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2.29 贾府日常(四)
第137章 2.29 ?贾府日常(四)第二卷2.29贾府日常(四)
次日上午,荣国府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虽说这天既不是年节也不逢喜事,但贾母这位贾家的老封君亮明態度请客后,整个府里上上下下全都忙碌起来,又是临近中午饭点儿,各种珍佳肴已经开始陆续到位,准备端上餐桌。
一向热闹的贾母院中间大厅,此时更是欢声笑语不断,整个贾家但凡是有些脸面的女眷,不论是来自寧国府还是荣国府,此时已经全部到齐,包括不怎么討人喜欢的赵姨娘,还有几乎不露面的周姨娘,大家看起来高兴异常。
只是在后宅正厅中,一老一小主宾而坐,气氛就没这么和谐了。
“让璉二南下扬州,到林家府上探望?”贾母表情有些寡淡的扫视一圈,確认包括驾鸯在內的所有无关人员都已出去之后,她轻轻嘆了口气,“三丫头,这话当然没问题,为何还要让二丫头跟著?”
“老祖宗,虽说林姑父和我们府里是至亲,到底脱不开男女有別呢。”探春的笑容有些勉强,“听说姑姑身上不大爽利,到后宅看望的时候,总不能让璉二哥一个人过去吧?”
“敏儿的身子不大爽利?”贾母表情明显一暗。
贾家再怎么败落,近两百年的底蕴都摆著,在某人提醒过之后,这么长时间要是还说查不清楚事情,那也太侮辱智商,至少贾母现在已经完全搞明白,一个多月前,林如海在扬州遇到刺杀的所有事情乃至细节,
“老祖宗一—”探春表情一愣。
“哪里是什么不爽利?到现在你还想瞒著我这老婆子吗?”良久,贾母眼角有泪水滑落,“老爷(贾代善)才去了多久?我贾家的女婿都有人敢刺杀,还伤了我的好女儿,真真是作死不成?”
“老祖宗!”探春一脸惊讶。
“是鳞小子告诉你的吧?”贾母掏出手绢拭去眼泪,声音有些压抑,“他倒是没瞒著。”
“非是孙女想要隱瞒,而是担心一一”探春赶紧起身,快步走到贾母身边坐下顺便扶住。
“老婆子活了这么久,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贾母露出哀伤的表情,“你这丫头,鳞小子那次过来的时候,都亮明態度要你和二丫头一起,脸皮倒是够厚,老婆子当时没答应,说要再看看,却没想到你们姐妹俩都敢自己决定,还糊弄我说什么『跟著璉二”。”
“老祖宗!”探春羞的面颊緋红,却毫不退却的与贾母对望。
“三丫头,你真的决定了?”望著眼前表情严肃而坚毅的孙女,老太太脸上显出无奈之色,“我们府里这些年虽说家世衰落,却也不至於拿自家的女孩儿做交易,鳞哥儿確实是个好的,用得著你和二丫头一起吗?”
“老祖宗,您是见惯世面的,孙女在您面前不敢再说假话。”探春慢慢跪在地上,“定城侯府如今起势尚短,却也是老辈的武勛,与我们府里门当户对,孙女本为庶女,今日厚顏直说,今生若有幸服侍鳞二哥,放在哪里都称得上天作之合。
正如老祖宗所见,贾家毕竟不比从前,偌大的两座府邸,竟是连个能与谢家平起平坐的正经爷们儿都没有,现如今鳞二哥只是个千户外放,孙女確实不担心,將来再有任何升迁......更何况,老祖宗也知道,前府的谢爵爷惯是不怎么与我们府里来往的。”
定城侯府的核心是谢鯨,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越过谢鳞,直接拒绝与贾家的亲事,
甚至不需要任何解释,这就是他作为谢氏族长的权力,更何况还有“长兄如父”的规矩。
幸好,因为某人这两年的表现,谢鯨已经放弃过问他的亲事。
“不就是看不上我们贾家吗?”贾母面露色,“当初一一哎!”
“老祖宗,让璉二哥和二姐姐辛苦一趟,其实也是我们府里的態度。”探春明智的没接话题,继续开口解释,“谢家和林家再怎么是老亲,也不可能越过我们府里,有我们出面帮忙牵线,能为鳞二哥省掉不少麻烦,想必谢爵爷听说之后,不会再直接拒绝。”
或者说,这是用两姐妹再加上贾家的支持,换取谢鯨不说话。
“定要如此吗?”贾母依然犹豫不决。
以她的年龄来说,什么事情没见过?她也不是没听说过某人以前的名声,让迎春去一趟扬州无所谓,但如果是两人一起,完全等於是把这个孙女送入谢家大门。
“老祖宗,鳞二哥的能耐你也听说过,这次南下扬州,有了我们和林姑父的帮助,相信他定能藉此立下大功。”探春开始解释好处,“不论是直接升迁也好、积功再论也罢,
横竖都少不了一个前程。
若是不能趁此.::::.定下名分,待他回返京城之时,如何还有孙女的位置?不提別个,京城武勛各家就有不少合適的女儿,相比於我们府里,其他各家哪个差了?幸好十二侯四位家主都年轻,没有適龄的姑娘,若不然只会更加麻烦。”
“名分的事情不妨回来再说。”贾母依然有自己的坚持,“行吧,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老婆子也就不再棒打鸳鸯,你帮迎春收拾好东西,璉二那里我自会交代一一你这滑头,就欺负二丫头老实吧!”
