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1.95 咏絮之才
第95章 1.95 ?咏絮之才第一卷1.95咏絮之才金陵,薛家。
虽说现在天色已晚、周围无声,华丽宽广的大院內依然灯火通明,大门的门槛前放著一盆烧旺的炭火,自大门至正厅几乎是三步一人、个个掌灯,硬是用人力弄出一条“亮道”。
就在眾人顶著寒风翘首以望的时候,不远处一辆毫无特点、完全普通的马车缓缓驶来,慢慢停在大门前,应门的小廝急忙上前拉开车门,又主动跪在地上俯身,车內这才伸出一只大脚,一脸不耐烦的踩著小廝后背下来。
直到这时候,院內飞跑出一排下人,拉开惟帐將门前大路封死。
“我的儿,你总算是回来了!”薛夫人哭的满脸都是泪水,急急忙忙扑到下车的青年身边,要不是有丫头扶著,她几乎连走路都不稳当,“这么些日子,难为你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妈妈快让开,我想赶紧回去洗洗换换!”下车的当然是已经被关了有些日子的薛蟠,此时的他蓬头垢面、鬍子拉碴,全无大家公子的气派,脸上甚至都看不出多少表情,“这日子真......
“哥哥!”原本不想出门的薛宝釵无奈露面,美目圆睁、眼神凌厉的盯著呆霸王,“先跪下,向母亲磕头!”
“我一一”不知道为什么,薛蟠连薛夫人都不怕,却唯独对这个妹妹敬畏三分,听她说完虽然心里不愿,还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砸的地面“”有声,“母亲辛苦,儿子现在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哪怕是眼看著薛蟠“被迫”磕头,薛夫人还是激动不已,
手帕不停的擦拭泪水,“赶紧起来吧,从火盆上跨过去再进门,驱驱晦气!”
薛蟠赶紧爬起来,这次没废话,大步从火盆上跨过。
接下来自有下人领他洗漱更衣,各类“仪仗”陆续撤走,薛宝釵扶著依然抽泣不止的薛夫人慢慢回到客厅,娘俩一起到长榻坐下。
“母亲还是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哥哥总算回来了。”薛宝釵哪怕心里再有不满,
此时也不便表现出什么,“只可惜耽误不少工夫,中间隔著朝廷“封印”,若不然还能早些解决。”
“姐姐、大伯娘,喝茶吧!”正说著,一个姑娘端著茶盘放在两人身前的茶几上,“横竖大哥哥回来,以后的日子还长著呢!”
“琴丫头,怎么是你?”薛宝釵明显一愣,“鶯儿呢?”
“可不就是我了?”薛宝琴笑嘻嘻的挤到娘俩中间,脑袋一歪靠在薛宝釵怀里,“大哥哥刚回来,这会子肯定饿了,我让鶯儿姐姐去厨房看看,她知道该要什么菜吧?”
“哥哥喜欢什么口味,鶯儿当然知道。”薛宝釵这才点头,“你这丫头,怎么捨得从船上下来?我刚收到京城谢家的办法时,你才勉强过来陪我一晚上,这次竟然没叫就过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宝姐姐!”薛宝琴仰起臻首娇嗔,“大哥哥好不容易出来,我还不能过来看看?”
“真的?”这一次,薛夫人都意识到不对。
“听我爹说起,伯娘和宝姐姐准备去京城?”薛宝琴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问道。
“不错。”薛宝釵先看看母亲,给她一个“交给我”眼神,“金陵这边有二叔就够了,横竖咱们家生意都在江南这边,北地几乎没什么东西,我们过去后,先要联络一下老亲,再就是看看能不能把商路铺过去,好处多著呢!”
“宝姐姐觉得小妹傻吗?”薛宝琴直接懒得答话,甩出一记白眼又伏在堂姐怀里。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这么聪明干什么?”薛宝釵哭笑不得。
“伯娘、宝姐姐,是不是觉得我爹这次没出手,所以心里生气?”薛宝琴乾脆直接点出问题关键,留下眼前的娘俩面露惊色,“连小妹都能看出的东西,我爹还有我大哥能看不出来吗?不过是故意不点破罢了。
宝姐姐可知,我爹收到你让人送去的那封信后,看到上面办法时的样子?其实这也是他早就准备的,只是故意拖延几天,想让大哥哥长长记性,却不想拖得太长,引起你们误会,说起来,小妹已经很有些日子没看到我爹那样。”
“你说什么样子?”哪怕心有不满,薛宝釵依然没有发作。
“你们姐妹俩好好说话,我去看看你哥哥。”薛夫人眼看著插不上嘴,乾脆起身离开,“也不知道那群奴才有没有老实听话。”
“母亲(伯娘)慢走!”宝釵和抱琴赶紧起身相送。
“只可惜姐姐没看到。”送走薛夫人,薛宝琴笑顏如,“我爹那天又是惊讶、沉思,又是不解的,可有意思了一一好姐姐,不是小妹故意保留,而是后来听说,给你主意的那位谢家二房哥哥有些奇怪,原本只是个紈綺公子,將近三年前突然变好,很有几分能耐。
就好比咱们现在用的安泰炉,听说就是他弄出来后献给朝廷铺开的;再就是他的出身,定城侯府谢家的承爵人待他如亲弟,两家好的不得了;我还听说啊,他和我们在京中的老亲贾府相交,两家关係莫逆呢!”
