谢明月也冷静了些。
“来,趁热。”
她持著勺子,舀起一勺药,还滴了一滴到手背试温度。
看著她温软低眉的模样,戚縉山心底的戾气倏然消融了许多。
“我自己来。”
他接过药碗,也不拘药苦汤滚,就这么灌了下去。
谢明月在谢家过得精细,哪见过这般牛饮,忍不住道:“不可以这样,汤药太滚,当心喉咙烫伤。”
戚縉山口中苦意蔓延,眼中浮上血丝,沉沉看著她。
谢明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解释:“你醉成这样,我总要来看看你,有什么稀奇的,要一直看我?”
戚縉山冷笑:“过去我喝得吐血,倒是未见过你人影。”
谢明月顿时睁大了眼。
怎么还有人敢让戚縉山喝吐血?
“很吃惊?”他压低眉眼,“我又不是一生下来就做官。”
他十多岁才回府,从一介庶子爬到如今的位置,不知经歷了多少磨礪苦难。
谢明月想到这,又生出几分不忍。
他们毕竟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盼著自己別当寡妇,她也得劝他好好保养。
“下次应酬前,先喝碗解酒汤再饮酒,就不会这般难捱了。”
她默默走到戚縉山面前,想到他到底没真正伤她,忍不住解释道:“方才你动作太大了,我一时害怕,下次別这样了。”
戚縉山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朝她伸手。
“下次?”他见她竟真乖乖伸来手,立刻轻柔地握住了她,却不再用力拽动,“现在我就不会了。”
谢明月糊里糊涂,又被戚縉山拉到身边。
她算著时间,又惦记著套话,於是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努力扯话题。
“你……”
刚一开口,戚縉山身形有些趔趄,谢明月一眨眼,便见他蹙眉扶额,很是难耐的模样。
“你怎么了?”
她赶紧將手抽出,戚縉山手心一空,心里跟著冷了一块。
“是不是酒后头疼?得赶紧歇下。”
谢明月看著他眼底蔓延的血丝,心生不忍。
为官应酬是很累的,她一时有些后悔將戚縉山也算进了计划中,毕竟他今日已为她审了一桩后院闹剧,要对付云氏,她一人就够了。
“来,我扶你到床上躺著。”
谢明月伸出手撑在他背后,戚縉山却將她圈到怀中,沉沉压到她肩头。
“劳烦夫人架我过去。”
男人微醺的声线洒在耳边,谢明月耳朵一软,鬼使神差地架著他往里间走。
她分明是来套话的,怎么却净伺候他了?
她抿著嘴唇:“戚縉山,你当初为何……”
正开口,梧桐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
“夫人,李嬤嬤和黄嬤嬤不安分了。”
谢明月一惊,心知这是吩咐梧桐盯的人有动静了。
“快上床躺著,我院中有事处理。”她想將戚縉山撇到床上,没想到戚縉山的眼神瞬间清明了几分。
“何事不安分?”
他一改醺醉模样,起身理好衣摆,身姿如鹤。
“你没醉?”
谢明月一愣,隨即反应过来,这廝方才的举止竟都是装的!
亏她还傻乎乎地搀扶他走了这么久,这房內一段路,他死死压在她身上,怕是吃尽了豆腐。
“你竟骗我!”
她咬牙切齿地看著戚縉山,心道自己方才对他的心软都成了笑话,今晚必定要好好使一使他,以报欺骗之仇。
“我是醉了,不过一听到夫人院中出事,已然醒了八分。”
戚縉山眼底闪过笑意,任由玉江为他披上大氅,率先朝著她居住的琼华院走去。
谢明月咬咬牙,紧隨其后。
梧桐为她披上披肩,她低声问:“可是那两人动了?”
梧桐点点头:“奴婢赶过来不过用了一炷香时间,亲耳听到李嬤嬤和黄嬤嬤在您屋內,掏著那只鐲子谋划偷走,如今过去,不是抓个现行,也是人赃並获。”
一行人来到琼华院时,门口站著个探头探脑的粗使丫鬟,见到他们,顿时飞似地往回跑。
这正是白日里在小厨房打牌的丫鬟之一。
“大爷和夫人在这,你往哪跑?”
梧桐上前冷喝一声將人拦下,戚縉山见状挑了挑眉。
“这般不成规矩,拖下去。”
他知晓谢明月不管事,所以云氏给她下人,他並未阻拦,却没想到如今她院中的下人居然如此不成体统。
一时间,戚縉山心底那股火气循著酒意上头,面色冷了三分。
谢明月瞧著,微微勾唇笑了。
只希望待会对著云氏,他的脸色也如此才好。
那丫鬟刚要哭喊,玉江已带著人上来將嘴堵著,悄无声息地拖了下去。
谢明月径直走向屋子,只见屋內亮著暗灯,她一扬下巴,梧桐便上前猛地推开门。
黄李两个婆子慌里慌张地扭过头,见谢明月站在门口,顿时鬆了口气。
“夫人去哪了,怎么回来也未派人说一声,嚇老奴一跳。”
李嬤嬤微微含著胸,脸色不好看。
“你就是这般同夫人说话的?”
戚縉山从谢明月身后走出,两个婆子登时变了脸。
“大爷来了?大爷请坐,老奴这就去倒茶。”
“站住,你们是夫人院里的人,还是我院里的,”戚縉山沉著脸,“夫人进门,不知伺候而是质问,顺清侯府的下人,居然如此不知礼数。”
谢明月淡淡一笑:“嬤嬤们是母亲精心挑选的,怎么会不知礼数?母亲今日才送了我一只石榴鐲子,她的人就如此横行,让我在夫君面前没脸,我不如將鐲子与人都退回去。”
她就是要让戚縉山好好瞧瞧,他母亲的人,在她的院中却作威作福,如此怠慢她。
李嬤嬤急出一头汗:“夫人息怒,老奴並无不敬夫人的意思,实在是一时被嚇到……”
“鐲子在哪?”谢明月打断她的话。
李嬤嬤眼珠子乱转,梧桐见了,上前冷笑:“叫你说鐲子放哪了,有这么难想吗?”
李嬤嬤下意识摸著胸口,支支吾吾:“老奴放在身上,正要去放到多宝格上,夫人与大爷就来了。”
梧桐一把上前,从她胸口衣襟处掏出那只鐲子:“下午就让你放到多宝格了,现在为何又到了你身上?你这分明是偷窃!”
她“扑通”一声跪到戚縉山面前。
“大爷明鑑,自夫人病后,院內管束难免疏忽,这恶僕连老夫人送给夫人的鐲子都敢偷,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背主的事,还请大爷为我们夫人做主啊。”
戚縉山的脸已经冷到了极点,谢明月却笑了:“既然是母亲的人,我也不好管束,不如將她们遣回去,任凭母亲处置。”
戚縉山负手立在她身旁,沉声道:“只要在琼华院,不拘谁送来的,都是夫人的人,你们吃了狗胆,手脚这般不乾净,来人,去请大老夫人。”
他扭头看著谢明月,脱下自己的大氅:“天凉,夫人莫受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