“老祖宗!”探春没敢辩解,红著脸伏在贾母腿上。
“別忘了去凤丫头那里道个恼,他们小夫妻还年轻,这下子最少分开半年,怎么说都有些不合適。”贾母无奈的摇摇头,“今晚你和二丫头都到我这里歌息,有些话,咱们娘仁好好说说。”
“多谢老祖宗体谅。”探春急忙答应。
厅。
相比各种说笑打闹的其他女眷,下首角落的迎春明显坐立不安。
“啊?”一只縴手突然拍在她背上,嚇得的惊呼出声。
“二妹妹这是怎么弄的?”刚刚恶作剧成功的王熙凤掩口而笑,“大家都说的高兴,
就你在这里像个热锅蚂蚁,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
“多谢二嫂子关心,我没事。”迎春急忙摇头。
“你呀,总是把事情闷在心里。”看她的样子,早有了解的王熙凤没再追问,“三丫头刚才到后面老祖宗那里,也不知说些什么。”
迎春表情微变,明显不知道怎么回答。
“哎呀,凤丫头怎么又躲在这里,还欺负上二妹妹?”所幸尤氏正好过来,笑著揽住某辣子,“刚才和她们说笑,总觉得耳朵里少些什么,仔细一看才发现你不在,这不就像是燉肉时少了蒜,味道总有缺嘛!”
“你这老东西,是夸人吗?”王熙凤气的想打人。
“哎呀,我这就老了吗?”尤氏心底一暗,虽说她刚刚三十多岁,放在这年代確实有些老,幸好想起某人的索取无度,心里好受许多,就故意抬起纤指划过某辣子无暇的俏脸,“我就说呢,你这哪是说我老,说你自己年轻吧?看看这小脸长得,真是我见犹怜呢!”
“你一一看我不收拾你这蹄子!”王熙凤没想到自己被调戏,气的一把搂住尤氏,一边打闹一边拖到厅偏房,“真是越老越滑!”
“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尤氏也不示弱。
一对儿美妇人“廝打”著离开厅,留下一片笑声。
只不过,两人刚进偏房就再没有刚才的“剑拔弩张”。
“大嫂子,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王熙凤急不可耐问道。
“你这蹄子急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呢!”尤氏先调侃一句,眼见某辣子已有爆发的跡象,这才不敢继续调戏,“放心,都帮你打听清楚了,谢家那位二公子刚刚放了外任,听说下个月就要去江南任职。”
“外任?”王熙凤愣住了,“怎么没听他提过?”
因为当初两人的“曾经”,谢鳞一直儘可能的避开与某辣子直接相见,特別是上次谈到蜂窝煤生意,被她来了个“特种偿还”之后,他知道两人其实都不怎么能把持住。
倒不是什么道德洁癖,或者对不起贾璉之类,而是他不敢和王家牵扯太深:王子腾的野心太大,偏偏资源不足,十二侯四家都不愿意搭理,谢鳞没道理自己上赶著送去。
至於贾璉,有什么对起对不起的?他喜欢有夫之妇的毛病又不是什么秘密,贾府自家的僕妇有多少被他“试过”,怕是只有他自己能说清楚。
“死蹄子,说什么胡话呢,他向你提什么,怎么提?”尤氏没好气的点点某辣子额头,“这话也就我听见,传出去还不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王熙凤刚说一句就反应过来,没好气的打了眼前的美妇人两下,“我说怎么没见他再来我们府里,感情是升官了!”
“谁知道算不算升官,外任的事情我虽然不懂,却也知道出去容易回京难。”尤氏根本不在乎,“凤丫头,这点儿事情怎么还让我帮忙打听?你们家璉二和鳞哥儿关係那么好,当面问问怎么了?”
“哪个要去问那死鬼!”王熙凤直接骂了出来。
尤氏表情一顿,明白两人又在冷战,估计是吵架衝突了。
“行了,事情说完,也快摆饭了,我们回去吧。”所以,她明智的选择不再提起,“说起来,还要谢谢老祖宗,能在今日赏下饭菜。”
“光说你自己吃,可卿呢?还是不能来吗?”