“死丫头,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呢,这就已经认下『哥哥”了?”薛宝釵没好气的纤指一伸,点在堂妹额头上。
“咱们和贾家是老亲,他又和贾家关係好,可不就是自家哥哥吗?”薛宝琴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好姐姐,你到了京城,不妨先联繫上,听我爹提起,定城侯府虽说现在有些落魄,却一直没有脱离军中,和十二侯剩下的几家都有交情。”
这年月交通差、南北交流缓慢,谢家提拔的消息根本没传过来。
“难为你跑一趟。”薛宝釵这才听出来,刚才是薛宝琴在提醒自己,只好用力楼紧妹妹轻轻一嘆,“只是,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堂堂武勛,世代传袭的爵爷,能看得上我们吗?”
“你是说贾家那样,听到伯娘求救也没答话?”薛宝琴无所谓的撇撇嘴,“我的傻姐姐,你就没注意到,小妹一句都没提过要和定城侯府联繫上,只说这位谢家二房的哥哥吗?横竖大哥哥喜欢喝酒交朋友,让他跑跑也不耽误什么。”
薛宝釵似乎想到什么,抱看妹妹沉默不语。
“对了,还有这个!”薛宝琴从堂姐怀里坐起来,手一伸掏出一叠银票,“晋商票號的,金陵总號这边开具,存根已经送去京城总號备案,只能用一次,不记名、不多问,见票即兑、丟失不补,姐姐千万收好。”
“妹妹这是何意?”薛宝釵表情一沉。
“好姐姐,我们两家再是亲近,岂有白拿东西的道理?”薛宝琴笑著將银票塞到堂姐手中,“三十万两,正好是江南剩下那些商铺的价码,我爹说他都收下了,谁都不吃亏;
再说,你和伯娘到京城之后,毕竟人生地不熟,手里多些银子不好吗?”
“你这丫头,总能这么多话!”薛宝釵表情复杂的收起银票。
这个数字怎么说呢?
如果盘点薛家大房在整个江南剩下的生意,实际价值应该在五十万两左右,但这是“价值”,不是“价格”,想要卖出去必然会有不少折损,想要卖的快还要再损失一些,按照薛宝釵的计划,如果在三月前卖出、三月中上旬离开金陵,大致就是这个收入。
很明显,薛宝琴、或者说薛迅送钱的时候,就已经计算好了。
这样的情况下,再推拒就显得矫情,更有些太假。
“姐姐准备入夏出发吗?”薛宝琴看她收下银子就含笑问道。
“妹妹如何得知?”薛宝釵虽说已有猜测,还是含笑反问。
“咱们在江南的生意我又不是不明白,虽说我爹没提过你们出发的时间,按照这笔银子,可不就是下月底前处理乾净?”薛宝琴人小鬼大,忍不住撇撇嘴抱怨,“都以为我小,什么都瞒著,可我不傻啊!”
薛宝釵脸色一变,不是担心被人猜到,而是想起一句古语。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她不知道,红楼中的薛宝琴结局几乎是后半句古语的现实版。
另一个是林黛玉,她“验证”了全部。
“好妹妹,以后不要想什么说什么。”良久,她有些心疼的楼紧堂妹,“姐姐走后,
你也要乖乖听二叔的话,若是哪天去京城,千万记得找我。”
“姐姐紧张什么?你去京城还能少了小妹帮忙?”薛宝琴笑嘻嘻的不当回事,“到时候我安排几条船,让他们走运河送你们直到通州码头,要说家里在水上的事情,我大哥说话都没我管用!”
“死丫头!”薛宝釵还能说什么?
相比於几乎將船当家住的薛宝琴,薛蝌確实多有不如,红楼中,兄妹俩在薛迅去世后不久便难以支撑,被迫入京“送亲”,因为巧合到贾家,说是走亲戚也好、求助也罢,就那意思。
这真不怪薛宝琴,封建时代的女性地位太低,能力如何根本不重要,就像薛宝釵一样,因为薛蟠的废物,薛家生意只能一步步败落,这两位姑娘再聪明,也管不到外面的事情。
毫不客气的说,薛蝌肯定比薛蟠强,可惜性格上不太行。
要不然,薛家二房完不了。
薛宝琴小时候长时间在海上,还能顺路弄出《怀古十首》,跑海贸、或者说进出口的生意,无论放在哪个年代都不可能太差,有多来钱?哪怕是不懂生意的也听说过,最夸张甚至能有几倍的纯利润。
这样的家业能在短短几年內弄废,必然不仅仅是能力问题。
“好了,你看伯娘和大哥哥过来了,我们去说话吧。”眼看已经达成共识,薛宝琴跳出堂姐怀抱,面带笑容迎出门外。
扬州,巡盐御史衙门。
哪怕已经快到三更天(二十三点),后衙书房依然亮著灯,林如海表情严肃的翻看著一册子,时不时提起毛笔,用红色墨水在上面画几笔;桌上的茶杯已经没有热气,但他似乎不在意,还是继续忙碌著。
“爹爹,还不睡吗?”一个娇小的身影端著托盘,轻轻推门走进来,又小心的將房门带上,挡住异於往年的寒风,“女儿让厨房做了一碗桂圆莲子羹,爹爹先用些吧。”
“玉儿怎么也没睡?”林如海赶紧放下笔起身,接过托盘放在一边,心疼的拉看女儿坐下,“我不是说让你们先睡,不用多管吗?”
“爹爹放心,女儿是看著娘亲睡著后才出来的。”林黛玉美目一挑,从托盘上端起白瓷碗,含笑举到父亲身前,“夜深了,先用些。”
“你呀!”林如海接过瓷碗,稍微一抿髮现温度正好,很乾脆的仰头灌下去,面露满意之色,“好了,爹爹喝完了,你可以去睡吗?”
“爹爹,女儿哪里睡得著?”林黛玉纤足一娇嗔道,“我倒要看看你忙些什么东西,竟然折腾到现在。”
“你这丫头,不想现在睡就直说,偏要装作关心爹爹。”林如海故意板起脸,可惜没啥用处,只能无奈的看著女儿坐上他刚才的位置,抢走他的材料,“怎么,你还能看得懂?”
“爹爹忘了吗?往年的帐册或是公文邸报都堆在杂物房,女儿閒到无聊的时候,也曾让雪雁找过几本解闷儿。”林黛玉边说边翻,尤其注意被標红的部分,仅仅片刻后就面露惊容,“这些都是近几天处置的?”
“还是你娘提醒,我才想起要从小鱼开始抓。”林如海面露得意之色,“这些年实在太死心眼,只想著那八家大盐商,对下面的豺狗懒得多问,却忘了他们再怎么厉害,也不能仅凭自己掌握盐务,必然要有手下人帮忙,这些天我一步步收拾,总算有些进展了。”
“足足查抄三家、將近五十万两,只用这点儿时间。”林黛玉合上帐册,俏脸上全是紧张,“爹爹,如此一来,不是逼著他们狗急跳墙吗?虽说女儿不太懂衙门的事情,可也知道那句“断人財路犹如杀人父母』的古训,为何要如此急躁?”
“玉儿放心,为父岂会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林如海脸上闪出毫不掩饰的傲然,“这些年,我一心为国谋利,与各大盐商反覆斗智斗勇,一开始想著彻底解决,后来才意识到不现实,过去多年只能守著一点儿收穫,满足於现有收成。
如今蒙陛下深恩,下半年回京重用,我又岂能继续蹉跎、不思进取?那些大盐商动不了,暂时不动也罢,正所谓“杀鸡猴』,查抄一些小盐商同样有效果,如此取得一些功劳,方能不负陛下恩典,更不负当初的一身抱负。”
“横竖快要回京,爹爹有数便好。”林黛玉轻轻鬆了口气,“既如此,女儿就不多问,只一样提醒,爹爹切不可只重公务,身体还是要多多小心才是。”
“放心吧,待到下半年入京之后,估计少不了交接公务。”林如海对女儿非常满意,“等到一切忙完,年底有了空閒,我带你和你娘好好转转周边的景致,香山、潭拓寺等等,让你们也开心些。”
“多谢爹爹,女儿省的!”林黛玉表情一亮,面露嚮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