王熙凤想起另一个手帕交,“怎么没听说你们叫大夫看看?”
“女人家的病,怎么治?”尤氏只能摇头,“前两日我去天香楼看过,她的脸色还行,正扶著瑞珠散步,可那副样子,谁见了不都得心疼一番?”
“总不能这么拖著吧?”王熙凤有些不满,“再怎么说也是你们府里的正经少奶奶,
传出去不好听啊!”
“先这样吧!”尤氏很无奈,“太医也找了、名医也叫了,到现在都没个靠谱的说法,只能先服药吊著,谁见了不难受?可也有句老话,“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真要是治不好,我也没办法。”
王熙凤张了张嘴,还是没再追问。
秦可卿毕竟属於寧国府、尤氏法理上的儿媳,她说太多不合適。
“怎么不见你们那位宝贝?”尤氏也不想继续下去,乾脆转移话题,“平日有什么大事,他比谁都跳的欢,这会子没影了?”
“前几日二老爷叫他问话,听说是提问什么“死书”,他答不上来就挨了打,还让他禁足读书,气的我们老祖宗不轻。”王熙凤无所谓的撇撇嘴,“今天我们老祖宗请客,定然少不了他,可二老爷的面子不能不给,所以上午没来,这会子大概已经让人过去叫了。”
“这读书的事情我虽不懂,可也知道要跟好的学。”尤氏其实就想找个话茬,“不是说政二叔和一位翰林公交好,经常一起来往喝酒吗?不能送去一起学学?”
“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那个翰林大人有日子没来了。”王熙凤也露出疑惑的神色,“倒是他的秀才儿子来过几次,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闹崩了?”
“你以为都是你和璉兄弟一样,三天好两天闹,闹著闹著就打烙啊?”尤氏哭笑不得,“行了,我不过是白说几句,既然要吃老祖宗的赏饭,怎么著也得当面谢谢吧?”
“走吧,我都闻见饭香了!”王熙凤更懒得动脑子。
綺霰斋(贾宝玉外书房),絳芸轩(正厅)。
地板上洒了一地的杂物,角落里一片碎瓷渣,隱约能看出一块较完整的瓶鹅颈,
,一个“粉雕玉砌”的公子哥儿正坐在墙边椅子上,用力將脑袋扭到一边,显然是很恼火,另有一个丫鬟满脸泪水跪在地板上,同样扭著头,似乎很不服气。
“二爷,刚才老祖宗已经派人叫了,你快换换衣服、准备过去吧。”大丫鬟麝月轻声劝说著,又扭头看看旁边跪著的丫鬟,“秋纹,你这蹄子不给二爷道个歉!”
“我哪里敢受她的道歉!”没想到贾宝玉直接拒绝。
“二爷!”麝月无奈嗔怪,顺便挥手示意清场。
“我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和梅大哥相见,不过是隨便提一句,她竟然敢说閒话?”贾宝玉猛地站起来,指著跪地的丫鬟喝道,“有胆子说什么“区区一个秀才”,我与梅大哥相交,何时看重过所谓的『功名』?不过是些禄囊蠢物,值什么?”
“你有胆子,去和老爷说啊!”丫鬟秋纹显然也气急,“明明是两个大男人,见面就在房间里..::.想想都噁心,知道的,说我们是二爷的丫鬟,不知道的,还指不定编排什么呢,难不成我们姐妹这么多,连个男人都不如?”
“你一一”贾宝玉脸色巨变,气的脸色苍白。
“秋纹,你说什么呢!”麝月嚇得差点儿晕过去。
“今天我就要说清楚!”秋纹明显是豁出去了,猛地站起来扯开衣衫,露出粉红的小件儿织物,“二爷和谁交好,轮不到我们丫鬟说话,偏要做的这等噁心,传出去该怎么办?二爷要用,奴婢姐妹就在这里,何必碰那糟心烂肺之事?”
贾宝玉没说话坐回椅子上,“俊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秋纹,还不跪下!”麝月急忙上去拉人,想要压低“损失”。
“二爷一一”秋纹这才跪下,默默膝行到贾宝玉身前,用力抱住他的双腿,“非是奴婢多嘴,你是男人啊,怎能行那等不知廉耻之事?这让我们姐妹將来依靠谁?”
这一次,麝月没再多说,默默走到秋纹身边,与她並排跪下。
“秋纹姐姐,你..:..当真愿意?”良久,贾宝玉小声问道。
“二爷?”两个丫鬟惊喜的抬起头,秋纹的面颊慢慢变得红透。
片刻后,麝月捂著脸跑到院中,用力关上门。
“告诉老祖宗,我们二爷有些不爽利,晚点儿再过去。”